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四十七)
早上,林銳還在睡覺,被子被老薛掀了。
“操!幹什麼啊你?!”林銳怒了,伸手抓被子卻抓不着。
咣!他的迷彩服和褲子都扔他身上了。
“起牀!”老薛已經裝束完畢站在他身前。
“我說老薛!”林銳哭笑不得,“我說你一個人發瘋也就算了!何必拉我跟你一起發瘋?把被子給我!”
“我現在不是老薛!”老薛的表情很嚴肅,“列兵同志,我是你的班長薛喜財!昨天你剛來,我讓你適應一下!從今天開始,你就正式成爲我班戰士!起牀,跟我出操!”
“不是來真的吧?!”林銳睜大眼睛。
一木頭槍就砸上來了,林銳趕緊穿衣服。
五公里老薛當然不是林銳的對手,但是老薛在農場人頭熟悉,順了門崗一輛自行車舉着木頭槍砸林銳:
“快點!再快點!”
“**你全家老薛!”林銳邊跑邊喊,“你***在我身上過班長癮!”
“再快點!”
又一木頭槍砸上來了,林銳趕緊跑。不敢罵了,呼吸不過來了。
五公里完了就是體能,老薛真的是一點也不含糊。直到林銳做完五個100,纔算早操結束。林銳累得呼哧帶喘:
“老薛,你別等我緩過來,我,我把你這豬圈給拆了。”
老薛又是一木頭槍:“早操結束,現在正課!”
“啥?!”林銳驚了,“還有正課?!”
“餵豬!”
晨色當中,林銳揹着揹包,扛着木頭槍在飛奔。老薛在後面騎車猛跟,舉着養豬勺子追着打。
“老薛,你當了十八年兵,餵了十八年豬,你不覺得虧嗎?”
“虧,真虧。但是總得有人餵豬,我農村人,沒文化,就知道部隊幹啥的都需要,有人扛槍,就得有人餵豬——不然,你們扛槍的吃啥豬肉?”
“那你爲什麼還要訓練呢?”
“我當一天兵,就要練一天武!我十八歲當兵,新兵連結束了,有的戰友當了步兵,有的戰友當了炮兵,我就當了養豬的兵。我雖然養豬,但是沒人跟我說,我不是個兵了。”
晨色當中,林銳對着簡易沙袋怒吼踢腿,出拳如流星。老薛在後面扶着沙袋給他數數。
“老薛,你打過槍嗎?”
“新兵連打過。”
“多少環?”
“一次也沒着靶。”
“怪不得讓你來餵豬呢!”
“農村人,沒文化,不懂三點一線。現在懂了,也沒人讓咱打了。”
晨色當中,林銳在豬圈和黑豬巴頓角力,巴頓嗷嗷叫,林銳額頭青筋爆起,渾身都是泥水卻不管不顧。老薛拿着秒錶計時,也是嗷嗷叫林銳加油。
“老薛,打仗輪得着你嗎?”
“啥話?我十八歲當兵那年,我娘就跟我說:‘孩兒啊,你爺爺死在抗美援朝,你爹死在抗美援越,都是好樣的。你也不能跟家裡面丟人。’——輪不着,我就寫血書,我要上戰場。”
晨色當中,林銳綁着沙袋在路上飛奔,老薛騎着自行車已經追不上他了。林銳正在哈哈大笑,老薛拐到警衛班,跟班長說了一聲,騎他們的三輪摩托出來了。林銳掉頭就跑。
“老薛,你怎麼總戴着那個狗頭臂章啊?”
“哎——別亂說,這是狼牙!是軍人的榮譽!只有咱們特種兵纔有!”
“你算啥特種兵?特種養豬兵吧?”
“嘿嘿,就算是吧。我養了一輩子豬,在步兵團養豬,在炮兵團養豬,在坦克團養豬,現在養到了特種偵察大隊,也不算白當這個兵了。咱也算特種偵察大隊的兵了。”
“老薛,特種兵對你就那麼有吸引力嗎?”
“老了,跟孫子說起來有個念想,你爺爺當過特種兵——咱可不興揭短的啊,你不能跟我孫子說你爺爺養豬!”
“行!那我就說你爺爺是特種兵!最棒的特種兵!”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晨色當中,林銳跑上山頭,揹着揹包,身上綁着沙袋,手裡拿着那把木頭槍。
他在山上站住,均勻地呼吸着。
陽光照射在他年輕的臉上,剛毅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