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不忍一

284 不忍(一)

林錦樓只覺頭上一個炸雷轟下來,身上晃了晃,雙眼通紅,一把揪起張世友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

秦氏驚呼道:“樓哥兒,休得無禮!”

林錦樓只覺得渾身發冷,可額上的汗卻冒出來,那碗藥是他親眼看見香蘭喝下去的......他不敢再想,他在兩軍陣前,幾番經歷生死,已是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可這一遭卻覺得渾身虛軟,驚詫,震怒,後悔一時全涌到他腦頂。怪道香蘭面上一絲血色皆無,孱弱、瘦伶伶的倒在牀上,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

張世友唬了一跳,忙道:“林將軍息怒,聽下官把話說完,這藥丸子藥性雖烈,幸而未尚未化乾淨,減了劑量,這病便有三分治得。再者,上一遭下官重新換了方子,用的藥跟這斷子丸的藥性相沖,又化了些藥性,便由添了二分拿手了。方纔又及時爲姨奶奶用了藥,乃是下官祖傳的秘方,又增三分好處。如此八成的把握,日後仔細調養,不沾累沾涼,餘者便看醫緣了。”舔了舔脣,戰戰兢兢道,“即便是天下絕世好藥,也有治不得的病,下官......下官必定竭盡全力......”

林錦樓閉着眼深吸一口氣,鬆開手,親自爲張世友撫平衣褶,眼神冰冷,言語卻極溫和道:“那便有勞張太醫了,張太醫爲我家的事盡心竭力,林某人也必有厚報。”

張世友只覺眼前之人身上殺氣煞氣已森然而出,冷汗便滾下來,忙不迭側過身,連連作揖道:“不敢,不敢,此乃下官分內之事,分內之事......”

林錦樓輕聲道:“還勞煩張太醫這幾日便住在府上,自有人給張先生打掃上等客房。一應用具皆準備齊全,治這個病不怕用好藥,缺什麼張先生直說便是。”

張世友口中一一應着。林錦樓喚了雙喜,命他引着張世友去了。林錦樓轉身掀開簾子出去。又回到臥房裡,香蘭仍合着雙目躺着,彷彿一朵蔫了的小花兒。林錦樓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方纔招手將書染喚過來,問道:“煎藥的丫頭呢?”

書染低聲道:“是春菱......我已命人綁起來關在柴房裡,只是她又哭又鬧又賭咒發誓,說不是她乾的,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擡眼看了看林錦樓臉色陰霾。不由打了個寒戰,飛快道:“春菱說是姜家四姑娘乾的。”言畢便閉緊了嘴,彎腰低頭,只聽林錦樓道:“把她提溜院兒裡來。”

林錦樓又看了香蘭一眼,反身走出去。林錦樓一走。香蘭便睜開眼,輕輕吐了一口氣。小鵑和畫扇團團圍上來,畫扇含着淚問:“奶奶身上哪兒不好?要吃要喝?廚房裡煲着補身的熱湯,靈清親自在那兒守着,奶奶想用麼?”

香蘭看着小鵑道:“你替我到前頭瞧着,倘若大爺問了春菱便走,你就不要管。會來告訴我,倘若大爺問了春菱,要拖出去打死她,你也趕緊告訴我,我自去保春菱一條命。”

小鵑道:“奶奶,她都做了這樣歹毒之事。你還心慈手軟,婦人之仁?”

香蘭搖搖頭道:“不是春菱。她雖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兒,可幹不出這樣狠絕的事,否則當日她也不會冒如此風險去救我。”

小鵑紅着眼眶道:“那可說不準,奶奶是沒瞧見她那放肆的模樣兒......奶奶好好養着。這事便別管了罷。”

香蘭對小鵑道:“我與她到底有舊,這話不用再說了,你去罷。”小鵑應聲退下。

這裡春菱已被兩個婆子押到院子裡。春菱早已嚇軟了,她送藥不多久,書染便帶了婆子氣勢洶洶將她拿下,她適才知道香蘭吃了藥鬧了不好,如提冷水盆內一般,百般爲自己辯白,書染只冷冷聽着,一句話都沒有。這廂林錦樓又來提她,春菱嚇得戰戰兢兢,渾身了無脈息,直直便跪在了地上,只見吉祥和雙喜在屋中站着,手裡拿了大板子。

林錦樓一腳將她蹬歪在地,冷冷道:“賊奴才,你知罪麼?”

春菱唬得渾身亂抖,猶如篩糠,忍不住“哇”一聲大哭,道:“大爺明鑑!大爺明鑑!就是借奴婢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幹如此下作事!”

