妮娜忐忑地回到石桌邊,不敢問張龘的事情。
洛凌把時之境拋到了腦後,問妮娜:“你還想要當鬼差嗎?你也看到了,這差事不是萬能的,照樣有挫折和危險,並不比人生好多少。最重要的是,鬼差的生命是漫長延續的,但轉世輪迴每一次都是新的,你會忘掉過往不愉快的經歷,重新開始。”
妮娜躊躇起來。
“你先前接觸過的鬼差只是鬼差中的少數,你也只是和他們見過幾面,對他們只有粗淺的瞭解。這份工作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洛凌誠懇地勸道,“比起鬼差,我認爲你還是當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更爲合適。這是我這個老鬼差的意見。”
妮娜幽幽嘆息一聲,“我不合適嗎?”
“不合適。”洛凌搖頭。
優柔寡斷者的確不適合當鬼差,否則管理鬼魂的時候,有人哭訴、有人哀求、有人的經歷感天動地,要如何處理?人間法律中有人徇私枉法,可能導致數人的悲慘命運、數個家庭的悽慘悲涼,地府鬼差要是如此,那影響的就是位面的穩定平衡,會釀成更大禍害。而且,洛凌自認爲沒心沒肺,鐵石心腸,當了神靈見到種種悲慘人生都要心生感觸,妮娜這樣的當了鬼差,不用多久她自己都要心情抑鬱,不會獲得意想中開心輕鬆。
妮娜靜坐了許久,好像變成了一尊石雕,沒了生氣。
有一西方中世紀打扮的鬼差遠遠走來,對洛凌頷首打了招呼,就指了妮娜道:“我來送這人去閻王殿。”
妮娜身體一顫。
“去吧。”洛凌說道。
妮娜眼眶含淚,對洛凌行了個宮廷禮,跟着鬼差走了。
洛凌又恢復到了一手托腮的姿勢,沒多久,張龘如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在一旁石凳坐下。洛凌餘光瞥見那抹白色,嚇了一跳,擡頭看到張龘,就問道:“我要升職了?”
張龘輕笑,“是的。給你安排了外勤工作。”他手指輕彈,洛凌腦海中就多了一份名單。
洛凌驚訝,“不是負責一個世界的?”
“那未免大材小用了。”張龘揮了揮衣袖,三生石上掠過一陣黑色光芒。
洛凌怔住了。
“看過三生石了嗎?”張龘問道。
洛凌搖頭,“我也能看嗎?”
“當然。”
洛凌好奇之下,走過去一手按在了三生石上,那一瞬間她還在思索自己的前世是什麼,又胡思亂想:自己生前那個位面不連接這個地府;她是被時之境送去那個位面的,出生的位面可不在那裡;她是兩個神靈的孩子,能算作輪迴嗎……
當海量的訊息涌入腦內後,洛凌就釋然了,也疑惑了。
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前生,而是蘭冰的。蘭冰從未觸摸過三生石,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三生是什麼情況。洛凌現在知道了。蘭冰接連四世都是修煉者,孤寡一生,一心求道,但都以失敗告終。大概也是因此,她纔會選擇當鬼差。這種性情在四世人生中就已經刻入她的骨髓了。
洛凌收回手,回頭看張龘,“爲什麼讓我看這個?”蘭冰的靈魂正呆在她的神靈殿堂,她所看到的景象是張龘特意調出來給她看的。
“希望你好好幫蘭冰完成心願。我知道你們神靈的工作方式,那真的不叫人愉快。”張龘淡淡說道。
洛凌沉默,無從反駁。時之境大概是張龘所說“工作方式”的代表,單刀直入,凌厲乾脆,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甚至有點兒偷工減料的意味。張龘並非大善人,生前死後,手中無辜者的性命不在少數。他這不是爲蘭冰着想,是在警告洛凌,不要用那種投機取巧的方式來完成工作,給地府帶來麻煩。只是,洛凌不太明白,張龘先前剛釋放了善意,怎麼這會兒又變了態度?給一紅棗打一棒子?順序反了吧?
張龘不會解答洛凌心中的疑惑,如同過去幾次一樣飄然而去,瀟灑至極。
洛凌心中記下這個疑問,心念一動,換了那一身戴着地府袖章的軍服,查找腦內那份名單,走向了黃泉路、鬼門關。
黃泉路上彼岸花開,火紅一片,如血如焰。有鬼差、鬼魂行走期間,神色各有不同。洛凌和他們逆行,但逆行者不止她一人。
“你是新來的?”一個同行的鬼差問道。
洛凌點頭,“是啊,剛調過來。凡間情況怎麼樣?”
鬼差搖頭晃腦,“挺不好的,出了個麻煩的傢伙,那邊的修士奈何不了他,他還幹掉了我們好幾個同僚。”
洛凌皺眉。
這條黃泉路連接的位面是個d級科技靈異雙屬性位面,修士便是那裡道士、和尚、陰陽師之流的統稱,做的事情無外乎捉鬼驅邪、堪輿卜算。這樣的位面中,鬼魂、妖怪自然也有很強實力。鬼怪和修士雙方敵對,常爆發戰鬥。地府鬼差算是這個位面中的第三方勢力,背靠地府這個龐然大物,當然不怵那些單打獨鬥的修士、鬼魂,就是大宗門見到地府鬼差,也要退避三舍。即使如此,也免不了有膽大包天之輩對鬼差下手。
“知道是誰嗎?”洛凌問那位同事。
“叫南天,原來是個小道士,欺師滅祖,被宗門處死後成了厲鬼了。”鬼差回答,“他就在h國南方活動,你別往哪裡跑就行。”
洛凌嘴角抽了抽。
張龘給她的名單第一個就是南天。
張龘也不知道是信任她,還是想要坑死她,只給了名字和所屬位面,其他資料一概沒有。洛凌只好跟這位熱心的鬼差打聽南天的事情。
“現在就是隻厲鬼。他的宗門上下都被他練成了鬼魂大軍,幾個想要收了他的修士也被他殺死煉成了鬼卒。手段兇殘,心性狠辣,是個不得了的傢伙。假以時日,一定能成爲鬼王。”鬼差唉聲嘆氣,“上面讓我們躲着他,別去招惹。我看上頭是要有大動作了,說不定會有一支陰兵過來吧。”
陰兵和鬼差的區別就好像軍人和警察,只是地府的軍人和人間截然不同,陰兵已經不能算作鬼魂,而是被陰氣充斥了全身的傀儡機器。它們是如何來的,地府的大多數鬼都不知道,也沒去想過,洛凌卻是知道。所有陰兵都是位面戰爭的俘虜,天堂的天使、地獄的惡魔,還有天庭仙境的神仙和其他地府的閻王判官,被地府打敗後,就統統被抓來當了容器,灌入陰氣,煉成陰兵。
出動陰兵就是發動戰爭。對付一隻鬼王,地府都不會用陰兵,頂多是多派點判官鬼差,用“鬼”海戰術耗死對方。
這鬼差看來等級不高,也沒有八卦心,洛凌和他又閒聊兩句,就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