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腳一軟差點沒栽倒在地上,這個君默然,死了都不忘要利用自己一把,趁這個機會除掉端木離跟穆秋涵,否則總會成爲禍患,當初就該想到,一箭雙鵰的辦法,只怕那時候就計劃好了今日的戰事,纔會在議和上如此爽快的妥協。
努力平復心頭洶涌的怒氣,蘇漫問道:“那大燕丞相不是已經不在了麼,爲何如今又扯到了太子身上。”
小廝道:“這個小的不知,但大燕皇帝一口咬定丞相被太子所抓,如今也沒有辦法,將軍唯有迎戰,以卵擊石,如今外頭人心惶惶,亂作一團了。”
“沒想到這幾日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將軍還讓小的轉告姑娘,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姑娘最好不要出去,太危險了,將軍還說希望能活着見到姑娘。”
蘇漫眼眶一熱,心中滿滿的苦澀不知該向何處宣泄。
“燕軍何時攻城?”
“這個小的不知,但聽說那皇帝御駕親征,率了二十萬大軍前來,即便我們將軍奮力抵抗,最終也難逃厄運,許多百姓都逃難去了,這個地方暫時還不會有人發現,小的還要回去照顧家人,姑娘保重。”
蘇漫看着他匆忙走遠的腳步,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乾,軟軟坐倒在地上,穆秋涵,你真是個傻瓜,穆秋涵,若有下輩子,我一定好好當你的妹妹。
月色清透,巍峨的宮牆彷彿籠罩了一層薄紗,迴廊上大紅色宮燈搖曳着燭火,散發着微光,十分美麗,冷宮中,依舊是那個昏暗的大殿,依舊是長長垂落的幕簾。
女子站在不遠處,眉目清秀,眼眸生波。
沉靜了許久,那道低沉的嗓音又響了起來,“皇帝御駕親征之事是否屬實?”
女子鎮定擡起頭來,道:“回主人,千真萬確。”
“原因。”
“屬下不知,但聽傳言似乎爲了丞相大人,只是皇上回宮並未攜大人一同回來,丞相府也空空如也,並沒有人在裡頭。”
“本座知道了,那藥都按照吩咐用了?”黑影閃了一下,幕簾被撩起,只是一下子的功夫,很快又閃到了後面。
女子並未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只能在心底遺憾。
“主人儘管放心,藥是讓御醫混在藥材中,絕不會留下蛛絲馬跡。”
“很好。”
“只是主人,若丞相大人回宮,可要取他性命?”話音落下,女子試探的擡起頭,只是不等她看清楚晃動的幕簾,肩上已經受了重重一掌,血液順着嘴角落下,左肩上一陣鑽心的疼,男子武功之高,她頓時被嚇住。
“這是對你擅自做主的懲罰,沒有本座的命令,誰都都不能動,若有下次,本座會讓你長長噬魂蠱的厲害。”
女子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屬下知罪,屬下該死。”
“哼……”
冰冷的氣息依舊瀰漫在周身,她望着幕簾後面空空如也,眼睛微微眯起,閃過危險的光芒。
君默然率領的大軍浩浩蕩蕩,很快逼近越國,這一次可謂輕車熟路,更加上上是皇帝光明正大的御駕親征,許多人們的心中都十分激動,到了陵城時候與上次全然另一副光景。
與陵城相鄰的城池間隔並不遠,平陽,滄月,這兩座城池只要拿下,那麼越國也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關於這點,君默然從來都不曾執意,越國與大燕對抗根本就是以卵擊石,無論穆秋涵再怎麼厲害,都不過一介血肉之軀,他又能如何抵抗大燕的雄獅。
他不相信蘇漫會死,更不相信她會輕易葬身將軍府中的小院子,即便是真的,那麼他就要讓整個越國爲她陪葬,讓全天下都知道丞相大人在皇帝心中地位,只可惜,她不曾等待他的驚喜。
穆秋涵領上次僅剩的八萬大軍,守在平陽城中,舉目望去,一片蕭瑟,街上除卻散落的雜物已經看不見幾人在行走,昔日的繁華已經不再,這一切都因爲那個絕色的女子,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起整個越國百姓,只怕死後也要下十八層地獄,但他不後悔,因爲今日即便不是他出來抵抗,君默然也會以別的理由來除掉他跟端木離,只因爲他們的存在將會威脅到將來大燕的邊境。
已經開春,除卻風中還帶着冷意,已經感覺不到那種刺骨的凜冽了,他站在城樓上,遠遠注視着某一個地方,眼中泛起的柔和分外明顯。
端木離不知何時來到身後,一臉的怒容,他昨夜已經接到消息,只是沒想到端木離這麼快就來興師問罪,端木離沒有穿鎧甲,依舊一身華貴的錦服,疾步走到穆秋涵面前站定,不等穆秋涵開口他已經一拳揮出,冷聲道:“穆秋涵,你是瘋子嗎?”
