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就給提起來了,你娘,來了!
當然了,現在不能跳出去截她,一下被發現了,可不太好,反正今天月亮這麼圓,我能清清楚楚看見她的臉。
身材相似,聲音相似,都可以是巧合,但是臉再相似,那就說不過去了,又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樣,有個分身。
這個“人”製造出來的聲音非常輕,絕對不像是活人——活人動靜這麼小,除非是獻圖門練輕功的。
我穩了穩心神,等着那個人放鬆了警惕,轉頭就從大白石頭獅子的咯吱窩底下往外頭看。
一個翩若驚鴻的身影,正站在了汪逢春家房頂子上。
恍惚之間,覺得我好像真的沒有看見過這麼好看的畫面。
她的頭髮高高的在夜風裡揚了起來,整個人在十五的月光下面,也像是泛着光。
現在的小姑娘經常自稱仙女,眼前這一幕,纔像是真正的仙女。
可是她始終背對着我,我等了半天也看不到她的正臉,她隨時又會走,我橫不能白來吧?再說了,就算她不是蕪菁,我也有很多事情要找她弄清楚。
於是我從大白石頭獅子下貓着身子出來了,挑了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往汪逢春家後院趕。
結果一進到了他們家房檐下,我不禁暗罵了一句你娘,只見他們家房檐下有個喂野貓的食盆,還有供野貓居住的小窩棚,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野貓,什麼花的都有,我要過去,除非踩着它們的毛肚子過去。
這可咋整,我環顧四周,既不能驚動了房頂子上的女人,又不能驚動了野貓,眼瞅着路邊有個竹竿,我一尋思,得嘞,來個撐杆跳吧。
於是我把那個竹竿一拉,輕捷的就運足了力氣,一手支在了竹竿上,就要跳過去。
本來是挺順利的,我肯定能穩穩當當的落在對面,可好死不死,人才上了半空,忽然身後就傳來了狗叫——“汪汪汪!”
阿西吧,哪兒來的狗?
回頭一瞅,好麼,幾隻野狗可能也知道這裡暖和,跑這裡跟野貓爭地盤來了。
我暗罵了一句這狗來的真特麼不是時候,再一擡頭,果然,那個女人的身形一動,就要看看這邊發生了什麼事兒。
好機會啊!能看清楚她到底長什麼樣了。
我趕緊縮在了一筐笸籮後面,擡頭一看,她真的在月光下露出了臉。
我只覺得心一下讓人給握住了,停下不跳了。
與此同時,整個地球似乎都不轉動了,任何喧鬧也都停止了,一切靜止下來,我眼裡只剩下她了。
真的是蕪菁。
我跟她見面的時候並不多,可是她是什麼樣子,跟印在了我心裡一樣,我認錯了自己,都不會認錯了她。
她一看只是貓狗掐架,轉過了身子要離開,我哪兒能放過這個機會,一手撐在了竹竿上,就跳上了房頂。
她知道我過來,沒有回頭,可看背影也知道有些意外,像是想走。
我比她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上哪兒去?”
她似乎想了想,才說道:“這次,你是來找我算賬的?”
“賬當然要算,”我聲音沒忍住提了起來,但意識到可能會嚇到她,我又把聲音給壓下來了:“但是咱們倆之間,沒必要那麼清楚。”
“哦?”她微微側頭:“我跟你?我跟你之間,有什麼關係?”
我之前就有點納悶,她對我態度,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以前還是有什麼苦衷的,可現在能有什麼苦衷,她回來了,她回來了啊!
可是,她好像變了。
“先不說這個。”我問道:“你是怎麼回來的?”
“回來?”她似乎沒有聽明白:“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什麼叫回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什麼意思?
當時蕪菁確實已經在我們李家的大墳裡面灰飛煙滅了,我親眼看到的,難不成,世上還真有一模一樣的人?
不可能啊,又特麼不是《戲說乾隆》,每個女主都是趙雅芝!
我一把將她給拉過來:“你是怎麼死的,你總知道吧?”
她正臉面對着我,在月光之下,好看的驚心動魄。
她微微側過頭,很認真的看着我,才說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怎麼就不記得了?
她被郭屁股抓走練成了行屍以後,也曾經不記得我了,但是遇上了麻煩之後,她還是會過來救我——她說:“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不想讓他死。”
現在反而不記得了,現在憑什麼不記得了!
“你可以好好想!”我立刻說道:“我叫李千樹,我跟你拜過堂成過親,我們一起躺在一個牀上過,你叫……”
她絕美的臉冷了下來,手要往回抽:“你堂堂一個城隍爺,這麼說不太好吧?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是啊,我們從來也沒成爲過一路人。
以前,我是人,她是行屍,現在,我是城隍,她是煞。
我的手不經意,就抓的更緊了,我不想鬆開。
她微微皺起了眉頭,我這才反應過來,一陣心疼,手上的勁頭就下去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挑起眉頭來,笑的雖然嘲諷,卻還是傾國傾城:“城隍爺要懲罰在自己地界裡鬧事的煞,合情合理,有什麼故意不故意?”
我嘴角一扯:“總得有個爲什麼……我問你,你是怎麼成爲一個煞,又怎麼會出現在十里鋪子的?”
要是沒記錯的話,她來十里鋪子,比我還要早。
“跟你沒關係,你要抓就抓,”她冷冷一笑:“你一個做城隍爺的,能有什麼查不出來的?”
可我確實查不出來,我的生死文書上,根本就沒有她這一號!
她像是從天而降的。
而且,我的蕪菁,對我露出過這種表情,說過這種話嗎?她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你不記得了,可以。”我吸了一口氣:“那你又爲什麼跟九里坡的聯合在一起坑我?”
“九里坡?”她微微一皺眉:“我不認識那個老頭兒。”
“什麼?”我瞅着她:“可是上次,你明明跳進了九里坡城隍廟,你還從九里坡城隍廟給逃出去了!不是他跟你聯手,你爲什麼上那去!”
就算是個煞,你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飛蛾撲火到城隍廟啊!
“我只是賭了一把,”她輕輕鬆鬆的說道:“我知道你跟他關係不好,反正你追我追的那麼緊,比起束手就擒,還不如去九里坡城隍廟碰碰運氣,就賭他爲了自己,不會讓你得償心願,怎麼樣,我是不是猜對了?”
臥槽……九里坡城隍跟她沒關係?如果她真是隨便賭了一把,那還真是賭對了,九里坡正想着找事兒,當然會抓住這個機會了。
她想到了一物剋一物這種事兒,好聰明。
她有這種聰明,我竟然有點得意。
但我趕緊把臉色給正了下來:“還有,山娘娘的事情,你不也推波助瀾了嗎?”
當時就是她故意跟會長他們指錯對象,搞得大家都以爲山娘娘是紫姑神的。
她想起來了那件事情,倒是忍俊不禁,竟然給笑了。
我看直了眼。
“這個山娘娘,分明是你那個黑痣皁隸給放的,”她答道:“當時你去了八里臺城隍那,不在,我去看了看熱鬧,就知道有人要害你,因爲我一直看你不太順眼,所以就想着推波助瀾,能把你趕出十里鋪子纔好。”
“看我不順眼?”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爲什麼看我不順眼?”
“我也不知道。”她挑起眉頭,傲然看着我:“不過,不順眼就是不順眼,要什麼理由?”
她……到底是誰?長得就算一樣,可性格真的跟蕪菁,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