林錦樓道:“不是你又是誰?這藥是你煎的,又是你親手端過來的。”

春菱哭道:“奴婢在茶房裡煎藥,只有姜家四姑娘和五姑娘來過,二人都在茶房裡坐了一回,姜五姑娘引奴婢到門口說話,只留姜四姑娘一個人在屋裡......”

林錦樓冷笑道:“鐵嘴鋼牙,還亂攀咬,與我拿板子打!”當下吉祥和雙喜便上來,吉祥按住,雙喜抄起板子打了二十來下,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春菱聲聲哀嚎,每打一下便喊一聲“冤枉”。

打了一氣停了手,春菱面如金箔,仍口中喊冤。林錦樓反覆對了幾遭,春菱描述前因後果皆無有差錯,他轉過身,只見秦氏正站在明堂門前,手裡捏着帕子,欲言又止。

林錦樓走過去,淡淡道:“此事娘還是務要插手的好。”

秦氏道:“你可別忘了,你同姜家的親事,倘若鬧大,兩邊長輩顏面何存?”

林錦樓豁然怒目瞧着秦氏,幾乎咬着牙齒道:“姜家倘若未做此事,我自然不會冤枉,可要是真做了,娘,他們可甭真把我給逼急了,即便是聖上看重的人選又如何?在我府上玩狠的,成!那就好好練練,壓到太子即位,姜家也不得重用,看誰狠!”

秦氏瞧着林錦樓陰狠的神色,想起他小時候同世家子弟打架,那時他不過六七歲,被三四個男孩子圍住了打,硬是一句求饒的話不說,頭破血流,一隻眼讓血糊住了仍在那兒拼命,臉上的神情同現在一色一樣。

秦氏只覺腿上一軟,“噗通”一聲便坐在了椅上。

夢芳院內。姜曦雲坐在炕桌邊描花樣,畫一時又停住手,呆呆發怔,直到筆尖上墨汁滴到紙上方纔驚覺。連忙把筆放下,看着那雪白紙上漸漸暈開的墨跡,輕輕嘆一口氣。薑母仍半合着眼盤膝坐在牀頭,手裡緩緩捻着一串伽南香金慄壽字十八子佛珠,忽開問道:“怎麼?沉不住氣了?”

姜曦雲一怔,又低頭道:“沒有。”

薑母淡淡道:“你大哥今日來就是爲着同林錦樓一道去鎮國公家請他做官媒,如今他二人已經去了,待官媒定下,除非林家拼着和咱們撕破臉,這親事便是板上釘釘的事。”

姜曦雲道:“我明白。如今的情勢,皇上還欲留着姜家,日後爹爹必要起復,以他任過閣老大臣之職,日後官位也必然不輕。既官媒已訂,林家即便猜是咱們,也犯不着爲一個妾跟咱們鬧不痛快,林家長輩對這樁親事皆是樂見其成的,也決不允許林錦樓爲一個妾生出什麼風浪是非。一個妾,這會子新鮮在頭上自然寶貝跟什麼似的,用不着過幾年。心裡的那個勁兒淡了,再生不出孩子,還能濺起什麼風浪,我日後善待她便是了。”她說着走到窗邊,將窗子關了起來,靜靜道:“再者說。陳香蘭雖說有些傻氣懦弱,卻是個極聰明人。倘若她要是個潑婦蠢貨,我才真要憂心了。”

薑母道:“此話怎講?”

姜曦雲眼中一片澄澈,靜靜道:“潑婦蠢貨會暴怒下全然不顧,胡亂攀咬大哭大鬧。不惜人盡皆知。可聰明人便會權衡,看清利弊便會妥協,而非腦子發昏,鬧個晴天霹靂、玉石俱焚。她該知道,即便她鬧了,婚事已定,也決無迴旋餘地。她從此後不能生育,又何嘗不是她的機遇,我便容得下她,保她一世享受榮華富貴。她自己心裡合該算計清楚,她如今除了忍,便沒第二條路好走了。”言罷又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梨花窩,“至於我,倘若日後林錦樓的心我攏不回來,沒個男人能天長地久,便多存些私房錢,樂享悠然的日子,好好教養孩子,又何愁過得不好呢?”

