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公平與不公平

世家又被稱爲門閥,魏晉時期的“九品中正制”,正是門閥政治發展到頂峰的表現,當時的琅琊王氏,更是號稱“王與馬共天下”,一個世家能夠與皇家司馬氏平起平坐,由此可知世家的可怕,而琅琊王氏也一直是所有世家最大的榜樣。

不過隨着南北朝的戰亂,世家政治終於還是衰落了,後來隋高祖楊堅確立了科舉制,更是給了世家致命的一擊,不過世家並沒有因此而消沉下去,反而依仗着家傳的詩書文章,以及在官場上的影響力,逐漸的壟斷了科舉,哪怕偶爾有寒門出身的人能夠進入官場,但也影響不了大局。

等到大唐建立之後,各個方面也幾乎完全沿用了隋制,李淵性格沉穩,在處理世家這個問題時,他選擇了與世家融合,畢竟他本來就出身於隴西李氏,也是五姓七望之一,當然這個出身曾經讓人質疑過,但李淵堅持自己的出身,而且他是皇帝,誰也不敢明着反對。

做爲五姓七望之一,李淵對世家實際的是拉攏的策略,這也是大唐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打敗羣雄,一舉奪得天下的重要因素,畢竟只要世家不給他搗亂,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支持了,特別是李建成的妻子還是滎陽鄭氏出身,更有了拉攏世家的理由,因此在李淵在位時,皇家與世家之間的關係還是相當和諧的。

不過李世民的性格卻要強硬霸道的多,而且他的目光也更長遠,知道若是一直容忍世家壟斷朝堂的話,遲早有一天會出現另一個“琅琊王氏”,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所以李世民纔會鐵了心的要打擊世家。

然而世家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李世民在經過與世家的多次交鋒也沒能佔到便宜,結果最後他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扶持新貴族與世家相抗衡,比如像程咬金、尉遲恭、秦瓊等這些開國功臣,全都得到他的大力封賞,將新貴族的利益與自己捆綁在一起,如此一來,新貴族與世家必須會產生利益上的衝突,從而達到牽制甚至是消耗世家的實力。

當然了,這種扶持新貴族對抗世家的辦法並不怎麼高明,因爲就算是新貴族打敗了世家,日後他們也會成長爲新的世家,李世民對此也知道的十分清楚,可是面對勢力龐大的世家,他也實在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

李休身爲李世民身邊最信任的大臣,自然也是新貴族的一員,今天崔幹來見李休,就是爲了拉攏他,而且還讓他明白,無論是新貴族還是世家,本質上都是一樣的,現在李休掘掉了世家的根基,其實也相當於掘掉了自己的根基,這讓李休也不由得陷入到沉思之中。

“駙馬,我聽說令公子已經快要成年了,卻還沒有婚配,剛好我有個嫡孫女與令公子年貌相當,不知駙馬可願與老夫結這個親事?”正在這時,只見崔幹再次開口道。

“結親?”李休聽到崔乾的話終於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不過隨即他就似笑非笑的道,“我有兩個兒子都快成年了,不知崔公說的是哪個兒子?”

“呵呵,自然是駙馬與公主的嫡子了,我們崔家的女兒一般只在五姓七望之中聯姻,當然以駙馬的身份,能夠與我們崔家聯姻也是我們崔家的福分,另外若是駙馬不嫌棄的話,您的其它兒女也可以與我們這些世家聯姻,到時咱們就是一家人了,甚至日後駙馬的兒孫多了,說不定也能成爲頂尖的大世家之一!”崔幹這時再次開口道。

雖然崔幹後面說的很客氣,但是在說到聯姻時,眼睛中依然閃過幾分傲然之色,畢竟他們這些大世家一向都是彼此聯姻,極少有女子外嫁,這次爲了拉攏李休,所以他才捨得拋出聯姻這個誘餌,甚至還暗示日後可以幫助李休提升家族的地位,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讓崔幹萬萬沒想到的是,只見李休聽後卻忽然笑了起來,剛開始笑聲比較小,但後來越笑越厲害,最後甚至仰天大笑,似乎他的話十分引人發笑似的?

“駙馬,你這是什麼意思?”崔幹也被李休笑的心煩氣躁,臉色也不由得沉了下來問道,因爲從李休的笑聲中,他似乎聽出幾分蔑視的味道。

只見李休並沒有立刻理會崔幹,而是再次大笑了幾聲,這才忽然收住笑聲,目光如炬的盯着崔幹輕笑一聲道:“沒什麼意思,只不過我覺得崔公實在太高看自己了,真以爲人人都想與你們崔家聯姻嗎?”

