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燈滅
這是左辰見過的、最獨特的靈炁。
靈炁似乎有着基礎的本能反應,它們積極、態度“友善”,在感應到左辰的炁之後飛速貼了上來,繞着其轉圈。
左辰的靈炁和患者體內的靈炁交融、分散,混合爲一,有拆解開來,在這個過程中,左辰也對這股靈炁有了最初步的瞭解。
炁息遊走於凡人經絡,不斷修改奇經八脈,讓其變得更適合容納靈炁。
同時排除雜質,鞏固根基。
這放在一般凡人身上來說簡直就是大機緣。
唯獨的問題是,這種翻天覆地的改造對身體負荷極大。
凡人哪裡能扛得住如體內開天闢地般的架勢?但凡命弱,僅需一日便會斷去性命。
於是炁息便將受感染者改變,讓其身體暫時先變成木質,如此一來便更能承受靈炁的橫衝直撞。
就是爲什麼體質越好,道行越高的人越不容易出現症狀,因爲其身體經絡已經經過了改變,無需靈炁大面積修改肉身,便可以順利改變周身經絡。
朝患者體內注入了一道靈炁,這本來呼吸粗重的患者才慢慢平復下來。
他閉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當中。
左辰並不放心。
靈炁侵染是機緣,也很可能是災禍。
一是因爲他其實沒有感覺到這股靈炁如何讓已經變成朽木化的人重新化作成人形,二則是因爲……
被靈炁浸染的人因爲這種非人的轉化而導致精神不正常,哪怕是最後真的讓他變成了天賦絕倫的修道天才,也未必能修復精神上的損傷。
這股靈炁就像是一種藥性極強的上古妙藥,然而這對於普通人來說藥性過強難以吸收,反而成爲了致命害人的毒藥。
“道長,可有解決的辦法?”諸葛居士小心翼翼的詢問左辰,生怕自己的話打斷了左辰的思路。
左辰沉吟幾秒。
“我給你備一些符籙,輕症患者燒掉符籙之後投入大桶太和湯裡,匯成小碗給他們服用,病症自然不會擴散,精神也不會受到影響,可迴歸日常生活。
“已經開始異化的患者需要找地方集中,貼上符籙,他們會陷入沉睡,需得一段時間才能慢慢治癒。”
用靈符控制靈炁運轉速度,以一種極緩慢的、人體能夠承受的速度運轉,從而把這短短几周的變化拖延到十數年,這樣一來,人體自然能承受,靈炁也無需將人轉化成植被樹木。
但是對於重症患者,左辰除了讓他們先自行變化,也確實沒什麼太好的辦法。
抽出這些靈炁容易,想要讓已經生了變化的人重新迴歸肉體,卻有點費勁。
他丹田中的混元一炁原始陽水應該能夠做到爲所有人重塑肉身,這玩意實在是太過於霸道,除非肉體徹底毀去重新再造一具,否則一般人怎麼可能受得了能改造天地的原始陽水?
這改造經脈的靈炁是猛藥,他體內的原始陽水就是猛藥中的猛藥,重塑出來的不瘋左辰都覺得不正常。
他還是得先去趟揚州境內,找到源頭之後研究一下這靈炁的具體運行脈動,如此一來才能想辦法逆轉木化。
安排了兩句諸葛居士之後,左辰就讓書樓先生們趕緊去備一些黃紙符籙來。
書樓先生們急三火四去辦,可這關口找合適的黃紙着實有些困難,需得到附近鎮子去買,左辰脆讓他們拿普通紙張過來,只要不髒即可。
士兵們密密麻麻搬了一堆紙張,左辰也直接用靈炁在上方刻字,這才臨時用的“藥物”備好。
只不過看着那些正面寫着“靈緩炁平”,背面卻是“注意揚州流竄凡人”的“符籙”,書樓先生們也都滋生出了一股荒誕的不真實感。
這種畫符手法,被那些傳統的道士看到了,恐怕會被氣的一口氣上不來昏過去。
恐怕唯有在道長手裡才能玩的轉,弄得順。
整完了這些之後,左辰打算讓驢爺先休息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出發。
當日夜裡,一衆人簡單吃了些飯菜就去休息了,左辰則是留在隔離營地裡面去研究那些患者身上的變化,綵衣本來想跟着,卻讓左辰給勸了回去。
雖然左辰知道綵衣大概率不會受傷,但他還是不太希望綵衣處於這種危險的環境。
而一直跟着左辰他們的那位沉默不語、不怎麼喜歡說話的李幺九也是難得心生茫然無措,不知所爲。
藉着月色,李幺九爬上了關口的城牆,她坐在石頭上,呆呆的看着遠方,眼眸當中流露着懷念、思考、和些許的悲傷。
不一會兒,她的身邊就忽然出現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影子,坐在了李幺九的身邊。
“大妹子,怎麼?有什麼事嗎?”
