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就說啥,不要吞吞吐吐的,找你們來這邊就是要你們做事的,不要有什麼顧慮嘛。”趙坤皺了皺眉。說道。
趙坤說完,大夥互相看了看,卻沒人開口了,這裡幾個人估計都是吃虧吃多了,膽子都小了。
“你把話說完,剛纔你說什麼陰氣重,你覺得有什麼問題?”見沒人說話,趙坤直接指着松陽問道。
松陽一臉的苦相,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沒事,你們在這裡說的話,做的事,絕對不會外傳的。”這時候黃喆忽然開了口。黃喆的語氣溫和的多,不像趙坤那麼硬邦邦的。
在黃喆鼓勵的目光下。松陽終於說了出來。
“這裡陰氣很重,可能是陰祟在作怪。”松陽說道。
“陰祟……?”趙坤楞了一下,跟着叫起來:“你是說這裡真的有鬼!”
松陽沒有再說話。等於是默認了。
“你有什麼根據沒有?”趙坤問了句。
鬼怪之說我是一向不信的,我和老師一樣,都只相信科學,不過我卻很奇怪,松陽說這裡有鬼,趙坤和黃喆居然沒有呵斥他,要知道在那個年代敢當着官家人的面說這些,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貧道修煉幾十年,對陰祟之物頗爲敏感,這裡確實陰氣很重,不太正常啊。”松陽嘆了一口氣,道。
我看見趙坤和黃喆互相對視了一眼,居然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他們不生氣。我卻有意見了!從小到大,我都受到唯物論的影響,鬼怪之說半點科學依據都沒有。我受不了這個松陽道士的說辭。
“我覺得就是傳染病,我老師的意見是對的,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這個!我們得……”那個時候我年輕氣盛,心裡想什麼直接就說了出來,我正說着,忽然老師就拉了我一把。
老師打斷了我的話,我這才驚覺自己話多了,剛纔我還腹誹松陽說漏了嘴,這會就輪到我自己了,我家裡的成分也不好,父母都跟老師一樣,受盡了白眼,自然我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沒想到卻一時沒忍住。
對我的話,根本就沒有人反駁,松陽松柏兩兄弟一言不發,連趙坤和黃喆也沒有吭聲,那個苗人阿烏一直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們是圍坐在一起的,我們中間放着一盞油燈,突突的火光跳動,每個人的臉上都發着微微的紅光,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狀呆叨血。
我就有點後悔了。
“算球!今晚你們就不守夜了,大家都回去睡覺!黃喆,你帶他們回去。”趙坤忽然一擺手,站了起來。
“隊長,你一個人能行嗎?”黃喆問了句。
“你把那個嗎字給我去嘍,不就幾個死人嘛,老子還怕這個!”趙坤大大咧咧的說道。
“那行,我就帶他們回去,一會我過來陪你。”黃喆笑道。
“從我那包裡拿兩包煙過來。”趙坤呵呵一笑。
我們跟着黃喆往回走,黃喆拎着燈走在前面,我和老師走在最後,老師就小聲教育我:“你呀,還是年輕氣盛,這裡的情況我們並不熟,要知道禍從口出。”
我知道老師是關心我,他怕我惹禍,那年月說錯一句話很可能脫掉一層皮的。
“不是說我們說的話不會外傳嗎。”雖然知道老師是對的,但我還是嘀咕了一句。
“你就不想想,爲什麼那兩個師傅跟我一起過來,我剛纔琢磨過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嘛。”老師小聲道。
老師一說,我猛地就醒悟了,對啊,那年月道士根本就是被破除的對象,怎麼還會專門找兩個道士來這裡呢!
