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樂正宛央帶着韓明軒“看戲”得時候,住在樓外樓的葉子愉正在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着——白天所見到的那個人一直在自己的腦海中不斷閃現,怎麼都揮之不去。
莫名的,一向溫婉的葉子愉一陣煩躁。既然睡不着,乾脆起身,摸索着點燃油燈,披上外衣,打開包袱,拿出孃親留下來的畫像打開細細觀看。
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她對爹的唯一印記。
從小,她的身邊只有孃親,還有祖母。外祖母家從來不承認孃親,因爲孃親,未婚懷孕…也因此,受盡了各種冷眼白眼,冷嘲熱諷。
他們三人相依爲命的日子直到祖母因病去世。
孃親將祖母的遺體火化,湊足了錢,帶着她和祖母的骨灰,毅然而然的踏上了千里尋夫之路。
以爲是美好的開始,很快就可以見到爹爹,卻沒有想到孃親半路含恨而終。自己若不是宛央姐姐,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抑或是是生是死…
今日那個穿着光鮮意氣風發的男人,究竟是誰?爲何長得與畫像上的爹爹如此相像?會是自己的爹爹嗎?
可是,如果是爹爹,爲何不回來找他們呢?
葉子愉惆悵滿懷,心思輾轉,久久不能平靜,好似有一口氣憋在心裡鬱結不開。
心煩意亂,無法紓解,索性將畫像收了起來,打開門,一陣風過,吹拂在她的身上,頓時清醒了很多。葉子愉擡頭望了望那半彎的月亮,自己的人生,是否就如這月半彎一樣,無法團圓?
運氣提氣,一個翻身,上到了房頂,坐在屋脊上,陣陣清風,似乎逐漸的將她心裡的煩躁吹散開來…
葉子愉此時想到了從小與孃親祖母一起相依爲命的清苦日子;想到了孃親爲了她所挨的毒打;想到了孃親在自己面前漸漸不捨的閉上了眼睛;想到了這幾年跟着宛央姐姐學習醫術武功琴棋書畫…
其實孃親曾經也是大家小姐,閒暇之餘也有教過她很多東西。所以,即使是窮困潦倒,孃親身上那股清蓮般的風姿也一點不少,而自己,不管是長相亦或者性格,幾乎都遺傳了孃親,這也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地方,幸好,宛央姐姐的出現…
凌睿遠遠的看着葉子愉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那裡。在自己的印象中,此女子一直都是樂觀積極向上的,何時出現過這樣的情緒?
難道是因爲白天的那個男人?這怎麼可能?
不過細細想來,好像從那男人出現之後,就時常出現不對勁了。從來的路上最初的跟蹤,到昨日的無意撞見,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關聯?
凌睿自問自己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但是,與大家相處了兩年有餘,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將他們放在了心上——如家人一般。
凌睿倚在迴廊,也陷入了沉思,自從到了燕京,感覺很多地方似在夢中見過,莫名的覺得熟悉,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是沒有來過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自己的夢,真的如此真實?
突然感覺到臉上有冷意,凌睿陡然睜開眼睛,原來是下雨了。五月的天,說變就變,相信很快就又呢個雨過天晴了。真不明白自己爲何在這深更半夜跑到這裡來吹風。
轉身準備回房休息,卻在擡頭之間發現房頂仍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葉子愉。
好吧,凌睿不能淡定了,這女子能不能省事點?大半夜上方吹風也就罷了,眼見雨越來越大,怎麼還不下來?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受涼生病的嗎?這小身板,能受得住
?
他真不敢想象如果她因爲淋雨病倒,那鬼靈精的主子會不會將他的皮拔掉一層。想象就覺得恐怖,這不知道他凌睿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卻是在那女子身上栽倒,何其可恨。
可是,他卻心甘情願,哎,這什麼世道?難道自己真的是欠虐?
果然,與那女子呆久了,身上也感染了很多“人氣”了。
運氣上了房頂,來到葉子愉的身前,對方好似沒有發現他一樣,凌睿心裡惱怒,卻又不能發作,葉子愉平時都是乖巧有分寸的,想必是真的有什麼事吧。
“下雨了,下去吧。”凌睿彎腰準備扶起葉子愉,卻發現葉子愉兩眼通紅,遙望着不知名的地方,不願離去。
“子愉,別讓大家擔心。”凌睿發誓,他從來沒有如此耐心的哄過誰。
看着對方紅紅的眼睛,之前的惱怒也轉爲了濃濃的心疼,對於葉子愉的事情,雖然平時沒有人說,但是,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對於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卻又堅強的女子,他一直都很欣賞。
“凌大哥……”葉子愉擡頭望向眼前之人,滿目的淒涼,欲言又止。此刻她多想找個人傾訴依靠,可惜,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宛央姐姐,可是宛央姐姐本來要忙的事情都那麼多了,她不能給她分憂已經很內疚了,怎麼能讓她平添煩憂呢?
