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嗡……”
“嗡……”
敵機出現在天空中。
“敵機”
“撤退……”謝靖聲嘶力竭地喊道。
弟兄們快速地往後撤退……
敵機出在在半壁山的上空，弟兄們大部分都撤退到了一公里開外的地方隱蔽下來。
“轟”
“轟”
“轟”……
整個陣地都在顫抖。密集的航彈落在了地上。並且向陣地深處延伸……
“隱蔽！”
謝靖大聲喊道。所有人都爬了下來。
敵機飛過天空，謝靖搖了搖頭，把頭上的灰塵抖下來。然後看向天空，他心裡暗罵道：“他媽的，鬼子還真下得本。一下子就來了七八十架飛機。”
謝靖站了起來，掃視了一下千瘡百孔的陣地長嘯了一聲喊道：“進入陣地！”
……
第三線防地裡，一個重傷地弟兄慢慢地爬了起來。謝靖正準備上去救他，趙有志一把按住了他。謝靖說道：“讓我去救他！讓我去……”
“沒辦法了，這就是戰爭！”趙有志盯着他搖了搖頭說道。
謝靖不停地掙扎着，趙有志有點按不住他。
身旁謝靖的警衛衝了上來，幫助趙有志一起按住了他。
謝靖流淚了，淚水奪眶而出，從滿臉灰塵的臉上流下來，兩道印痕出現在臉上。他睜着紅紅地眼睛盯着前面重傷的弟兄。
這個弟兄努力地爬到一具鬼子的屍體前，然後吃力地脫着鬼子身上的軍裝。好不容易脫了下來，再吃力地穿到自己的身上……
還有……
一個……
兩個……
三個……
……
從謝靖身後又有幾個重傷的弟兄努力地往前方陣地爬去。
“阻止他們！”謝靖睜着血紅的眼睛大聲喊道。
這時上來幾個戰士，把重傷員弟兄擡了起來就往第三道防線送。
“不……”謝靖痛苦地叫道，淚水順着面孔流了下來。
重傷員弟兄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從容的微笑。
信任、感激、尊敬……這一眼讓謝靖永生難忘！謝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謝靖的情緒慢慢地穩定下來，趙有志示意警衛鬆開他。然後說道：“你是指揮官，不能再以身涉險了。你這是對幾百弟兄們不負責任！”
謝靖沒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趙有志知道謝靖在責怪他，但他仍然說道：“弟兄們都是自願這麼做的。你攔不住，我也攔不住。就算是命令他們也不會服從。爲什麼就不如了他們的願望呢？”
謝靖說道：“如果他們活下來，每一個人都會是一員悍將。他們還可以殺無數的鬼子。再說與他們在戰場生死與共並肩作戰，我又如何忍心看着他們去送死？”
趙有志說道：“我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逃出去，又如何能帶他們離開？與其留在戰場上讓鬼子活捉而受盡**，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死去。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謝靖看着他說道：“你爲什麼這樣無情？軍人鐵血，但並不代表就應該無情！鐵血與無情只是一線之隔！”
趙有志激動地說道：“什麼？你說我無情？！我……每一個弟兄我都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兄弟一樣，我寧可自己去代替他們死！”
謝靖低下頭來說道：“對不起！”
趙有志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有選擇嗎？沒有！每一個人都是一樣！指揮官並不代表你可以對他們的一切包攬。他們也是軍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信念。他們也同樣有自己的選擇。你不能代替！只要是他們做出正確的選擇，我們就得尊敬，就得……”
他咬牙接着說道：“就得支持！你知道嗎？現在有多少人願意替你去死嗎？我……還有所有的弟兄們！弟兄們都信任你，你也得要對他們負責。你這是本末倒置，你要找準自己的位置，要知道自己身上擔負起的責任！你應該站地自己的崗位上並堅守它！”
他接着拍了拍謝靖的肩膀說道：“打起精神來，你不是一個戰士，你是一個指揮官。你的任務是指揮好這一場戰鬥！”
謝靖點了點頭說道：“謝謝！”然後擡頭向前方看去。
鬼子在江堤上集結，人數越來越多。
謝靖大聲喊道：“馬上破壞所有重機槍！全體分散後撤！”
太多了，鬼子這一次集結的兵力太多了。他還剩下的這一點人無法抵抗得住。從偵察連和三連弟兄們開始快速有序地撤退。幾百人向盛家灣方向撤退……
鬼子見謝靖他們撤退，快速向他們追擊。陣地上突然發出幾十名巨響！硝煙四起。鬼子追擊的步伐停了下來。謝靖停住腳步看着硝煙四起的陣地敬了一個軍禮！
他們都是英雄……
值得讓他一生追憶的弟兄。是他們的犧牲爲弟兄們的撤退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來到盛家灣他們停了下來，鬼子並沒有馬上追了過來。謝靖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兄，還有三百多來人的樣子。