還是老師心細,我還是太年輕。
回到屋裡,黃喆叮囑了我們幾句,然後就走了,黃喆走了,我們房間就剩下我和老師,還有那個苗人阿烏了。
阿烏是個中年人,他臉上的皮膚非常粗糙,坑坑窪窪的,從我見到他,他就是陰着一張臉,也不說話,剛纔他介紹自己,是我頭一次聽他開口,不過剛纔他說的是漢語,我一直以爲他不會漢話呢。
“阿烏同志,你好。”老師估計跟我一樣,見黃喆走了,就很客氣的跟阿烏打了一個招呼。
阿烏看了老師和我一眼,一言不發,直接躺上了牀。
太沒有禮貌了!我對老師特別的敬重,我不能容忍阿烏對老師不敬。我氣憤的就想上去跟他理論一下,老師把我攔住了。
我哼了一聲,鬱悶的上了牀,這都什麼人嘛!兩個莫名其妙的領隊,兩個裝神弄鬼的道士,還有一個野蠻的苗人,我感覺我和老師跟他們在一起是委屈了。
一覺睡到天亮,趙坤和黃喆就回來了,我們簡單的洗漱過後,就跟着他們出了門。
昨天我們是天黑到的寨子,根本什麼都沒看清,這會天亮了,我纔開始打量這個苗寨。
這個苗寨三面環山,一面臨水,一條很寬的河從寨子前面流過,寨子依山而建,一座座吊腳樓緊密的挨在一起,寨子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坡上,地勢最高的房子幾乎靠近了半山腰。
由於是清晨,寨子後面的山上起了一層薄霧,寨子被羣山環繞,滿眼的鬱鬱蔥蔥,看起來猶如世外桃源一般,美中不足的就是寨子裡太安靜了,基本見不到什麼人,連動物的叫聲都沒有。
趙坤和黃喆領着我們在寨子裡走,村長和民兵隊長又出現了,趙坤一路數落着他們,村長和民兵隊長低着頭任由趙坤訓斥,一句話都不反駁。
最後民兵隊長可能被罵急眼了,梗着脖子吼道:“有本事你們查出來是咋個回事嘛,寨子里人心惶惶的,我們又有啥辦法嘛!”
趙坤一愣,跟着就吼了回去:“虧你還是民兵隊長,不就死了幾個人嗎,這日子還不過了是咋地!”
民兵隊長被趙坤一吼,又不出聲了,我看見民兵隊長和村長的眼珠子都是紅的,顯然晚上睡的並不好。
我們一直往寨子外面走,我並不知道我們要去哪,那個氣氛下,也不敢亂問。
我們一行人一直走到了山上一座單獨的吊腳樓下,然後村長就指着吊腳樓說:“人都在屋裡,我就不上去了。”村長臉上是絲毫不掩飾的害怕。
這個時候,我們都聞到一股很重的味道,從吊腳樓裡飄出來的,這味道非常臭,是那種腐爛的臭氣。
趙坤揮了揮手,村長和民兵隊長就退到了遠處。
趙坤看了一眼吊腳樓,然後衝我們說道:“昨天我跟你們說過的,這寨子裡接連死了十八個人,屍體就在上面,把你們找過來,就是爲了解決這件事,現在我帶你們上去看屍體,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瞿老說到這裡又停頓了,他嘆氣搖頭說起了題外話:“整件事做的都是稀裡糊塗,那個時候,趙坤自己也並不瞭解情況,從把我們召集到一起,到組織我們看屍首,可以說完全是混亂不堪,我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哎……如果這件事不是安排的如此混亂,我的老師也不會……”瞿老說到這裡眼圈都微微發紅起來。
感嘆了幾句,瞿老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那個時候就做了心理準備,我沒怎麼看過死人,更別說這回要看的是十八具屍首,一開始老師是不想讓我去看的,但我堅持要去,我對老師說,我總要面對的,我需要成長,老師拗不過我,就同意了。
黃喆給我們發了口罩戴上,然後我們就上了樓!
我當時覺得我做了充足的心裡準備,但當門被推開的一刻,我還是震驚了!我又一次吐了!這一次不光是我,所有人都吐了,除了那個阿烏,連趙坤和黃喆都吐了!
我沒有數屋裡到底是不是有十八具屍體,我只看見了一屋子的屍體,血已經流乾了,所有的屍體只給我一個視覺感,就是殘缺不全,一屋子的**爛肉!
第一次,我只看了一眼,然後我就跑去吐了。
等我吐完,我就發現所有人都跑了出來,沒有人能忍受那個場面。
趙坤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的臉色也變的煞白。
“吐完了沒有,吐完了我們再上去看,我要知道他們的死因!”趙坤咬着牙說道。
第二回再去,我就沒有再堅持了,老師留下了我,除了我,另外幾個人又再次上樓,我留在樓下等待,我看見了遠處的村長和民兵隊長,他們躲的遠遠的,剛纔我還笑話他們,現在我理解了他們。
老師他們在樓上呆了半個小時左右,然後他們就下了樓,下樓的時候我看見每個人臉色都是煞白的,老師的腿都在抖,但我一點都沒有覺得他們懦弱,比起我,他們太堅強了。
然後我們一起開了一個會,會上村長和民兵隊長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也是我們第一次知道整件事的經過。
事情發生在十天以前,最先死的是村裡一個叫騰陸強的人,村長專門介紹了一下這個人,這個人是村裡的紅衛兵司令,那個年代在這個偏僻的苗寨,也產生了那樣的組織,村長說到騰陸強的時候,很明顯的語氣不太好,但也沒有說太多,只是述說了他的死亡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