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耀國的當今國主,是一位遠近聞名的明君,勵精圖治,治理國家,在他的努力之下,封耀國雖然也發生過幾次大大小小的天災,然而卻都是很快能夠得到舉國上下的支持。一位君主,若是能夠做到適度的驕奢,便已算是不錯,更何況如此的一位明君,得到舉國的愛戴,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這御書房,便是封耀國這第二百十八代國主平日批改奏摺之處,如山的奏摺,此刻還堆積在桌案旁,若在平日,這等數目的奏摺,斷然不會一同出現在這位明君的御書房當中,可是不久前,前方傳來了一個天大的噩耗,導致封耀國的國主兩日無心批改奏摺,這些奏摺在此處堆積,成了如今這有些凌亂的局面。
御書房之內的擺設,倒是頗爲簡單,一張桌案,幾幅字畫,一排巨大的紅木書架,幾柄供給觀賞的寶劍,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皇上,可不能推允兒入火坑啊,你不能啊……”,一道痛苦的聲音夾雜着撕心裂肺的哀求之意從御書房之內傳出,憑藉着聲音,聞者腦海中便能夠勾勒出一個跪倒在地面上哭泣的婦人形象。
“皇后,朕……”,中年男子帶着威嚴的聲音隨之響起,然而這道聲音當中,卻是有一種抹不去的憔悴,甚至還帶着嘶啞,這種嘶啞的聲音帶着厚重的粗糙感,很難想象,要經過多長時間的不眠不休,才能夠將一個人的聲帶損壞到這種地步。
“父皇,母后是婦道人家,不懂政事,唯有將皇妹嫁給嵢俟Γ拍芄槐N曳庖舷戮俟蔡熱蝗鞝耍尾患蕖保質且壞來判┬硪趵韉哪兇由糲炱穡蚨狹四侵心昴兇擁幕啊?br/
御書房之內,封耀國的國主慕容遠山坐在桌子旁邊,在其腳邊則是跪着一個留着眼淚苦苦哀求的美麗婦人,看得出這婦人年輕的時候也是生得極爲美麗,雖然已到了人老珠黃的年齡,但是眉宇之間,依舊風韻猶存,然而,這種猶存的風韻,此刻卻是蓄滿了濃濃的祈求之意!
在慕容遠山的身後,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男子看相貌約有二十七八,模樣倒是耐看,然而閃爍的目光當中不時出現的那一絲陰冷之意,讓得人明白,這男子恐怕也不是什麼善茬。
“皇兒,你怎麼能這麼說,那國師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將允兒嫁給他,不是葬送了允兒一生的幸福嗎,皇上,你千萬不要這麼做啊?”聽到那青年男子如此一說,跪坐在地上,穿着着素衣的婦人哭得更是傷心了,讓那青年男子眼中閃過了一道不耐煩之意,然而這道一閃而過的目光,很快就被他給掩蓋下去。
“婦人之見,眼看我封耀國舉國上下都要受到戰爭的殘害,百姓民不聊生,現在只要犧牲小妹一個人就能夠拯救全國百姓,這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情,就算全國的百姓都會感念小妹的恩德,你一個婦人,哪會懂這麼多,不要瞎參合”,青年男子的話語冰冷,彷彿一柄刺刀般扎進婦人的心臟,讓其哭得悲痛欲絕。
“皇上……”
“父皇……”
“好了,你們兩個都住嘴,朕心裡已經夠亂了,你們還來添什麼亂,都回去,都給朕回去”,就在婦人還待哀求的時候,那眉頭深皺的慕容遠山終於是忍耐不住大喝出聲,身爲一國之主,積威深厚,他這一吼,讓得還欲說話的青年男子和婦人都不敢出聲。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都給我回去”,見到兩人雖然都沉默下來,但卻沒有絲毫出去的跡象,慕容遠山額上的皺紋又深了幾層,最後更是怒聲斥道。
“是,兒臣告退”,聽到慕容遠山的怒斥,在其身後的青年男子嘴角浮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當即便是面帶恭敬地說道,退了出去。
“臣妾告退”,見到青年男子都退了出去,婦人雖然捨不得女兒,但是知道再這麼哀求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反倒會惹來慕容遠山的厭煩,當下也是緩緩起身,因爲跪在地上過久的緣故,她的小腿已經麻得厲害,所以努力再三之後,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嚮慕容遠山告退。
“素珊”,在婦人準備出去的時候,眉頭緊皺坐在桌旁的慕容遠山忽然移過目光,開口將其叫住。
“皇上”,婦人回頭,看着這個和自己朝夕相伴的枕邊人,心中明白,封耀國遇上了這種事,要說最傷心的,應該就是他了。
“素珊,坐在這個位置,你要理解,朕做的很多決定都是逼不得已的,因爲,朕不僅是一個父親,還是一個國家的國主,肩上擔負着數十萬黎民百姓的生命,所以,如果用朕的命換取這些百姓的生活安定,朕也會毫不猶豫地交出自己的性命,你,明白我朕意思嗎?”慕容遠山語氣當中有着一絲不忍,但更多的卻是堅決,是那種身爲一國君主,說出之話絕無戲言的堅決!
