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不是一流傳這樣一句話嘛,叫做‘路半閬水頭已白,蜀門西上更青天’。渡江之難可見一斑。所以,我才說這樣更好,即讓三少爺欠你個人情,使他今後不敢與你作對,又讓那幫小子命喪黃泉……城主大人,還有比這更妙的嗎?”
聽完這一席話,歸午立即轉怒爲喜。不過,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盯着呂辛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呂辛趕緊道“小人怎敢對城主大人撒謊。”
歸午點點頭,嘴角終於溢出了一絲陰惻惻的笑意。
閬水之上,小船載着文羽一行晃晃悠悠地在急流中緩緩前進。
白鋣立足船頭,聚精會神地施術驅船前行,整個人彷彿已與船身連作一體。雖然他是水屬術將,但在這般洶涌的大江之上要控制一條船的行進還是第一次,難度可想而知。所以,小船進行雖然還算平穩,但卻相當緩慢。
不知不覺間,西方的天際已飄起了紅霞。落日的長影斜躺在江面上,映紅了整片江水,頗爲壯觀。文羽望着這難得一見的美景,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秦宛瞅了他好一陣,終於忍不住問道“阿羽,你是在擔心歸夕吧?”
文羽點點頭,嘆口氣道“我覺得他和我真的很像,都不願意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去傷害別人。可現在,他卻要面對骨肉相殘的局面,我真的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風之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小子,有閒工夫擔心別人,還不如先顧顧自己吧!”
“什麼意思?”文羽一愣。
風之彥苦笑兩聲,望着昏沉的天空一字一頓地說“據我的經驗,暴風雨就要來了。”
風之彥話音未落,衆人頭頂就赫然一個耀眼的利閃,接着便“轟”地炸響一個驚雷,久久迴盪。
衆人不禁渾身一個激靈,秦宛更是駭得叫出聲來,緊緊摟着文羽不敢鬆開。
幾乎就在這剎那間,天空變色,風浪大作。洶涌的江水捲起兩三尺高的巨浪,鋪天蓋地朝小船轟然撲來。
先前還好端端的江上夕景,瞬間變得昏天暗地,迷茫一片。
好在白鋣反應夠快,及時運起元神力量穩住劇烈搖擺的小船,纔不致讓衆人葬身巨浪。可是,他若想讓小船在這大風浪中不被傾覆,就得全神貫注控制小船四周的水流。對第一次這樣嘗試的他來說,根本無暇顧及小船的前進。
小船就這樣在最危險的時刻被迫待在了波浪滔天的江心,在水面上不停地打着轉兒,就是無法再前進一步。
就在衆人心中連連叫苦之際,黑雲密佈的天幕上,幾道白森森的閃電忽地從雲縫裡竄出,划向江面。接着又是一串滾雷在天際嘩啦啦炸響。瞬時間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下。
巨浪滔天,雷雨如注。數人高的巨浪裹着狂風暴雨,一個接一個朝小船襲來。
白鋣稍一分神,忽然一個浪頭打來,小船顛簸欲沉,猛烈搖晃起來。船裡衆人一時站立不穩都向後倒去。
秦宛畢竟是女孩子,而且長這麼大哪裡見過如此可怕的景象?此時腳下一滑,加上心裡又害怕得厲害,一下就往船外翻去,嚇得她驚呼尖叫。幸得文羽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回船艙。驚魂未定的秦宛此時已是花容失色。她雙手抓着文羽的胳膊,渾身不住地顫抖着,雙目緊閉,微泛淚光,顯是驚懼到了極點。文羽儘管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表面上卻還是強做鎮定安慰秦宛。
儘管秦宛躲過了一劫,但危險卻絲毫沒有過去。
閬水的環境實在太過惡劣。白鋣在這從未見識過的巨浪和暴風雨面前也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小船隨波起伏劇烈,如同風浪中漂浮的一片葉子,忽爾被拋到半空,忽爾又沉落,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一直眉頭緊鎖的風之彥見勢不妙,忽地一下站起身,雙手在胸前比畫着,念起了術咒“驅藤之術!”話音剛落,就見無數綠光從他雙手放射而出,瞬間幻化爲無數的藤條,緊緊纏繞在小船上,然後分別揚起,如同有生命一般,靈活地自動穿梭,套在每個人身上,再牢牢縛在船體。這樣一來,衆人就等若是與船合爲了一體,只要船在,人就一定在。
衆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風之彥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對白鋣道“現在你可以全身心控制船的前進了。”
白鋣點點頭,淡淡一笑。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蠶叢城的城牆上。
歸午依舊用天縱之眼遙望着數十里之外的閬水。
可此時,他卻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漫天黑雲和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完全模糊了他的視線。
儘管如此,他卻完全想象得到文羽等人在大江中艱難掙扎的畫面。他不禁笑了。
那心腹見歸午這般神情,立即上前討好地道“城主大人,小人說的沒錯吧?這暴風雨可來得真及時哩。”
歸午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隨即斂了笑容“可這暴風雨真能讓他們葬身江中嗎?我還是有些擔心。這些傢伙可是非同尋常呀……”
心腹忙道“城主大人毋須擔憂。就算這幾個傢伙命大,能挺過風浪,但我料他們也是沒可能活着上岸的。”
歸午眉毛一挑“哦?這話怎麼說?”
心腹嘿嘿一笑“不知大人是否知曉,在閬水這一帶流域中,生活着兩隻極爲可怕的水怪。一隻叫做化蛇,長有雙翅,喜歡飛出水面從空中襲擊獵物。而另一隻叫做鉤蛇,顧名思義,它是用自己尾巴上的鉤在捕食,它擅長躲在水中,突然伸出尾巴攻擊敵人。
“按理,一山不能容二虎,可這兩隻水怪倒是奇怪,也不知是因爲勢均力敵分不出勝負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它們居然在這大江裡共存下來,並且還聯合作戰。由於它們的合作各取所長,進行全方位的立體攻擊,可謂無往不利。據說,在江中遭遇它們的人幾乎無一生還。小人也只是某次機緣巧合,站在江邊遠遠見識過一次它們的厲害,那恐怖的場景簡直能讓我銘記終生。”
歸午一聽,大感驚訝“閬水中竟有這樣可怕的怪物?你爲什麼不早說,省得我擔心。”
心腹一臉神秘地道“大人您日理萬機,深居簡出,不知道這來自坊間的傳言也不奇怪。因爲這兩隻水怪厭惡光亮,一般情況下都潛伏在深水中。與之相反的是,雷雨天氣恰恰是它們最喜歡的。只有到這時,它們纔會浮出水面。”
歸午大悅,忽地一下站起身,回頭又望了閬水一眼,雙目在瞬間恢復了常態。他轉過身,揉了揉雙眼,以一種慵懶的語氣對心腹道“好了,我們走吧。說起來,城裡還有很多事等這我這個城主處理呢。”
“是!”那心腹應了一聲,畢恭畢敬地跟在他身後,緩緩走下城頭。
閬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