“你……”崔幹也沒想到李休竟然說出這麼不客氣的話,當下氣的是老臉通紅,一拍桌子甚至就想甩袖而去,畢竟李休的話已經表明他沒有什麼合作的興趣。不過想到現在世家所面臨的處境,老謀深算的崔幹最後竟然硬生生的忍住了怒火,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的道,“駙馬的眼光還真是高啊,連我們崔家的女子都看不上,難道駙馬是準備與皇家聯姻?”

看到崔幹竟然沒有因自己的話而暴怒,李休也不由得心中驚訝,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對方,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不是誰都能把李世民給逼到之前的那種地步。

不過驚訝歸驚訝,李休頂多只是對崔幹高看幾眼,並不會因此而改變心中的想法,因此只見他這時再次冷笑一聲道:“我想崔公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這個人沒什麼別的本事,只不過從來不會拿兒女們的事做交易!”

聽到李休只是說不拿兒女們的事做交易,並沒有拒絕自己的招攬,這讓崔幹也不由得心中一喜,當下也不由得再次開口道:“原來如此,那咱們就不談聯姻的事,老夫現在就把話說明白吧,只要駙馬願意與我們站在一起,那麼老夫可以保證,日後定然可以讓駙馬的李家成爲頂級的大世家之一,不知駙馬意下如何?”

“崔公你恐怕打錯算盤了吧,印刷術我已經獻給陛下,印書局也已經開了起,哪怕我現在與你們站在一起,恐怕也已經晚了吧,陛下依然會大量印書,有我沒我並沒有太大我區別!”李休這時倒沒有急着拒絕,反而再次淡定的一笑道。

李休的話一出口,崔乾的臉色也不由得一沉,過了片刻這纔再次開口道:“駙馬,我相信你既然可以想出印書之法,肯定也能毀掉這個辦法,只要你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們世家願意傾力相助!”

“呵呵,很可惜,印書之法太過簡單,現在不但工匠們知道,連陛下也都知道,就算現在毀掉那印書的活字,陛下也能讓人再造一些,所以崔公就不要費這個心思了!”李休這時再次輕笑一聲道。

“真的沒有辦法嗎?”崔幹這時依然不甘心的道。

“沒有!”李休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道,其實就算把書印出來,李休依然有辦法讓世家保持在科舉上的優勢,畢竟後世那麼多年的經驗可不是白來的。

只見李休說完上面的話後,忽然臉色變得有些凝重的再次開口道:“不過我倒是想要問一句,崔公你們一心的想要毀掉印書的辦法,從而讓世家壟斷科舉,斷掉了其它詩書人上升之路,難道崔公就不覺得有失公道嗎?”

“公道?”可能是李休的話讓崔幹徹底死心了,對李休的態度也有所變化,當下只見他冷笑一聲道,“這個世上哪有什麼公道可言,比如那些皇子們,他們一出生就錦衣玉食,甚至可以繼承皇位,而田間的農夫卻要爲一日三餐而奔波,你說這種事公平嗎?”

崔幹說到最後時,神情也變得有些激動,不過李休卻是十分平靜的回道:“我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我卻希望可以讓所有人都能選擇自己以後要走的路,比如科舉,就是普通人改變命運的最佳路徑,可是你們卻把持着這條路,堵死了寒門詩書人的希望,在我看來,這纔是最大的不公平!”

“哼,我們崔家世代以詩書傳家,經過幾十代人的努力,才讓我們崔家成爲天下最頂尖的大世家,那些藏書更是我們世家最大的財富,也是留給我們這些子孫的晉身之階,可是你現在卻讓我們這些世家與那些寒門站在一起競爭,難道這對我們來說公平嗎?”崔幹這時也是冷哼一聲道。

“崔家的先輩的確讓人敬佩,但是你們這些世家也不能一直躺在先輩們的功勞簿上,而且你們這些世家的存在,已經阻礙到大唐的發展,所以爲了整個天下,犧牲你們這一少部分人的利益也是值得的!”李休這時也十分冷酷的道,相比整個天下,世家的利益根本不算什麼。

“道不同不相爲謀,告辭!”話說到這份上,崔幹也已經無話可說,當下轉身就要離開,不過也就在這時,忽然只見他腳步一頓,緊接着再次扭過頭道,“駙馬,你已經選擇站在我們世家的對立面上,那以後可不要怪我們世家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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