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通往青州的官道之上,一輛馬車在飛快的奔馳着,車廂當中一個女子,正透過車廂上的窗子,看着外面沿途飛快向後倒退着的風景,下意識的想起這闋詞,不由得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眼神當中充滿了一絲哀傷的神色。
看這個女子,身長穿着一件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外面套着一件四喜如意雲紋錦鍛棉襖,長長的頭髮盤成靈蛇髻,上面帶着寶藍點翠珠釵和一套累絲雙鸞銜壽果步搖金簪,看起來雖然並不華麗,但是也是點綴的自有一股高貴氣質,而那女子,未施粉黛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歲月留下的痕跡,眉眼之中卻自帶一股嫵媚氣質,像是一個各種美揉和到一起的複雜體。
“夫人,您可別傷心了,誰能想到官人他會變成這個樣,大不了,以後咱們不去找他便是了,眼不見爲淨,免得以後見了難受!”車廂當中,一個丫鬟模樣的人對着那個美麗女子柔聲勸解道。
“誰知道,纔不過半年未見,他就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還枉我整天惦記着他!”女子有些幽怨的說着,想到之前自己曾經爲他寫的詞,現在再從自己嘴中念出來,卻讓她覺得滿嘴的苦澀,幾乎每個字,都充滿了對自己深深的諷刺。
那女子,正是剛剛從淄州回來的李清照,在這大齊聲名顯赫的女詞人易安居士。
李清照與其夫趙明誠成婚後兩年,趙明誠便進入仕途,但是仕途之路卻異常坎坷,因爲其父趙挺之趙相公與蔡京蔡相公政見不和,互相爭鬥,他歷經沉浮,但自趙相公病逝之後,趙家家屬、親戚在京者皆被捕入獄,雖然不久即獲釋。但趙挺之所有的贈官均被朝廷追奪,趙明誠的蔭封之官也因此而丟失,家中的頂樑柱倒了之後,趙氏一族難以繼續留居汴梁。而李清照只好隨趙氏一家回到在青州的私第,開始了屏居鄉里的生活。
李清照與趙明誠在青州前後居住了足足十年,每日編輯著作,也算是琴瑟和諧的一段佳話,但是隨着趙明誠覆被啓用,先是以七品官階知萊州,後來到去年,又改守淄州。
李清照原以爲,趙明誠被啓用,是一件改善他們生活的好事,但是漸漸的,李清照察覺到,似乎在官人重新爲官之後,滿滿的都是春風得意,對她似乎並不像從前那樣恩愛了,而接下來的事情顯然印證了李清照那份敏感的直覺,趙明誠之前無論是知萊州還是守淄州,李清照都沒有隨同前去,只是居住在青州,繼續幫自己的官人輯集整理《金石錄》,但是前些日子,她去淄州探望趙明誠的時候,發現趙明誠又新納了兩房寵妾。
其實李清照對官人納妾一事並沒有太多的反感,因爲在這個時代,士子階層的社會風氣便是如此,但讓李清照充滿幽怨的是,自家官人顯然是有了新人便忘舊人,絲毫不顧這麼多年來的夫妻情意,不僅對她的到來毫無欣喜,更多的反而是冷言冷語,讓李清照頓時心寒不已,一通爭吵之後,李清照憤然之下便連夜離開了淄州,準備回青州
。
其實成親多年以來,她對自己丈夫的秉性已經十分了解,雖然說趙明誠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總的來說,她是個重情義的女子,也算是容忍了下來,但是現在趙明誠富貴之後的那份寡意,卻讓她心中有些接受不了。
“前面到什麼地方了?”李清照示意丫鬟對着前面的侍衛問了一句。
好歹李清照現在也官宦家眷,這大齊雖然大部分地區算是國泰民安,但是這山東地界卻並不太平,尤其是那夥反賊佔據梁山之後,常常出來打家劫舍,鬧得是民怨沸騰,所以李清照此次出門,也是特意加強了護衛的力量,光是侍衛們,就足足帶了八個人。
“回夫人,前面再往前走三十多裡,就是金嶺鎮了”一個侍衛看了看周圍的地形,但是對着李清照說道。
“嗯,我知道了,現在已經快晌午了,讓大家停下來歇會,吃點東西吧!”李清照看了看天色,已經快到中午了,早上的時候因爲生氣而沒有怎麼吃東西,這個時候,李清照忽然有些飢腸轆轆的感覺。
“這荒山野嶺的……”那侍衛臉上帶着一些遲疑的神色,其實按他的想法,還是先忍忍,趕到金嶺鎮再說,畢竟那裡是個鎮子,安全方面自然不需要多說,而這裡,荒無人煙的,他還真是有些不安。
“先歇歇吧,你們騎了半天的馬,應該也累了,而且我也有些餓了,就先吃點東西吧!這會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咱們來的時候,一路上不也是順順利利的嗎!”李清照對着那侍衛說道,她顯然也是看出了侍衛臉上的猶豫。
“好吧!”見李清照都這麼說了,那個侍衛只能點頭同意,而且他也在心中不斷的安慰着自己,這大正月的,應該沒什麼事吧。
一行人在路邊停下來,幾個侍衛負責生火,而丫鬟則是把李清照扶下馬車。
“坐了半天的馬車,屁股都要顛散了!”那小丫鬟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對着李清照一臉抱怨的說道。
而李清照沒有說什麼,只是慢慢的來到一顆大樹下面,看着那些正在忙活着的侍衛們,不大會的功夫,一陣嫋嫋青煙不斷的升騰而起,再過一會兒,之前那個頭領模樣的侍衛,捧着一塊熱氣騰騰的胡餅來到李清照的面前:“夫人,路上條件艱苦,您就先湊合着填飽肚子吧!”