謝靖的眼睛溼潤了。他看了一眼沿江陣地，曾經人聲鼎沸的陣地，還有這麼一點人活着。幾千具屍體就留在了這個戰場上。
他又看了一下手錶，時間定格在五點二十分。然後打量了一下陣地，這是一個小土坡。村子裡的人都逃走了。周圍都是兄弟部隊構建的環形工事。從軍事意義上來說根本就不值得守。
很容易讓鬼子包圍，突圍都沒有希望。而且沒有機動性，只要鬼子的炮火集射，很難活着走出陣地。
團參謀長說道：“這地方能守嗎？團部在這裡不遠，我瞭解這裡的地形！”
“謝靖怎麼辦？”趙有志問道。
“以盛家灣爲中心向兩翼展開！”謝靖說道。
“不，從盛家灣向南展開。”肖營長說道。
謝靖搖了搖頭說道：“鬼子最先接近的是陣地的左翼。主陣地的壓力太大了。”
肖營長問道：“難道我們在這裡與鬼子死戰嗎？平均展開不利於撤退。”
“我不能厚此薄彼。要死就死在一塊兒。要活就一起活着離開！”謝靖堅持地說道。
趙有志喝道：“糊塗！就按肖營長說的展開，主陣地讓我帶領弟兄們守。把重火力都交給我。”
肖營長說道：“還有我！這麼痛快的事情怎麼能少了我！”
團參謀長也站上前說道：“也少不了我！”
憲兵上尉跟着站上前說道：“當然還有我！”
“你們都在幹什麼？我是指揮，最困難的任務當然是我。教官，你帶隊離開。讓我來守陣地！”謝靖說道。
趙有志盯着他說道：“你不要忘記你身上的責任！從現在起我要行使營長的權利。你只是我的副營長。”
謝靖無奈地低下了頭。他還能說什麼？趙有志打開地圖說道：“肖營長，你帶一個排的戰士和十挺機槍在陣地東北部設防。”
肖營長敬禮道：“是！”
趙有志說道：“參謀長，你帶一個班的戰士和十挺機槍面向半壁山古戰場護衛肖營長的左翼。”
團參謀長說道：“是！”
趙有志看了一眼憲兵上尉說道：“你與我帶着所有的機槍和兩個排的戰士在正面設防。”
憲兵上尉敬禮道：“是！”
趙有志看着謝靖說道：“你帶上剩餘的弟兄和所有狙擊手全部機動到側後翼。換好鬼子軍裝隨時準備突圍撤退！”
謝靖並沒有迴應。
“服從命令！”趙有志厲聲說道。
謝靖還是沒有動。
“謝靖，難道要讓我向你下跪嗎？！”趙有志語氣一緩說道。
謝靖的臉色變了變，趙有志說道：“讓弟兄們把所有的手榴彈全部都留下來交給我們。執行命令！”
隊伍自動分成兩拔。留下的和離開的。趙有志的命令他們都聽到了。在這時他們都主動執行了趙有志的命令。
離開的弟兄都看着留下的弟兄，是留下的弟兄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他們。留下的弟兄用祝福和希冀的眼神看着離開的弟兄。
然後慢慢地歸於平靜和從容。正如謝靖所說，已經都抱必死之決心，什麼時候死？死在什麼地方？不都是一樣？
離開的弟兄們開始解下綁在身上的手榴彈遞給留下的弟兄們。
留下來的弟兄們莊重地接過手榴彈說道：“替我們多殺鬼子，活到抗戰勝利了，來給我們傳捷報！”
離開的弟兄們集體向他們敬禮！留下的弟兄們淡然地還禮。如同舉行一場授旗儀式一樣。這是信念的相授，這是生命相授！這是在進行軍人的榮耀相授！
謝靖走到趙有志前面，一把抱住了他。眼淚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趙有志在他後背輕輕地拍了拍，然後抓住他的肩膀看着他說道：“你是一個指揮官了。堅強，堅強！記住自己身上的責任。活着離開的這一百多號弟兄，你一定要安全把他們帶出去！”
“教官，保證完成任務！”謝靖擦乾眼淚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
趙有志也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走吧！”
謝靖走向肖營長，雖然他們相處得不久，但在戰鬥中建立的友誼是無比深厚的。
“謝靖，這是我人生最輝煌的時刻！是你給予了我這個機會！謝謝……”肖營長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他，停了停接着說道：“保重！”
謝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肖營長，你就如同我的大哥一樣。認識你是我一生的榮幸！保重！”
謝靖接着走向團參謀長。團參謀長上前抱住他說道：“是你改變了我的信念！讓我明白了人還有這種活法！軍人還有這種死法！保重！”
謝靖接着走向憲兵上尉，憲兵上尉上前抱住他叫道：“大哥，讓我再叫你一聲大哥，謝謝你能把我當弟兄。能當你的弟兄是我一生的榮耀！”
“兄弟！”謝靖在他背後拍了拍哽咽地道。
“向英雄們敬禮！”謝靖回到隊伍前大聲喊道。
“刷……”
“刷……”
所有離開的弟兄向着留下的弟兄們敬禮。留下的弟兄們緩緩地舉起了右手……
江水爲之嗚咽，大地爲之震撼！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志一去不復返！
悲壯的場景讓所有人都爲之震憾！
“出發！”謝靖莊重地大聲喊道。
戰士們慢慢地離開，不時回頭看上留下的弟兄們。
留下的弟兄們目送着弟兄們離開。看着遠去的弟兄們和謝靖，趙有志大聲喊道：“全體都有，進入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