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都睡得很早,六七點吃飯,八點鐘就一家人縮在牀頭上看電視或者閒聊,外面黑漆漆的靜得嚇人,偶爾有夜歸人從泥路上走過,都腳步匆匆,特別是路過墳堆的時候,腳步特別輕快,生怕慢上幾步,背後就伸出一隻白骨爪子……
葉歡裹着老叔公的衣服走在路上,吹着涼涼的夜風,不覺得冷,只覺得神清氣爽,好不舒坦。
隔着幾百米的距離,道路上有光亮出現,一輛貨車嗚嗚的駛過,幾條趴在窩裡還捨不得睡覺的土狗就會仰着頭汪汪的叫上兩聲,而不遠處,就會有另一隻土狗也汪汪的迴應。
輕輕回到家裡時,家中燈火早已熄滅,耳朵裡隔着房門牆壁,葉歡也能聽到父母和衆女酣睡均勻的呼吸。
誰都沒有打擾,葉歡自己摸上了牀,脫掉衣服躺了下去,想着老叔公又交代的那些事情,迷迷糊糊睡着,就做起了飛天遁地的美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葉歡耳旁忽然有嗚嗚的哭泣聲音,那聲音顯得悲愴,聽起來有些熟悉。
睜開眼翻身下牀,走到窗邊把窗戶拉開探頭看去時,才發現是隔壁家二叔二嬸坐在地上,兩口子哭得像襁褓裡的嬰兒,淚水肆意。
四周圍滿了親戚鄰居,婦女們紛紛開口柔聲安慰,男人們面露不忍,低嘆一聲又咬牙切齒。
葉歡連忙從衣櫃裡找出衣服穿上,快步下樓時,就看到李詩彤衆女和父母都在門邊,父母神色感慨,葉媽正嘮叨着什麼。
“二叔二嬸怎麼了?”葉歡拿起桌上一個饅頭,一邊咬着一邊問。
“咦,你怎麼變白了?”葉媽看着葉歡,先是驚了一下,又不去管原因,繼續道:“小杰那孩子被人打成了植物人,現在還在雙慶市醫院裡躺着呢。”
“小杰被打了?誰下那麼重的手?”葉歡眉頭一皺,一股怒意就從心底升了起來。
葉小杰,是二叔二嬸的大兒子,也是葉歡的堂弟,雖然不是一個爺爺傳下來的,但小杰的爺爺跟自家爺爺是親兄弟。
小杰今年應該是二十歲,比葉歡小不了多少,小時候掛着鼻涕跟在葉歡這個葉家老大屁股後面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洗澡的事情沒少幹,在葉歡的記憶裡,小杰一直是一個比較大度的人,凡事不跟人計較,自己吃點虧也樂呵呵的,很容易知足。
七八年不見,那時候還在上初中的小杰沒安心學習,高中畢業了就跑到了雙慶市去打工,後來據說到了一家酒吧,一干就是兩年,平日裡經常回家,也給二叔二嬸帶了不少錢,村裡人人都誇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誰知道呢?這個消息今天一早傳回來的,具體的還不清楚,你二叔二嬸一聽小杰成了植物人,哭得那麼傷心,怎麼勸都止不住眼淚。說來也是,任誰家辛辛苦苦養大的懂事孩子被人打得以後只能躺着,都會傷心欲絕,可憐小杰才二十歲,還沒耍朋友呢,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葉媽越說越傷心,到最後眼裡水霧蔓延,眼淚也忍不住往下掉,衆女們又忙着安慰,七嘴八舌亂成一團,葉爸吧嗒吧嗒的吸着煙,臉上也是陰沉沉的。
葉家灣的人本本分分,從來不惹事,走得最遠的也只是到了雙慶市,一輩子老實巴交的,小杰突來橫禍,葉家灣的人都心裡憋着一股怒氣。
“現在最主要的是把事情弄清楚,我去跟二叔二嬸說。”葉歡咬着饅頭就往二叔家跑,幾步路就到,蹲在二叔二嬸面前問到底什麼回事。
葉歡是葉家這一輩的老大,下面弟弟妹妹都得聽他的話,現在小杰出了事,葉歡自然也是該問的。
二叔二嬸也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兩口子一輩子都在田地裡挖食養家,沒去過城裡。
“這事我來,誰欺負了我葉家的人都不能輕易算了,二叔二嬸你們別傷心,我帶你們去雙慶市看小杰。”葉歡拉着二叔二嬸上了大巴車,告別了其他人,直奔雙慶市而去。
李詩彤幾女一個都沒帶,她們還算不上葉家灣的人,這事她們也不該摻和,葉歡處理事情的能力她們也放心。
兩個小時後,大巴車來到了雙慶市,葉歡高中就是在雙慶市唸的,知道市醫院在哪,直接開了過去,又過了一個小時,二叔二嬸纔看到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的小杰。
讓人心酸的哭泣聲在病房裡響起,護士都不忍心去阻止,看到小杰全身綁着繃帶昏迷不醒,二叔二嬸悲痛欲絕的樣子,葉歡心裡的怒意就越發的嚴重。
病房外坐着一個年輕人,臉上還帶着稚氣,看起來也就二十歲不到的樣子,據說是小杰的好朋友。
葉歡簡單的詢問了一下這人具體的情況,立刻就沉着臉開車去了南濱路。
雙慶市的南濱路說來挺有名氣,大大小小的酒吧KTV全部匯聚在這裡,就在上次葉歡帶着衆女去的望江樓不遠,白天看起來沒什麼稀奇,到了晚上夜生活開始的時候,一片片霓虹燈閃耀,一家家酒吧開着大門,無數車輛停在路邊,進進出出的客人就絡繹不絕。
葉歡這次來的目的,是找一家名叫‘琳語’的酒吧,也就是小杰上班的酒吧。
等來到這個酒吧門外時,葉歡就發現這個酒吧外面看起來有些破敗,很有些年代久遠的味道,規模也不算大,在整個南濱路上的酒吧當中,是最不起眼的那種,稍微有點錢的人恐怕都不會往裡邊進。
酒吧的大門是關着的,但葉歡還是走了過去,一腳就給踹開,大門發出嘎吱的聲響,卻很是結實,居然沒有被葉歡踹壞。
“誰敢在琳語酒吧鬧事?”一個粗獷的聲音如雷般炸響,葉歡就看到二樓走廊上一個大漢神色冷冽的跳了下來,目光裡閃爍着冰冷和兇狠,直直看着自己。
“我找你們老闆娘。”葉歡目光凝了一下,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