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孔家,戒備森嚴。
孔家大院外,到處都是持槍的憲兵,巡警,甚至有不少特務處的密探在參與警戒。
而在孔家大院內,有數十米孔家的手下腰間別着短槍在院子,樓房各處巡邏警戒,整個孔家大院內外,如同堡壘。
但即便如此,外邊街道遠遠近近到處都是短打扮腰間別着短斧或者短槍的漢子,滿懷敵意的看着孔家這邊,毫不掩飾他們是黃金桂手下的身份。
氣氛很緊張,隨時都可能擦槍走火爆發衝突。
在這種情況下,抓上一批甚至死死殺上一批進行武力震懾,是避免爆發更大規模麻煩的好辦法之一,但那些巡警憲兵們卻不敢這麼做。
因爲在那些漢子的身後,有好幾十名法國兵揹着槍警戒。
這些法國兵名義上是出來巡邏維護公共租界的安全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來替黃金桂的手下撐腰的。
孔仲令在接電話,臉色很難看。
電話是從南京打來的,父親長輩們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敗家子等等,各種難聽的話幾乎都說遍了,最後才說已經給杜月生招呼過,讓杜月生從中調和,讓他這邊萬萬不可再對黃金桂亂來,應該以禮相待,盡一切可能化解矛盾。
哼!
掛斷電話,孔仲令氣的渾身直哆嗦,心說自己處處爲了家族考慮,不想讓家族因爲自己而丟臉,可現在倒好,家裡來電根本不問青紅皁白就先大罵自己一通,根本不顧自己的感受!
氣歸氣,但孔仲令此刻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陰沉着臉讓楊毅過來道:“都是因爲你,事情搞成這個樣子,這下你滿意了?”
“孔少爺,難道老爺他們罵你了麼??”
楊毅一臉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傻樣,憤憤不平的道:“都怪黃金桂那混蛋不識好歹,才讓少爺你被罵,不過沒關係少爺,我這就再去幫你揍那黃金桂那混蛋一頓出氣,只要我們這次將黃金桂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看以後在這上海灘,誰敢不給少爺你的面子!”
“你特麼是真傻還是假傻?”
孔仲令無語的搖頭,不過聽楊毅說完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抓了黃金桂,間接的惹怒了法國人,事情大的簡直不好收場,對孔仲令來說自然是件麻煩事,但也絕不是就全是壞事。
在這上海灘,孔仲令看起來很風光,但他知道,自己風光根本不是因爲自己,而是因爲自己背後的孔家,不知道多少人說他要是沒有了家族,就是一個廢物,什麼都不是。
但經過了這次,孔仲令相信再也沒什麼人膽敢在自己背後胡言亂語——連上海灘地下三王的黃金桂自己都敢收拾,他就不信還有誰敢不怕死的跳出來找自己的麻煩!
想着這些,孔仲令的心情總算稍微好了一點,悶哼道:“看在你這次出手也算是幫了我大忙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以後要是還膽敢自作主張,別說你只是蘭蘭的同鄉,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同鄉,我都輕饒不了你,知道嗎?”
“是是是……”
楊毅不迭聲的應着,臉色有些難看的道:“孔少爺,那黃金桂對你如此無禮,難道你還準備放了他?”
“人家背後站着法國人,不放了難道還真能殺了不成?”
孔仲令嘆氣道,要不是因爲這,他倒是真想殺了黃金桂泄憤。
“啊?”
聽到這話,楊毅呆如木雞,臉色煞白,結結巴巴的道:“孔少爺,要是放了黃金桂,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現在知道怕了?”
孔仲令不屑的瞪了楊毅一眼,終於開口道:“放心吧,你惹怒黃金桂也是想替我出頭,我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弄死你而不管的!”
“多謝孔少爺,楊毅願爲孔少爺效你效死!”楊毅感激涕零。
正說話間,有下人小跑進來彙報道:“孔少爺,杜先生到訪!”
“有請!”
孔仲令道,回頭讓楊毅後邊躲着去,他可不想杜月生知道楊毅纔是罪魁禍首,到時候將他揪出去交給黃金桂的人平息對方的怒火。
倒不是說他有多在乎楊毅的死活,雖然他覺得身邊有楊毅這麼一號人的感覺還不錯,但他保着楊毅,更多的還是覺得要是楊毅死了,他不好跟白蘭交代。
楊毅應了一聲,回到後院四下張望,看到有不少孔家下人保鏢之類的望來,便趾高氣昂的罵道:“看什麼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盯緊點,要是出什麼岔子,我唯你們是問……”
叫喧完畢,也不管這些下人保鏢高不高興,楊毅揹着雙手邁着八字步得意洋洋而去。
“呸,什麼東西!”
“就是,老子跟着孔少爺的時候,這混蛋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一干下人保鏢之類氣的咬牙切齒,狠狠的衝着楊毅的背影啐着口水憤憤不平,同時感慨自己時運不濟,跟着孔家和孔少爺這麼些年,卻依舊是個下人保鏢,而這混蛋,居然在一天之內就成了孔少爺身邊的紅人,可以趴在自己頭上拉屎撒尿!
“別罵了,還是提高警惕吧!”
跟着孔仲令最久的魏廣龍也是盯着楊毅的背影磨了一陣又一陣的牙根子,這纔回頭對衆人道:“你們別看這混蛋現在這麼囂張,他囂張不了多久了,咱們打個賭,要是這混蛋能看到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陽,老子將名字倒過來寫——你們敢賭嗎?”
衆人對望一眼,跟魏廣龍一起大笑了起來。
很明顯,他們也都看出隨着杜月生的介入,此事最終的結局只能是少爺和黃金桂化干戈爲玉帛,而楊毅當時可不但是用槍頂着黃金桂的腦袋,還抽過黃金桂打嘴巴的!
黃金桂拿孔仲令沒辦法,但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楊毅的!
想到自己這些人居然跟一個快要死了的傢伙生氣,下人保鏢們就大感不值得!
“你們這邊盯着點,我去給黃老闆送些吃的!”
魏廣龍招呼一聲,喜滋滋向着關押着黃金桂的後院跑去,心說人家可都說了,患難見真情,黃金桂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落難的時候,自己幫他一把,只要黃金桂能念着自己的好處,那麼將來自己就算離開了孔仲令,在這上海灘有黃金桂罩着,自己照樣能橫着走!
想着以後風光的日子,魏廣龍都不禁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