“素珊……素珊明白”,美婦人的身體一震,原本就不染絲毫紅妝的臉上更顯蒼白幾分,努力穩住身體,纔不至於讓自己就這般癱倒在地,對着慕容遠山盈盈行禮之後,就退下了,他知道,慕容遠山的那一席話,正是變相地向自己透露了他的決定。若是能夠換得百姓安泰,就算是他自己的性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交出去,更何況是區區自己女兒的幸福呢。
“可是,皇上,您自己也說了,您不僅是一個國家的國主,您更是一個女兒的父親,作爲父親,還有什麼能比女兒的幸福來得更重要嗎?”婦人心裡喃喃道,不過這句話,卻是不會讓她說出口了。
青年退出御書房之後,並未走遠,當聽到慕容遠山的那一席話之時,臉上那種冷笑,終於是不可遏止地擴大,“小妹啊小妹,等到父親死了,我就是封耀國國主,若是封耀國被滅亡,我豈有國主可當,所以爲了哥哥的夢想,你就委屈一下吧。”
婦人走出御書房,正好看到了那站在門口帶着笑意看着她的青年男子,當即臉上涌現出了怒氣:“這回你滿意了吧?”
“母后可冤枉兒臣了,爲了全國的百姓,小妹要被逼嫁給那據說喜歡虐殺女人的國師,我心疼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有滿意一說呢?”青年男子語氣悲傷地說道,雖然語氣悲傷,然而臉上的笑容卻是不減,顯然,他的話是說給御書房裡的慕容遠山聽的,而這表情,卻是做給美婦人看的。
“好了,皇兒,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能如此爲天下百姓着想,允兒不在,朕以後將皇位傳給你也能安心了,好了,你們先去看看允兒吧,讓朕一個人靜一靜”,果然,御書房當中傳出了慕容遠山略帶欣慰的聲音,讓得青年男子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不過卻是語氣恭敬地道:“是!”
隨即瞥了那美婦人一眼,拂袖而去。
望着那青年男子的背影,美婦人的眼中也是出現了一陣冷色,隨即搖搖頭,跟着那男子往一處庭院中走去。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海棠櫻是封耀國的國花,海棠櫻不僅美麗,生命力也相當頑強,每當所有的花都凋謝的時候,海棠櫻還在爛漫地吐蕊,而每當一夜暴雨過後,一些豔美的花朵都被吹打得折了腰,海棠櫻卻依舊嬌芳可人,這是一種美麗卻不淡雅,柔和卻不乏堅韌的花朵,就彷彿是一個美麗而又堅強的女人一般!
每年的春天,是海棠櫻落花的季節,一朵朵從天空上飄落的花朵,彷彿是世界上最爲美麗的花海,在空中打着卷,在綠葉之間掉落,帶着春天的喜氣,下起一陣花雨。
封耀國皇宮當中的一座小庭院內,栽種着封耀國最大的一棵海棠櫻,濃密的枝葉往天穹上舒展,將半個庭院都給覆蓋,海棠櫻那種極爲素雅的香氣,便是在這庭院當中瀰漫。
庭院並不大,其中也沒有栽種什麼花花草草,除了地面上偶爾冒頭的幾株雜草之外,庭院內唯有這麼一棵海棠櫻存在,而庭院的主人似乎對這種樹極爲傾心,任憑那掉落的海棠櫻花瓣灑遍院落,悠悠揚揚,也不打掃,讓得整個庭院看上去就彷彿是鋪了一層花毯!
庭院之下,有着一張玉牀,一道窈窕曼妙,穿着素紗的身影,便是半躺在那玉牀之上,纖白的手指握着一冊古老的書卷,不時地翻動一頁頁發黃的書頁,潔白的額頭上皺起一個淺淺的川字,時分時合,似乎在爲書中的某些內容感到不解,又似乎在思考着什麼,而在那書冊之上,隱隱可見一個彎彎扭扭不成樣子的道字存在,似乎蘊含着某種天地至理一般。
“道含萬物,治國是道,修身是道,日升日落,人來人往,這世間的一切,莫不是道,這道果然是蘊意非凡,可惜允兒終只是一個凡人,恐怕今生都難以得窺其面貌的一二!”未幾,那半臥在玉牀上的素紗女子忽然輕聲說道,那聲音彷如冰晶落玉盤般清脆好聽,讓得聞者會忍不住去猜測聲音的主人會是如何美麗優雅的一個女子!
赤足下牀,少女擡起了秋水一般的眸子,看了眼那濃密樹蔭後的陽光,道:“已是正午,父皇應該已經下了決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