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璃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望着他,沉聲問道:“你說什麼?”
姬月珩看着顧琉璃,眸光溫柔,觸及她眸底的憤怒,卻是無奈一嘆,“剛纔玖夜打電話過來,說是證據被人毀了。”
顧琉璃站在那,緊抿着脣,看着的是姬月珩的方向,卻不是在看他,那濃濃的紅顏彷彿要灼燒了一切。
她忍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爲的不過就是那一刻替自己報仇後的發泄,可是現在,證據就這麼被毀了。
在她經歷了一場生死之後,再告訴她這樣一個消息。
顧琉璃像是一隻受傷的小豹子,站在那,壓抑不住的怒火,彷彿隨時都會撲過去咬傷任何一個人。
顧琉璃超乎想象的激動讓在場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情緒一向隱藏得很好,有時候你覺得她生氣了,可偏偏她什麼感覺也沒有;有時你覺得她很開心,可偏偏那個時候她在生氣。
她可以將情緒隱藏得讓人猜不透她,卻沒有像此刻一樣,這樣明顯而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
證據被毀了,再找就好,爲什麼她好像被人破壞了自己的一切一般。
姚曉晨或許是她非常重要的人,可有時候她的表象讓覺得那個姚曉晨不僅僅是她非常親密的人,彷彿就是她一樣。
就像是一個人親眼目的了害死自己的人,卻沒有死,然後天天看着自己的仇人,想盡辦法想要懲罰他們,現在終於有了證據,而就快要成功,卻告訴她證據沒了,不能懲罰那些人了;就好像你看着自己的仇人在你面前囂張得意,卻又無可奈何一般。
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說現在的顧琉璃,她就像是一直憤怒的小獅子,誰上前都被她咬傷。
顧琉璃站在那不動,忽然間感覺手被人握住,順着望去,那如玉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手背,讓她僵硬的身軀逐漸得到了放鬆。
深深的吸了口氣,顧琉璃知道自己剛纔太激動了,只是一想到又不能懲治姚倩誼和沈嘉奇她就覺得憤怒要控制了她。
對他們的恨一直被壓抑着,她本以爲就快可以抒發出來,卻不想一切又迴歸原點!
不——
她不會讓一切都回歸原點的!
重新坐回姬月珩的身邊,扭過頭望着他,“證據怎麼會突然被毀?不是一直由熬玖夜保管的嗎?”
“今天就能完全修復那些錄像和照片,但你出事我讓玖夜過去,給某些人機會。”姬月珩的聲音不高不低,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淡然沉靜,除了最初得知後微擰了下眉頭,之後便沒了其他任何反應。
“時機把握得真好!”炎渃墨諷刺出聲。
剛好顧琉璃出事,老大讓玖夜救急,證據就被人毀了。
聞言,顧琉璃皺眉,緊抿的薄脣輕啓,“恐怕沒那麼巧合,這是怕是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陷阱。”琉璃色的瞳眸冷然一片,顧琉璃冷冷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沈燁林也忍不住沉聲問道。
“從玉錦軒出來的路上雖然人煙稀少,但如今的社會真有這麼大膽,公然持槍殺人,而且對方如果真的要殺我,又何必等那麼長的時間纔拿出槍,從一開始就拿出槍的話,我跟譚懿宸根本逃不可逃。”
“你的意思是對方其實並不是真的要殺人,而是讓你以爲他真的要殺人。”炎渃墨冷聲道。
點了點頭,眸底一片清明,“對方知道我一旦覺得真的察覺到了危險,絕對會給姬月珩打電話,而姬月珩也覺得會讓熬玖夜來幫我,尤其是還那麼恰好,就在我打電話的時候就開了一槍,當時他恐怕也沒那麼多心思去細想吧。”望向姬月珩,以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在乎,當時聽到自己那樣一聲尖叫,怕是想也不想直接就聯繫了熬玖夜讓他來幫自己。
而熬玖夜在聽到姬月珩的命令之後,自然是一刻也不敢停留的直接來找自己,沒有熬玖夜守着的證據想要毀掉就容易多了,而且對方的本事也不小,要毀了那些證據也就更容易了。
聽着顧琉璃的分析,沈燁林和熬玖夜神情漸漸凝重了起來。
對方還真是深不可測。
不過,那樣大張旗鼓的就爲了毀掉那些證據,幫了那個姚倩誼到底有什麼好處?