“有勞你費心了!”李清照從他的手中將胡餅接過來,然後對着他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來說道。
看到李清照的笑容,那侍衛不由得感覺心一陣亂跳,他趕緊低下頭來,對着李清照結結巴巴的說道:“不敢,這是小人分內之事,夫人您還是快些用吧,不然涼了可就不好了!”
頓了一頓,努力將心情平復下來:“夫人慢用,我去那邊看看!”說完之後,不敢和李清照對視,轉身飛快的朝着那些侍衛們走了過去。
“夫人,你看,好有趣啊,沒想到夫人的魅力還真是大呢,看把他們迷得七葷八素的!”旁邊的丫鬟將整個過程都看在眼中,不由得對着李清照打趣道。
李清照只是笑笑,然後小口小口的吃起了手中的胡餅。
正在一行人有說有笑的休息的時候,一陣轟隆轟隆的聲音遠遠的傳來,緊接着,他們似乎能夠感覺到,腳下的大地正在輕輕的震動着
。
那些侍衛們臉上的笑容瞬間定格下來,然後下意識的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蒼白的臉色當中,看到了一絲驚恐的神色,他們這些人很輕易的就能判斷的出來,這是一羣馬匹奮力奔跑所導致的。
“保護夫人!”爲首的那個侍衛拼命的嚥了一口唾沫,然後開口說道,那些侍衛們方纔如夢方醒,趕緊衝到自己的馬匹跟前,翻身上馬,然後抽出自己的馬刀,在官道邊列隊,將有些花容失色的李清照護在身後。
那頭領回頭看了一眼,見李清照與那個丫鬟,臉上一副驚恐的神色,他努力定了定神,對着李清照擠出個笑容來:“放心吧,夫人,有我們在,沒事的,誰要是想要傷害夫人,就得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那就拜託你們了!”到了這個時候,李清照雖然心中十分的惶恐,但是還是努力的想要保持一份平靜,對着那些侍衛們輕聲的說道。
聲音越來越近,那些侍衛們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馬刀,一副嚴陣以待的神情,但是,那捏的關節發白的手,還是出賣了他們內心此時的不安。
很快,視野的盡頭,已經能夠看到騰空而起的滾滾塵土,規模不小,堪稱遮天蔽日,一大羣的鳥兒驚叫着從兩旁的林子裡起飛,黑壓壓的一大片。
這種情形更是讓那些侍衛們心中的壓力大增,隨着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強烈,很快的,他們的目光當中,能夠看到由遠及近的一個個黑點。
等到再近一些,他們艱難的認識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馬隊,看規模足有十七八匹的樣子,而且依稀看的出來他們身上的打扮,絕不是官府中人,這樣一來……想到這裡,那些侍衛們不由得緊張的舔了舔乾涸的嘴脣。
近了,那支隊伍已經飛快的到了很近的地方,那些侍衛們甚至能夠看清楚來人臉上那猙獰的樣子,以及對方掛在馬匹上那些寒光閃閃的兵器,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
“我乃……”那侍衛頭領眼看着對方朝着自己這邊衝過來,頓時鼓起勇氣,想要大聲的報上名號,希望能夠藉助自家官人的名頭,能夠嚇走這些人,但是剛一開口,那些人就已經如同旋風般的飛奔到自己的面前,接着,一溜煙的越過自己,徑直離開了,只是在經過自己這邊的時候,那個爲首之人似乎還朝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見對方不是衝着自己來的,而是徑直離開,那些侍衛們不由得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瞬間感覺到自己的背上好像已經溼透了,不過看着彼此臉上那驚魂未定的樣子,一個個互相笑了起來,空氣當中瀰漫着一絲劫後餘生的輕鬆氣氛。
那侍衛頭領轉過頭來,看着李清照也是長舒一口氣的模樣,不由得笑着說道:“夫人,沒事……”
“哎呦,好標緻的小娘子,要是搶過來做些快活的事的話,滋味一定美死了!”
那侍衛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邪淫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頓時將他的話打斷,他心頭一驚,循聲望去,見剛剛纔遠離的那支馬隊,又調頭轉了回來,直奔自己這個方向,爲首的那個獐頭鼠目的傢伙,正用邪淫的目光看向這邊……
今日第一更,可能最近碼字的原因,今天看電腦眼花的厲害,下一章可能要在23:00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