薑母睜開眼,仔仔細細的把姜曦雲看了幾遭,伸出手將她攬在懷內,用力的摟了摟,良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時值流蘇在外面道:“大爺回來了。”

薑母祖孫不由一愣,面面相覷,薑母道:“快請進來。”

流蘇挑起門簾,姜尚先走進來,擰着眉頭一臉不悅,一時姜丹雲也進了屋,彼此行過禮,姜尚先便沉着臉色,氣咻咻道:“這事真夠堵心的,在鎮國公家椅子還沒坐熱,正事沒提半句,永昌侯便來了,跟林錦樓不知交代了什麼,林錦樓便急急忙忙要走,一路策馬揚鞭,不多時便跑沒影兒了。我還當家裡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誰知回來一打聽,是他一個小妾生了病。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姜曦雲心裡一沉,卻一臉爲難道:“那,那小妾是大表哥心尖子上的人,她生病了,大表哥急匆匆回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姜尚先敲了姜曦雲腦袋一記,咬牙道:“你個糊塗蟲。林家這是什麼門風?如此沒規矩的門庭,五妹妹嫁進來豈不是受罪!”

姜曦雲嘆口氣,愁眉苦臉道:“家裡這個光景,我不嫁又如何呢?”

姜尚先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也隨之嘆了口氣。此時只聽得一聲聲女人慘叫從外傳進來,薑母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流蘇進來回來道:“林家大爺正在院子裡拷打丫鬟,說她心懷不軌,給家裡姨奶奶下藥。”

姜丹雲從方纔便閉口不語,聽了這話登時臉色發白,手腳皆顫了起來,只覺胸口劇痛,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屋中人大驚,連忙團團圍上來,正忙得沒開交處,卻見書染走進來道:“大爺說,請丹姑娘,曦姑娘去一趟暢春堂。”

且說暢春堂,香蘭從牀上坐起來,命畫扇將衣箱打開,取出一件藕荷色紗衫並一條墨綠的裙兒,她不顧勸阻,勉力坐起來將衣裳穿妥,又命畫扇給以幾根福壽的金簪兒爲她綰髻。她在鏡中瞧見畫扇正一臉憂色的梳頭,便道:“愁什麼,天還沒塌呢。”

“奶奶,姜家......倘若不是春菱,那便是姜家給你下藥......八成就是姜曦雲罷?可偏抓不着她把柄,那奶奶日後......”

香蘭淡淡一笑道:“姜曦雲十足聰明,自然謀定後動,抓她把柄着實不易。”又搖了搖頭,“她瞧我膈應,正常。使手段,亦在意料之中。我卻沒料到她這樣‘天性淳厚’的人,出手居然如此狠毒。”

畫扇見香蘭神色如此淡然,若無其事似的,忍不住低聲道:“奶奶,你......你心裡不舒坦就哭出來罷......”

“哭?我爲何要哭?”香蘭對着鏡整了整衣裳,又抿了抿鬢角,神色愈發平靜,“其實我心裡已怒到極致。春菱不念舊情,姜丹雲下藥,另有姜曦雲故意縱容,推波助瀾,借刀殺人,呵,好一招借刀殺人,她真以爲這事便能輕巧揭過去了麼?”

“那您這是......”

“這兩年我哭得夠多了,幾乎要將兩輩子的淚流盡了。皆是因不得已,因委屈,因種種不能說的心事,這一回,我已惱到淚都流不出。”香蘭轉身瞧着畫扇,緩緩道:“姜曦雲精於算計,以爲掐準了我的性子,這一遭事出了,我會接着忍下去。”香蘭把脖上的玉蘭花墜子摘了下來,隨手丟在一旁,冷冷笑道,“可是這一遭她卻算錯了,我他媽不想忍了!”

畫扇目瞪口呆,她萬沒料到一向溫婉斯文的姨奶奶,口中竟會說粗話!

畫扇乃香蘭從陳家帶出的丫鬟,自然全心全意爲主子打算,她只覺香蘭同往日裡瞧着不同,心裡頭不由發顫,吞了吞口水,道:“那奶奶你要......”

“我要如何?看她風風光光嫁到林家,我境遇如何全賴她恩賜,她害我如斯,而我日日夜夜便要齧着心,將她供在我頭頂上?盤算清楚,權衡明白,我自然是該忍下去的,可我如今卻偏偏不想這樣了!”香蘭一行嘆息一行道:“昔年裡有個罪臣家的女兒,嫁與富貴人家作妾,被頭上主子擠兌屈死,我嘆惋哀傷,爲其不值,如今這事便要演在我身上。使下三濫手段害人,我自然不屑,可欺負人到這樣的境地,我自然要爲自己討個說法。”

ps:

後面的部分寫了點還是覺得不好,前因後果還要斟酌,先貼出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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