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辰胸骨中的彈頭，散出流火般的燒灼感，彷彿一頭野獸從沉睡中驚醒，嘶吼着提醒他，他所知所感的世界無比真實。
肖辰終於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傷口上，他內視了一下，果然內力正在與黑鈦的死亡之流頑強地對抗，此時光芒已經黯淡得好像黃昏。
而魔君之羽在不安地翕動着，每一次振翅都會推送出一團金芒包裹的血氣，艱難地穿過黎明潮汐。
血氣一頭扎入已經生機乾涸的肌體，就像在荒漠般的大地上冒出一根小草，雖然這種努力渺小細微，卻就此激活了他麻木半身的痛感。
“嚓”的一聲，肖辰拔出短刀，一刀劃開傷口處已經腐爛壞死的血肉，再橫切一刀，然後刀尖往裡輕輕一送。
“嗒”的一聲，刀尖觸到了鈦合金毀滅彈的彈頭。
肖辰手腕一轉，刀鋒將彈頭連同周圍的骨骼血肉一起剜了出來。
下手之狠，就象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他意志再堅定，此刻也忍不住輕嘆一聲，額頭開始滲出冷汗。
肖辰靠在石壁上，喘出一口氣，然後將裹在碎骨中的彈頭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
這顆彈頭只要離得近些，就讓肖辰臉上皮膚和眼睛感覺到微微酥麻，如同無數細小顆粒打上來。
慢慢的，肖辰浮上一個說不清意味的笑，伸指一彈，將彈頭遠遠彈出，射進對面的洞壁，不知所蹤。
肖辰不想再看到這個東西了，因爲這顆鈦合金毀滅彈是特製的精品，含量和威力都比肖辰當年買到的那些普通版本要大得多。
而且，肖辰還應該慶幸自己的運氣，戰甲、內力防禦和堅實的肌體卡住了彈頭，這枚小東西沒有徹底炸裂開來，此刻只有三分之一的含量進入了身體。
肖辰再看了看傷口，揮動合金戰刀，一片片削去已經腐壞僵死的肌肉，直至露出骨頭，胸口傷處一片焦黑，也有不少壞死的部分。
肖辰刀鋒劃過，將骨骼表面壞死部分一一刮掉。好不容易作完這些，他已經是滿頭冷汗，身體虛弱之極。
肖辰向後靠去，幾乎要完全倒在地面上。起伏的胸膛牽動着傷口，讓他經受身體痛苦的洗禮，然而現在，他卻覺得痛得很舒服。
體內的燒灼感並未隨着子彈取出而減弱，仍在以傷處爲源頭，向着四肢百骸不斷流動。
這並不是身體的錯覺，而是確實在流動，那是已經滲入肌體的黑鈦不斷在身體裡逐漸蔓延和破壞。
被鈦合金毀滅彈打傷後，傷口大小不是最重要的，僅滲進體內的黑鈦就足以將大多數人置於死地。
這種可以湮滅生機的物質，流淌到哪裡，就會對哪裡的生命體進行完全滅絕式的毀壞，普通人甚至無需接觸，只在沒用特殊方法封存的黑鈦附近停留一會兒，就會生機滅絕。
對人類王之力強者而言，則可能掙扎一週甚至更久。
但是，這種掙扎全無意義，沒有藥物能夠中和黑鈦，內力的壓制效果又不夠好，而被浸染過的肌體內臟會
受到不可逆轉的破壞。
因此，大部分人只能選擇爆掉存儲內力的丹田以阻止黑鈦在體內的蔓延，用戰力受到永久損傷的代價來保命，但就這樣也不是每次都能控制住傷勢。
在過往戰史中，有些華夏王之力強者身中鈦合金毀滅彈後，一旦控制不住傷勢，往往會選擇自殺，或是和敵人同歸於盡。
那種漫長而痛苦的死亡，那種看着自己身體一寸寸毀壞的無力感覺，很少有人願意承受這種折磨。
最痛的地方，卻是在於這顆特殊版本的鈦合金毀滅彈，是她親手射出的。
子彈出膛的瞬間，落點是他的眉心，肖辰忍不住會想，真若命中，也就沒有現在的痛苦了。
“我這是還不死心嗎？”回想着生死一瞬間本能的閃避，肖辰又是自嘲地笑笑，他摸出一根菸，在裡面加了一滴軍用興奮劑，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也不管是否會引來敵人。
其實，當時肖辰遇到過比現在處境更加絕望的時候，可是他卻活得極爲頑強，只爲了一點點渺茫希望。
肖辰默默地抽着煙，看着那點星火漸漸將菸捲化爲菸灰。
“砰”的一聲，肖辰忽然將後腦用力砸在身後洞壁上。
這一下如此用力，頓時將堅硬的岩石砸出一個深坑，龜裂幾乎佈滿了整面牆壁，血順着後頸流下，很是溫熱滑膩。
肖辰雙眼深處，卻重新燃起了火，他挾着煙，看着閃爍的星火燒到盡頭，燎着手指，直到熄滅，身體上的痛，就象特效的興奮劑，反而讓他清醒。