“從姚倩誼願意告訴我姚曉晨的事情我就清楚她絕對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的快。”微眯着雙眸,顧琉璃緊緊的握住了姬月珩的手,指甲都快掐進了他的肉裡。
姚倩誼不是個傻瓜,相反她還很聰明,懂得讓自己處於最有優勢的地方,爲了這個目的她可以不惜任何代價。
自己那樣追問姚曉晨的事情她肯定有所懷疑,而當時她完全可以不必說得那麼詳細,但她刻意跟自己談了許多,彼此的對話她又怎麼會聽不出她在刻意的試探着什麼。
她沒有點破,而一開始她還讓自己知道她的背後有神秘人,讓她驚覺,這都不像是她的作風,只不過有時候置之死地而後生確實是很有效的方法,而她就成功了。
不過,不能將她繩之以法,她照樣有方法讓她生不如死,不過這一次她要慢慢玩,她一定要追查到,到底是誰在背後幫助她!
“姚倩誼的背後有人,有人泄露了龔子瑊負責城南的事情。”認真的望着姬月珩,這件事她也是無意間得知,當時姬月珩讓自己誰也別提,她也沒過多的放在心上,因爲這畢竟是政府內部的事情,而且他這樣做必定是有他的原因,知道了她也當做沒知道。
“這是內部機密,應該沒人知道纔對!”聞言,炎渃墨這下子眉頭皺得都誇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了。
這件事還沒對外宣佈,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又是那神秘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
不由望向姬月珩,彼此交換了個瞭然的眼神,這才又看向顧琉璃,“你打算怎麼辦?”
這裡,最在意姚倩誼的恐怕就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現在就這樣沒了,而且還捱了一巴掌,恐怕她的心中早依舊糾結了滔天的怒火。
聞言,顧琉璃突然輕聲笑了起來,高深莫測的看着炎渃墨,“既然有人要玩,當然就陪他們好好玩玩。”
她一直以來目的都很明確,只是讓姚倩誼和沈嘉奇爲當初對着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可有些人卻偏偏總喜歡出來阻擾,既然這樣她就奉陪到底。
而且,她或許知道那幕後之人想要從姚倩誼那裡得到什麼人?
“不過,目前我有意見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幫我查一下。”顧琉璃收斂了下自己的情緒,望向姬月珩。
緊緊的拉着她,姬月珩聲音低低的道:“你說。”
“幫我查一下沐之晨的小屋在郊外什麼地方?”
聞言,姬月珩面色一變,氣息也微微沉了沉,蹙眉望着顧琉璃,“這就是譚懿宸今天告訴你的?”
顧琉璃沒有說話。
他會驚訝她理解,當初自己知道譚懿宸知道後也是跟他一樣,誰也不會想到譚懿宸知道這樣一個地方卻不曾告訴過她,或者說譚懿宸還有許多事情不曾告訴過她……更甚至不僅僅是譚懿宸,就連他們恐怕也還隱瞞着自己許多事情。
只是,有時候信任讓她不去追問,可她也不清楚,這樣的信任自己還可以持續多久!
“沐之晨是誰?”沈燁林問。
顧琉璃忽然閉上了眼,很快又睜了開來,看向他道:“我小姨。”
那個傳說中的東方三俠之一的女人!
“好。”低聲答應,姬月珩看向炎渃墨,後者瞭然的離開。
顧琉璃知道以他們的身份去查比自己過去要迅速簡單得多。
“好了,藥膏沒三個小時敷一次,保準你不用兩天就肌膚柔嫩勝過嬰兒。”話落,沈燁林還頗爲得意的眨眨眼。
隨即也起身,拿過自己的外套,朝着外面走去,在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對了,譚懿宸再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再找我!”
知道他這是認真的,兩人都點了點頭。
譚懿宸差點破壞他最重要的東西,今天讓他主刀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還讓他得以安全的離開搶救室,接下來自然也不會去勉強他。
兩人都走了,辦公室內就只有顧琉璃和姬月珩,將她抱在懷裡,埋首在她頸間,這一刻才真實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一刻,在電話裡聽到她那樣無措的尖叫,他的心就像是被無數根帶刺的藤蔓殘繞住了一樣,劇痛而窒息,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她沒事,但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擔憂,只有她實實在在的在自己懷裡,他的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
伸手環抱住他,顧琉璃知道自己嚇壞了他,柔聲在他耳邊呢喃,柔柔的話語讓彼此都無比的平靜,心也更靠在一起。
半響,顧琉璃突然從他懷裡微微退出,低聲道:“我想去看下譚懿宸。”
之前的離開只不過是給譚家人時間,她雖看起來沒什麼,但對譚懿宸的擔憂卻是真的。
不管怎麼說,那個男人都是被自己捲進去的。她必須負責。
“好。”姬月珩幾乎是有求必應,幽邃的鳳眸望着她仍舊還紅腫的臉頰,微微眯了眯眼,兩人這才收拾了下前往譚懿宸的病房。
外面,譚家人只要歐陽蓓和譚謹逸守在那裡,其他人都離開。
兩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有人的到來,擡眸望了過來,在觸及兩人緊緊相扣的十指之後,齊齊眯了眯眼。
顧琉璃完全當做沒看到一般,在病房外站定,看向譚謹逸,“情況怎麼樣?”