朱老八詢問道。
“朱哥。”李幺九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位好大哥,臉色也變得有些惆悵糾結了起來。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一下自己的經歷,最終卻還是伴隨着嘆息咽入了肚子裡。
“一些家裡的事情罷了,等到時候回去看一看,了卻一下心結就好了。”
朱老八聞言,本想追問,卻又能明顯看得出來李幺九現在精神狀況不怎麼太好,乾脆就把話重新咽入了肚子裡,轉口道:
“有什麼事的話到時候同我和道長說,定是能幫上你忙的。”
李幺九點了點頭。
兩人在城牆上看着月亮,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時至空中的月亮再向前走了兩步,李幺九才忽然問:
“朱哥。”
“嗯?”
“如若是有人要害你的命,你要怎麼辦?”
“害我的命?那得比我厲害還是比我差。”朱老八道:“比我厲害的,我肯定要跑,然後去找找道長,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賊子解決掉。如果沒我厲害,肯定一巴掌把他拍死。”
“那……如果是你的親人呢?”
朱老八張大了嘴巴,話卡在了喉嚨裡。
他大概猜到李幺九經歷了什麼了。
但他也能看得出來,李幺九還是對自己的家人有所留戀。
這樣一來,朱老八反而有點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李幺九。
“唉,我話說的太多了。”李幺九也並沒有真的打算從朱老八口中得到解決的方法,她只是輕輕嘆息一聲,起了身。
朱老八眼見着李幺九離開,最終咬了咬牙,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瞧你這張破嘴,怎麼到關鍵時刻就說不出話來了。”
……
翌日一早,驢爺恢復了精力,他重新乘坐上小船,打算拉着衆人離開。
登上小船,正打算離開關口,忽然間,左辰看到昨天招待自己的城防官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道長,道長!”
“怎麼了?”
左辰稍有些疑惑看着男人。
城防官長呼了一口氣,他的臉上也出現了緊張的表情:
“道長,剛纔出了件急事。璇王殿下的命香斷了。”
命香……
那是拴在命格上的門道,一旦香斷了的話,也就證明連接着的人死亡了。
璇王已經死了?
那個教派已經把揚州城攻打下來了?
左辰皺着眉頭,只是叮囑了兩句守關將領好好守住關口,就直接讓驢爺駕着船進入了揚州。
等到進入揚州之後,四周看起來一切還非常正常,然而坐在船艙當中的左辰卻睜開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一股淡薄的、似如羽衣的薄霧籠罩在了四周的空氣當中。
左辰沉澱心思,將自己的心念盡數凝結在周圍的這些霧氣上。
漸漸的,左辰似乎看到了一些虛影。
他看到了一片滔滔的苦海。
奔波的浪涌直衝雲霄,撕破了天空中堆積着的雲霧,撕破了原本還蔚藍的藍天。
左辰微微皺起眉頭,他能感覺到這應該是苦海最開始激起浪潮時景象。
吞天食地一般的巨浪迎面而來,而在浪前又忽然升起一道金光,驟然阻攔住了奔流的巨浪。
左辰看到了一朵蓮花,正在苦海上方散發着縷縷微光。
而那蓮花之上,坐着個身穿白袍的人影,那是個女性,面容柔和,散發着濟世的微光。
左辰見過她,
那是林夕的主人,久唸的師傅,上古時期的大士。
在蓮花上的大士就像是忽然感覺到了視野一樣,她微微側過頭,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背後。
看向了船支上左辰的方向。
霎時一刻,左辰感覺小船四周浪濤奔涌,像是在苦海當中沉淪盪漾。
大士面露溫和笑容,微微點頭,輕聲低語:
“道友,許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