“有什麼下去再說吧,雨下大了。”凌睿最煩的就是面對哭哭啼啼的女子,可是眼前這個努力隱忍悲傷,盡力剋制自己內心脆弱的堅強女子,讓他不忍無視。
“可是…”葉子愉不想一個人面對那緊閉的房門,感覺,自己好孤寂。在這房頂,被這廣垠的天地包圍,至少,她會覺得自己還存再,自己並不孤單。
“如果你有什麼,我怎麼跟宛央姑娘交待?”凌睿等人都是喜歡性的叫樂正宛央爲宛央姑娘,一來對其的尊重,二來是對她的崇拜喜愛。
葉子愉看着凌睿面無表情卻又認真執着的眼神,外想想自己今早確實太任性了,隨即起身,對着凌睿抱歉一笑:“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走吧…”凌睿淡淡的看了葉子愉一眼,不再多說,轉身率先邁步。視線卻是關注着一旁的人,雨已經開始慢慢下大,屋頂有些滑。
葉子愉看着前面故作疏遠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她很幸運,也很幸福,除了宛央姐姐,她身邊還有好多關心在意她的朋友、親人…自己又何必悲春傷秋庸人自擾呢?
不管對方是不是他的爹爹,自己都得好好活着,也不管能不能找到爹爹,她也必須好好的生活,不是麼?
她不能讓這麼多關心在意她的人擔心。
“凌大哥,還記得我們來燕京的路上我們跟蹤的人麼?”葉子愉想明白了,也釋懷了,與其自己一個人惆悵,讓大家擔憂,還不如大方的說出來。至於宛央姐姐,還是暫時不要給她增添煩惱了,就讓她做個開心幸福漂亮的新娘吧。
話說,宛央姐姐居然要成親了,今日剛聽到這小子,那個激動啊。佛,明天一定要想法見宛央姐姐一面,她可是說過的,自己要做伴娘的。
“嗯。”凌睿當然解放,只是一直不明白一向矜持溫婉的葉子愉怎麼回突然對一個陌生男子那麼上心。如若說因爲濟世堂或者其他產業,可是他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時跟蹤調查卻是毫無頭緒,而且只是恍惚的一眼,不真切,今天再次見到卻是清晰的印在了腦海…”葉子愉想到剛見到那張臉渾身血液彷彿都凝結的悸動,此時卻是被不確定取代。
“明天我讓人再詳細調查一番,既然知道人,那麼很快就有結果。”自己手下的力量不夠,不是還有誅魔殿麼?
“謝謝你,凌大哥。”葉子愉兩眼明亮,有着希翼的光芒。隨後卻是納悶:“你不問問爲什麼?或者,那人是誰?”
“只要你想說,自然會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和秘密,他凌睿亦然。
葉子愉感激的看了凌睿一眼,卻是沒有再做隱瞞,開始訴說起來……另一邊,樂正宛央與墨塵一路說笑,很快就被莫凡追上了。
樂正宛央一看莫凡的造型和打扮,心裡那個樂。之前在太師府,因爲要入戲,沒有敢笑出聲,差點沒有將她憋成內傷。後來因爲感傷,也就漸漸忘了這一出。
當再次看到這個樣子的時候,樂正宛央便毫不顧忌、毫無形象、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寧靜的夜晚,因爲這爽朗清脆的笑聲打破。
本來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真相的痛苦中的莫凡,被樂正宛央這麼一笑,纔想起自己的妝容來。一臉委屈哀怨的看着那捧腹大笑的女子,好似對方做了多麼不應該的事情一樣——他現在很憂傷很需要安慰呢,好不好?
墨塵好笑的看着樂正宛央,這丫頭的性子還真是多變——
溫柔善良的、霸道彪悍的、迷糊可愛的、大大咧咧不拘一格的、沉穩內斂的、低調矜持的、陽光爽朗的、自信幹練的…哪一面纔是真實的她呢?或許,這些都是最真實的樂正宛央吧。
他希望以後的日子裡,他的宛兒,都能保持這份心情,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做最真實最快樂的自己。
伸手將樂正宛央眼角的淚水輕輕擦拭,墨塵眼裡全是滿滿的寵溺,他希望宛兒永遠都這樣幸福,他也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努力讓她成爲最幸福的女人!