張了張嘴,譚謹逸想要說什麼,卻在觸及她那坦然的目光後又咽了回去,“醫生說,度過今晚就沒什麼很大的問題。”
度過今晚,與上次的說辭一樣。
不過,顧琉璃清楚這一次不受譚懿宸的控制。
上次他是故意讓自己受那樣重的傷,但多少心力有底不會傷及性命,可這次……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譚懿宸奮不顧身的將自己護在懷裡的情形,還有那句溫柔到不能再溫柔的,“有我”。
當時,她說不清什麼感受,但她清楚自己又欠了這個男人一次。
那樣的沒有任何思考的保護,是真的把顧琉璃放在心底超過了自己的生命才能做到的。
所以,在沈燁林懷疑是不是又是他設計好的一切,她纔會那麼快的否定。
這個男人可能會做任何事情,但絕對不會傷害顧琉璃。
歐陽蓓只在剛纔他們來的時候看了一眼,之後就一直盯着病房,沒有說一句話,但神情可見擔憂和憔悴。
裡面躺着的是譚家最優秀的接班人,裡面生死未卜的是她的兒子,或許沒有哪一個母親可以做到真正的冷靜,哪怕她在堅強。
她此刻沒有奔潰的衝上來找自己算賬,也許就是她那僅剩的堅強在維持着。
看了眼病房內的譚懿宸,渾身插滿了各種管子,臉上也有着傷口,但似乎絲毫不影響他那優雅高貴的氣質,靜靜的躺在牀上,好像只是沉睡而並非昏迷。
握着姬月珩的手緊了緊,微微抿脣,又眸光復雜的看了眼譚懿宸,這才一言不發的準備離開。
“顧小姐,我希望這是你與懿宸的最後一次牽扯,六年前既然我們不同意,六年後我們照樣不同意。”突然,歐陽蓓直直的看向顧琉璃,眼底有着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恨意,眸光又若有所思的落在姬月珩的身上,“而且既然你現在另有他人,就更不該來打擾懿宸,以後我不希望再看到顧小姐的出現。”
“伯母!”
歐陽蓓一個眼神掃過去,譚謹逸立刻沉默的閉上了嘴,眉宇緊緊皺着,看向顧琉璃。
顧琉璃並未生氣,歐陽蓓或許是個女強人,但她更是一位母親,他的兒子幾次爲自己受重傷,任何一位母親恐怕都不會對自己滿意,更何況六年前這位母親就對自己不滿意,再經歷了這麼多後,她自然不指望能有什麼改變,更何況她的身邊還有着姬月珩。
“譚夫人放心,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出現!”
鄭重的保證,不去看譚謹逸那瞬間蒼白的面容,冷着麗顏,拉着姬月珩淡然的離開。
如果真的要做一個決定,那麼現在就決定好了。
越是拖延,後果只怕越是不理想,她不想再繼續與他糾纏,或許真是到了該斷的時候。
“伯母,其實一切與她……”
“閉嘴!上次懿宸受傷的事情你們合力瞞着我,我還沒跟你算賬……”
兩人的對話隨着電梯門的關上而被隔絕在外面,顧琉璃始終用力的牽着姬月珩,沒有再說一句話,而姬月珩亦是選擇了沉默。
這個男人永遠都知道在什麼時候自己該做些什麼。
突然——
顧琉璃就那麼用力的抱着他。
從重生到現在,他是除了爺爺之外,唯一讓自己覺得安全的人,無關於其他,單單只是因爲這個男人的十年未見,卻十年傾心。
垂眸看着埋在自己懷裡的小腦袋,姬月珩面色微微動容,須臾莞爾一笑,輕撫着發頂,揶揄道:“就不怕等下有人也進電梯?”
她看似無賴什麼也不怕,可姬月珩清楚她的面子比任何人都要薄,這樣親熱的舉動她從來不曾在人前表現過。
嗅着他身上獨有的如蓮似雪的清香,低低道:“不怕,反正人家看不到我的臉。”
近乎無賴的回答讓姬月珩有些哭笑不得,摩挲着的手更加的溫柔,如詩如畫的俊顏上,笑容緩緩漫開,眸光頃刻間如破碎出千萬種光芒。
好在這一路,他們搭乘的電梯並沒有其他人的進入,兩人剛到了一口,就看到炎渃墨正從外面走了進來。
三人看到彼此,默契的轉身朝着停車場走去,上了車,炎渃墨將調查得到的資料遞給顧琉璃,“這就是你要的東西。”
緩緩接過,顧琉璃並沒有立刻打開,而是緊緊的握在手裡。
她知道,自己離目標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