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朵是不是進蟲子了怎麼聽到這麼驚悚的話。
“你從第一次見面以來,就讓我驚喜不斷啊,”他視我的驚訝如無物,一手按上面具,“既然如此,我不適當回報,未免顯得太失禮了。”
“等一下!”我趕緊伸出手阻止,“……你想幹嘛?”
他從容不迫地擡起另一隻手,扯掉了面具的繩子。
不會吧,我用頭狠撞了他一下,他打算給我看他的臉作爲回報?怎麼這種以德抱怨的感覺那麼奇怪。
光板面具逐漸移開,一張臉以慢鏡頭的速度呈現在我面前。
我自認爲看了上百個五花八門的漫畫美少年,應該是不會隨便對着哪張臉發花癡;我自認爲看了上百篇顏控網文,應該是不會找不到詞語形容人漂亮的。
我自以爲風裡來雨裡去妖怪見過幾百個,應該是早就淡定了,可惜我錯了……錯慘了。
這張臉……確實長在人臉該長的位置,但是實在不是人臉能達到的境界,呃這麼形容好像有點彆扭。我絞盡腦汁,只想到一個小時候看天方夜譚看到的比喻句——漂亮得好像十四的月亮。儘管我至今都沒搞懂十四的月亮哪裡好看,但是阿拉伯人形容所有的美男子都是這麼寫,估計這就是美男子的最高境界。
讓我罵人我可以罵一車,讓我讚美人……實在有難度,這傢伙的真的是眼睛是眼睛嘴是嘴,整個比例協調到透寫臺都畫不出來的程度,稍微挪動一點點都不行的程度。好吧我白爛了,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他到底長啥樣。
“看到發呆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的主人忍笑。
“你等一下,”我撥開那隻礙事的手,“你站着不要動。”
他露出個不解的表情,雙眼輕輕一眨:“怎麼了?”
“我練習一下人物描寫,不然老師下次還得說我連皮都不會畫。”一手好材料啊!
“噗!”他居然直接噴笑,手揉我的頭髮,“好啊,我也想聽聽你怎麼描寫我。”
我再次把腿盤上椅子,下巴擱在椅背上咬着指甲:“你的眼睛……好像應該先寫眉毛,你的眉毛,就像……算了跳過眉毛,你的眼睛就像……就像小時候玩的那個玻璃彈子。”
“啊?哈哈哈哈……”對面的人先是一怔,然後徹底破功,笑到幾乎站不穩。
……喂喂喂差不多行了啊,我作文爛那是衆所周知的事實,你笑笑笑笑屁啊!
“我深刻理解作爲你的語文老師有多麼難受了。不過沒關係,等你看了一千年,你就會知道怎麼描寫人物外貌了。”他一邊擦着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開空頭支票。
一千年?我能活到二十歲我就滿足了,別說你們這些個個對我圖謀不軌的妖怪虎視眈眈,那對沒良心的父母留給我的鈔票都不知道能花到哪時候。
“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啊,別露出那樣的神情,”他還是習慣一般地揉我的頭,然後手很自然地滑到腦後,漂亮的臉俯下來,“就算不會寫也沒關係,你是你就可以了。”
他離我太近了,近到鼻息都撞在一起,奇怪這麼近都看不見毛孔嗎,這傢伙的皮膚真是好啊。
“閉上眼睛。”催眠一樣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就要照做,樓下突然傳來拔高了的女聲慘叫。
某個軟軟的東西剛在我嘴脣上擦了一下就離開,近距離看到一雙美眸突然射出兇光。“有人來找麻煩了,”他放開了我的頭,“在這裡不要動,我一會兒就回來。”說着風一樣閃出房間。
……我是不是後知後覺了什麼事情,那傢伙剛纔似乎纔是真的打算跟我……那個啥。
靠之!我居然被他催眠,差點就任他所爲!小貓兒說得果然沒錯,這傢伙騙女孩子很有一套,不擇手段到了用催眠!
樓下呼呼呼地好像有人在鬥法,我迅速跑下樓,爬進餐廳抓了兩包零食,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等他收拾了上門來找麻煩的人,我就要遭殃了!可憐我一個宅女遇上這幫妖怪以後每天至少出門一次,在這麼下去小電腦肯定會拋棄我改嫁的,淚奔……
後院的積雪可沒人給我鏟了,我一腳深一腳淺終於掙扎到柵欄邊,一個龐然大物轟然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和所有視線。
“……”這不是三角函數嗎,怎麼又變成了龍,我仰頭,發現常襄竟然坐在那六根脖子之間,一動不動地看着前方。
這是咋了呢?“常襄!”
她聽到聲音才低下頭來看我,眼珠還在可好像對着我的只是眼眶,有點恐怖。
“你來這裡幹什麼?爲什麼把三角函數當坐騎?”太沒情意了你,這不是你跟我求的兒子嗎,就算是跟送子觀音要來的也不帶這麼虐待的吧?
三角函數的六顆腦袋嗷嗚嗷嗚地彎下來跟我撒嬌,眼睛裡面漾着委屈的淚水。“乖啊,都乖都乖,不哭。”我只好挨個兒安慰。
“捉拿蠱母,不得有誤。”常襄乾巴巴地吐出這麼一句,摸出一張符貼在下脣上,開始唸咒。三角函數脖子上那六根絲帶突然開始發光,所有的腦袋都發出難受的哼聲,離開了我的手在空中亂扭。
我完全不搞不清狀況,爲什麼還要抓我,孩子你們不是已經得到了嗎?“常襄!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常家的人都這麼變態不講信用嗎!”
她毫無表情地看着我,又重複一遍:“捉拿蠱母,不得有誤。”這回連她嘴上的符都開始發光了,三角函數的哼聲已經變成了咆哮,十二隻眼睛閃着紅光,大張的口中滴下唾液,腦袋一個個從我身旁划過去,卻都沒有咬我。
“捉拿蠱母,不得有誤!”第三次怒吼了,那聲音完全不像是常襄。
“常家人好大的膽子!”洗衣間的門被一把推開,戴面具的妖怪手上還滴着血,面色不善地走過來。
他殺了人?他走過來幹什麼,要把我帶回房間裡去?回到房間以後呢,他想幹什麼?
他想幹什麼!
我全身的肌肉都緊張得收縮了,當正切從我面前扭過,我毫不猶豫地一把抱住它的脖子:“離開這裡!”
三角函數果然是像我許願的一樣只聽我的話,毫不遲疑地拍拍翅膀飛上天去,帶着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的常襄和壁掛一樣的我。
“璣翎!你要去哪兒!”逐漸縮小的院子裡,戴面具的妖怪焦急地大喊。
不好意思,我寧可被一羣女人燉了吃掉,也不能被一個採花賊佔任何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