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湛和寧恩剛準備吃飯, 筷子還沒動,墨管家便來通告有客人來。
會是誰在一大早趕到郊區來?在寧恩納悶兒之際,周牧現身餐廳門口, 讓她吃了一驚。
當然不是因爲周牧這個老熟人, 而是他抱着滿到不能再滿的東西, 吃力並搖晃地往餐桌這邊走來。
嘩啦啦, 他手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堆放到餐桌上。周牧滿頭大汗, 揮着發酸的胳膊終於解放了。“好傢伙,這些東西還真是沉!”
寧恩用眼神尋問彭湛,咋回事兒呀?
彭湛收到指令, 問。“二牧?”
“昨天會所裡剛從新疆到的貨,拿了點兒給你們嚐嚐鮮。”
點兒?彭湛和寧恩瞧着被鋪滿長餐桌的N多禮盒, 周牧謙虛的形容還真是即豪爽又客氣吶!
周牧在他們倆個的注視下, 有點不太自然地給自己圓場。“大嫂不是最愛吃會所裡的大棗嘛, 我就順便又帶了新疆的特產葡萄、石榴、哈密瓜、還有庫爾勒的香梨。大嫂現在是安胎的關鍵,多吃點水果好。”
大嫂?平時都是直呼其名地叫着, 冷不丁地換了稱呼讓寧恩一時之間還真接受不了,並且周牧還一臉恭敬尊稱的語氣,聽着怪彆扭的!
周牧在成堆水果中扒拉着牛皮紙袋。“還有,這是我起了大早排了一個小時的隊,纔買到的李記灌湯包, 還沒涼趕快吃, 味道老好了。”
擺在面前的灌湯包的確是很香, 可寧恩瞧着古怪的周牧, 愣是沒法兒動筷子。
彭湛對一反常態的周牧, 來了個開門見山。“二牧,你有事就直說。”
周牧目光閃爍, 下一秒立即裝得跟沒事人一樣,給與堅決的否認。“我沒事啊!”
“你不是達友,不適合逢場作戲。”彭湛對周牧蹩腳的演技,比聽他唱了三天的大青衣還來得頭疼。
周牧被彭湛一針見血地拆穿西洋鏡,他再也裝不下去了。垮下一張臉,頹廢地坐到椅子上,痛心地說。“王舒辭職了!”
沉默和震驚,是彭湛與寧恩的寫照。隨即周牧抓住寧恩的胳膊,像是抓住生命中最後一縷希望,拼命地抖啊抖,晃啊晃...
“寧恩幫幫我,王舒跟你最好,幫我勸勸她!以後只要是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鍋我都在所不辭!”周牧高亢激昂如發誓般地許着諾言。
這詞兒好熟!經常出現在古裝劇裡的臺詞,用在此時此景...跳戲又搞笑!
寧恩想笑,但被周牧這麼一晃,腦仁兒快要晃出來,根本顧不上笑。“別晃了,我頭疼!”
彭湛見寧恩按着太陽穴,立即出聲制止。“二牧放手。”
周牧慌忙撒開手,已近胡言亂語的邊緣。“失手,失禮,失態,見笑見笑!”
彭湛穿着外套準備上班,臨走前問她。“你要管這事嗎?”
寧恩將他領口前稍稍偏的領帶做着微調。“人家周牧送來的禮物收也收了,灌湯包也吃了,哪還有臉再拒絕啊!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這話簡直了。”
他不想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哪怕是多年好友的請求,希望周牧能諒解一二。“不用爲難,我去跟二牧說,別勉強自己。”
寧恩看他一臉的當真,笑笑說。“不爲難,也沒勉強。王舒是我朋友,這事兒本應幫忙的。”
她挺着大肚子,手扶着腰在王舒公寓下按着單元門鈴,門鈴響了不下四五遍,就是沒人來應。這種情況一般通常不在家,可出於女人的直覺,寧恩肯定王舒在樓上。
她掏出手機以證自己不靠譜的直覺,好歹也該顯靈個一次半次的吧!幾聲嘟嘟聲後,傳來了王舒慵懶的聲音。
“寧恩!”
“開門。”
“你在哪呢?”
“當然在你家樓下了。”
咔嗒!公寓門開了,寧恩剛走到電梯口,王舒便穿着脫鞋趕了下來。
“你大着肚子又是大熱天的,不好好在家養胎出來幹嘛?”
“能讓我接電話的只有阿晗,能讓我這時候出門也只有你了。”寧恩臉上被曬得潮紅,按理說已經快初秋了,這該死的天怎麼還這麼熱!