沒有了女人，他還有朋友，還有親如家人的兄弟，或許還有不知遠近的血親，而在人類的領域當中，有不止一個人等着他平安歸去。
外面的通道突然傳來斷斷續續跑動聲，還可以聽到時輕時重的呼吸，煙的味道還是引來了兇獸。
那是一頭野豬大小的兇獸，一邊嗅着，一邊走進石室，它剛剛心有警覺，忽然間就離地而起，數百公斤的沉重身軀被肖辰一把拎起，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滾熱的鮮血不斷涌入肖辰的胃中，味道腥而苦澀。
肖辰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用這麼原始的方式吸血了，可或許正因如此，激活了古老血脈中隱含的暴虐嗜血。
第一口熱血入腹的那刻，肖辰血氣沸騰，心臟強力脈動，竟是直接進入了沸血狀態！
一縷縷彷彿帶着火焰的燃金之血從心臟中涌出，迅衝向身體軀幹的每一個角落，黑鈦帶來的燒灼感頓時減弱，蔓延度也大幅減小。
肖辰的燃金之血，論品質在異族整個陣營中也位於相當高的位置，此刻正把他的身體作爲戰場，和黑鈦不斷纏戰廝殺，一點點蠶食着這些外來的入侵者。
那頭兇獸不過數百公斤的身軀中，竟有比普通野獸多得多的鮮血，源源不斷進入肖辰腹中，悉數被處於沸血狀態的身體吸收，充盈成豐富的血氣，匯入心臟，脈動出一縷縷燃金之血。
轉眼之間，肖辰就再也吸不到一點鮮血了，直到此時他那強烈的
嗜血飢渴才稍稍得到遏制。
肖辰將已經變成乾屍的兇獸拋在一旁，原始兇暴的吸血，將胸中的抑鬱也泄出許多，他怔了一會兒，才默默地重新檢視傷勢。
沸血狀態下，身體傷勢恢復度以數倍甚至數十倍增加，現在胸口那切割出來的可怕傷口處，新生的肉芽在迅生長，創口已收攏大半。
肖辰從行軍揹包裡找出一卷紗布，把傷處牢牢捆紮起來，略動了動手臂，確保不影響動手。
在身體內部，殘留黑鈦與燃金之血互相消耗之後，已經被消除大半，也失去了流動的力量,餘下部分還頑固地存在着，需要慢慢清除，但只是時間問題。
作爲代價，肖辰所有血氣都消耗一空，不過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下世界，到處都是補充精血的來源。
肖辰還現魔種和魔君之羽似乎都漸漸有了靈性，在本體面臨危機時，它們會控制吸收異族的能量，剛纔就沒有和心臟爭奪血氣，那他只要再幹掉幾個兇獸羣，血氣就能補充好。
在檢視身體時，肖辰忽然看到了魔君之羽。
這個號稱擁有自己靈魂，此刻緩緩翼動，兩根已經成形的羽毛纖毫畢現，宛若實質。
很快，肖辰處理完傷口，把衣甲重新穿好，把各種裝備放到最趁手的位置，離開了暫時棲身的石室。
山腹中的溶洞四通八達，宛若無比巨大的迷宮，敵人可能在下一刻，從任何方位冒出來，哪怕是普希金這樣擁有破幽之眼的天才人物，也早都收起了傲慢，懷着一顆敬畏之心，慢慢探索向前。
他們此刻不過是在隕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四大神獸留下的一節脊椎骨內探索。
光是一節遺骨就如此巨大，完整骨架肯定出了一個人的視野極限，那這四大神獸還活着的時候可能與一個完整的空間同樣龐大，這是何等壯觀的存在。
而巨獸殘留至今的意志，還能壓制住無數強者，若是把四大神獸看作猛獁巨象，那麼兩大陣營的人，就連螞蟻都談不上，或許所有人加在一起，勉強能夠湊出一根螞蟻腿。
這方天地的真實面目，只是掀開一角面紗，就是如此震撼。
各大陣營衆多驚才絕豔的天才，此刻赫然現，他們曾經嚮往的，奮鬥的，乃至於夢想甚至是崇拜過的力量，在這頭已經隕落的四大神獸面前，原來什麼都不是。
普希金此刻的心情，仿如回到了還是一名新兵的時候，那時初登戰場的他，就是和現在一樣小心謹慎，心中卻滿是彷徨。
忽然之間，通道盡頭似乎有道黑影一閃而過。但等他用破幽之眼望過去時，那裡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普希金向身後的墨甘娜比了個手勢，壓低了聲音說：“一會看我信號，我標定目標後，不管是什麼，都直接射殺！”
然而，普希金等來的不是墨甘娜的回答，而是冰冷的槍管。
墨甘娜手中那支狙擊槍幾乎頂到了普希金的後腦上，扳機也壓到了一半的位置，只要她的手稍有顫動，就會一槍轟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