穆秋涵倒向一邊,腳步踉蹌了幾下,並沒有還手,他重新轉過頭用手擦拭掉脣邊的血跡,笑問:“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末將不知哪裡又惹得殿下不快?”
端木離一聽更是火冒三丈,指着穆秋涵的鼻子就罵:“你個混蛋,你別以爲本殿下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那日跟你在身邊那人根本就是蘇漫對不對?她是死在你的將軍府還是被你私藏起來了?你要讓整個越國爲了這麼一個男人陪葬麼?”
穆秋涵不語,目光盯着隨風高揚的旗幟,笑得有些無奈。
端木離火氣更甚,拔劍就要朝着穆秋涵刺過去,所幸身邊隨從手腳夠快,不等他動作已經將人拉住。
“殿下饒命,殿下息怒,此時局勢已經如此險峻,若我們再傷了將軍可怎麼是好,請殿下三思。”隨從跟副將嘩啦啦跪了一地。
穆秋涵見狀擡眸去看端木離,見他眼睛都氣紅了,也是,自己的國家就要被吞併了,而且還跟他扯上關係,正常人都會是這個反應,只是他沒想到更深的一層而已。
“哼,穆秋涵,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本殿下說的嗎?別以爲父皇護着你能無法無天,這次的事情父皇若是知道恐怕你也免不去人頭落地。”端木離聽說冷冷拂袖,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穆秋涵望着遠處的烽火,看着挺拔的背影笑道:“殿下到如今還沒看明白麼?什麼所謂的丞相大人,根本就是君默然想要反悔,那蘇漫不過是藉口而已,盈月的事情你以爲他如此大方不計較?”
冷風一吹,端木離就冷靜了下來,轉念一想,當真是這麼一回事,他們何時動過那大燕丞相的念頭,如今兩國和平的協議一簽,使者都尚未歸位就已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君默然決心除掉他們的意圖也就更加明顯,經穆秋涵這麼一提醒他才猛然醒來,當真是氣昏頭了。
“抱歉,本殿下只是太生氣了。”
“無妨,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換做是末將心情恐怕也不會好上大多。”他淡淡的笑,似乎並不因此時的處境而擔憂。
端木離則不然,“那日跟在你身邊的女子當真沒有什麼特別的身份?”他此後派人去查過,身份竟然像個謎團,讓他不得不對穆秋涵多存了一份心思。
“身份麼?這些都不重要,人都已經不在了。”聲音多了幾分蒼茫,端木離信以爲真,便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
“穆將軍認爲我們該如何去打這場戰?”兩人都冷靜下來,又將話題繞到了戰事上。
穆秋涵搖搖頭:“沒有辦法,除非大燕退兵,否則我們……”
“看來本殿下當初是太小看君默然了,否則也不會爲今日的越國找來如此災難,本殿下愧對越國的百姓。”
“殿下何錯之有,如今事情也並非無挽回的餘地,我們派人出去跟他談談,看如何能夠讓局勢好轉,畢竟真要打起來,他也同樣損兵折將。”
“若能如此便是再好不過,父皇已經被氣得臥病在牀,本殿下擔心他撐不了多長時間,從前怎麼想着如何施展自己的抱負,到今日才發現,本殿下若能讓月越國的百姓安然無恙,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穆秋涵露出一抹舒心的笑,總算髮覺這個太子有自己追隨的價值。
“殿下,若此戰不敗,末將希望殿下能夠履行自己的諾言,爲越國的百姓,到那一日,末將畢當誓死追隨。”
端木離轉過身來,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着站在身旁的穆秋涵,再望向遠處白茫茫一片的敵營帳篷,重重的說了一個字。
“好。”
穆秋涵笑,他終究是自私的,蘇漫活着,並且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他負了世人,唯獨對得起她。
靜謐的林子中,小木屋就那麼安靜的佇立在那裡,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叫,蘇漫正在坐在小屋前面的凳子上,手中拿着那塊月牙狀玉佩。
小宣,你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爲什麼那麼重要的東西會在他手中,爲什麼你沒有告訴他真相?小宣,你到底想對姐姐說什麼呢?腦中滿是這些讓她想起就剜心一般痛的問題與回憶,還有那個小廝的話,纏做一團。
不願去想,不願去查證,其實有些地方並非做得高明,只是因爲相信纔會忽略,如今看來她一直都不曾關心過,在意過,等到失去以後才明白過來,一切都太晚了,小宣不會活過來,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