“我榮幸之至,不過你把我擺在彭先生前頭,實在不敢當。”王舒挽着寧恩進了電梯,打趣地說。
“他!他還得上趕着我呢,誰讓我懷了他的孩子,不過這十個月的女王也要快當到頭了。”寧恩吃力地喘着粗氣,笨拙地邁着步子。
有人是這樣概括女人的一生,結婚,一天的公主。懷孕,十個月的女王。其它,一輩子的奴隸。
“少來,彭先生恨不得把你當一輩子的女王待着。”王舒笑罵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又毫不掩飾着她的羨慕。
“行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寧恩有些幸福中的不好意思,趕忙進入正題。
“我有什麼可說的。”王舒沒事人似的地說,可她手裡的鑰匙卻嘩啦啦地響個不停。
寧恩直來直去地問。“王舒你也知道我是什麼德行,不會拐彎抹角的,再說咱倆這關係用不着整那些沒用的。我就直說了,你是不是辭職了?”
“是啊。”王舒答的也是利落。
“因爲周牧?”寧恩想更加確定下原因。
“對。”王舒回的更加的乾脆,如同鑰匙插進鎖孔般果斷,但寧恩還是察覺到了她的無奈和落寞。
寧恩進了屋,打量着王舒的小家還跟以前一樣即整潔又幹淨,只是沙發前的小茶几上,三五本書零散地擺放的有些隨意。
“你這也太井井有條了吧,跟心境極其不搭的場景啊!”
王舒虛心討教着,“那應該是怎樣的?”
寧恩假模假式地翹着蘭花指,指向室內的重災區,“起碼沙發上的靠墊都被踢到地板上,洗過和沒洗過的衣服堆在一塊,茶几上都是吃過的泡麪盒子、薯片袋子、泡椒雞爪子、一地的借酒澆愁東倒西歪的酒瓶子。總之就是亂,亂到一塌糊塗。”
“我倒想那麼肆無忌憚,一想到最後還得我自己收拾,就沒那興致可勁禍害了。”王舒苦笑了一下,倒是沒掖着藏着的說出了大實話。
“還有你這一身打扮也有問題。”寧恩又一指她雪白的襯衫裙,滿是質疑和譴責。
“有什麼問題?”王舒隨着寧恩做作的蘭花指,自上而下地看着自己的衣裳,除了有點皺以外,她當真沒看出還有別的毛病。
“太乾淨了,這完全不是失意的標配嘛!上面應該是各種食物殘渣碎屑,極其繁盛的生態系統。你看看你,連個蕃茄沙司的印兒都沒有!”寧恩指出重大出處所在。
“大姐,您所說的如此邋遢的形象,應該只有乞丐才能完美詮釋,麻煩請移尊架,隔兩條街下坡50米南去找尋。”王舒用眼神來表明,‘你是來搞笑的嗎?’
寧恩纔不管王舒拿什麼眼神瞧她,大有想像力剎不住車的勁頭兒。“空氣中瀰漫着腐敗的生無可戀的臭味,時而低泣,時而發狂吼上兩嗓子‘周牧不是人!’夜深人靜時,廚房傳來沙沙聲,藉着微弱的燭光,一個長髮披散的女人,眼露兇光在磨刀,恨不能下一刻就結束傷了她心的臭男人!”
“寧恩我突然覺得,你肚子裡的小寶寶特別不容易,在孃胎裡就被迫聽這麼重口味的鬼故事!將來肯定無懼世間險惡。”王舒絕對有理由相信,她的預言會百分百成真。
寧恩護着肚子笑翻在沙發上,感嘆自己順嘴瞎胡蒙的能力,不當編劇白瞎了。“哈哈!看你這麼正常,我就放心了。在來的路上我還擔心,還以爲你會跟怡純失戀那會兒差不多呢!”
“萬一我真跟小純那樣呢?”王舒反問她。
寧恩一臉的豁出去,“大不了再陪你去一趟溫泉小鎮。”
王舒惜命地搖頭,“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你家彭先生四處追殺,人間我還有留戀的東西呢。”
“恐怕不是東西,是個人吧?”寧恩笑着糾正她。
“對,他真就不是個東西!”王舒一想到那個不開竅的呆瓜,便忍不住開罵。
“說說吧,周牧是踩到哪顆雷,讓你憤然辭職的?”寧恩知道王舒需要傾訴,她一本正經地當起了傾聽者。
王舒氣不打一處來地怒指某周姓男子。“成天不做正經事,一張口就是詩。”
‘周牧這麼有才?’寧恩如是地想着,在沒等她開口問,王舒便咬牙切齒地說。
“‘什麼老夫聊發少年狂’我就懟他‘治腎虧不含糖’。他念‘兩隻黃鸝鳴翠柳’我就對‘我還沒有男朋友’這再明顯不過的提示了吧?你猜他怎麼着,頭一低,過了半天冒出一句,‘這個月的營業額挺不錯的哈!’”
噗!周牧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不過介於王舒越發鐵青的臉,寧恩她還是保留看法來得保險些。
“他這個人特沒勁,他就是那個永遠不開竅的死木疙瘩,什麼都不懂的呆瓜,笨瓜,傻瓜!”
寧恩看王舒恨得牙根直癢癢,如果周牧此刻在,必保被她活活咬死才解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