好吧,樂正宛央也將憋在心裡的笑意全部釋放開來了。看到莫凡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樂正宛央正了正色,儘量讓自己的臉色嚴肅點,悲傷點——他得和親愛的師兄一起有難同當不是?
“宛央妹妹,你還是笑吧。”莫凡看着故作嚴肅,努力扮演憂傷的樂正宛央,一下沒有忍住,咧嘴笑了開來。
“莫凡師兄,莫凡哥哥,還好吧?”樂正宛央雖然表情很誇張,但是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放心,俺很強悍!”莫凡當然知道樂正宛央的擔憂和關懷。她雖然不說,卻是用時機行動來表明了她的關心。不過,也只有宛央妹妹最瞭解他,被她這樣一折騰,他的心傷,還真的淡化了不少。
“不過,說真的,你的演技真的是一級棒,如果可以,那個最佳影帝獎肯定非你莫屬。”樂正宛央揶揄到。
“宛央妹妹…”樂正宛央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莫凡就想炸毛暴走。爲什麼要讓他去扮演這個韓玉鬆呢?項玖王青這麼多候選人,他想看戲不錯,可是一點也不喜歡演戲給人看啊。
“既然沒事,回去吧。”墨塵酷酷的甩出一句話之後,攔着樂正宛央便走。
“呃…”好吧,莫凡一直都知道陳大哥對宛央妹妹的感情和心意的,不是麼?對於這樣的場面,他應該早就習以爲常,見怪不怪了。
無辜的摸摸鼻頭,趕緊跟上,話說,回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那天晚上聽到消息便讓蒼鷹給姐姐帶信前去了,如今已經兩天,也不知道姐姐那邊怎麼樣了——相信很快就會有回信了。
他還得將宛央妹妹和陳大哥成親的消息送出去呢。不過,白天那動靜,估計消息都傳播開來了。
第二天,咱們偉大的權傾朝野的太師大人,破天荒的請假沒有參加早朝。
不管是同一陣營真心關心的,抑或是政敵看笑話的,都一個勁的大包小包的拎着慰問品前去太師府。
這些人,都是混跡朝堂數十載的千年老狐狸,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風吹草動,也能被他們嗅出不一樣的味道。
這不,有心之人只要信心觀察,便能看出皇上與他們之間的一些微妙變化。
這麼多年,皇上是什麼樣的,他們心裡有數,太師又是什麼樣的,他們仍然心照不宣,爲人臣子的,只要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盡心爲百姓辦事,那就是功臣。
南宮俊霖也聽聞了太師生病的消息,散完早朝,便匆忙的去見司馬如煙,將聽到的關於司馬昌的情況告知。在他的印象裡,母親永遠是賢惠、孝順的,如今外祖父生病,母后肯定很着急。
司馬如煙一聽,這還得了?關鍵時刻,怎麼能感冒呢?可別耽誤了正事呀。雙手一拍,立馬請示皇上,得到同意趕緊光明正大大張旗鼓的出宮敬孝去了。當然,爲了營造大皇子愛民如子,孝順謙遜的形象氛圍,南宮俊霖肯定是跟着她一起了。
當衆人夥計火燎的到了太師府,管家家丁護衛一看這陣仗,皆是面面相覷:咱們太師府有什麼事麼?怎麼沒有聽到太師吩咐啊?
司馬如煙一看管家的表情,心裡就納悶了,難道父親大人是有其他的計劃?
隨意的說了聲“衆位免禮,隨意,本宮先去看看父親大人”便朝着司馬昌的主院而去。
南宮俊霖緊隨其後,外祖父的身體,他是真的關心。雖然對於這個外祖父,自己心裡還有很多的疑問和疑惑,但是並不有影響他對家人親情的珍惜和關心。
來到司馬昌的房門外,管家再次敲了敲房門,屋內依然沒有反應,可是,明顯的有均勻的呼吸聲。無奈,司馬如煙像南宮俊霖示意,南宮俊霖運氣一掌,“哐當”一聲便將門給破開了。
隨着拍門聲,司馬昌被驚醒,惱怒道:“誰?”太師府裡,居然還有這麼不懂規矩的人,待會看他怎麼收拾。
幾人快速的進屋,本來以爲司馬昌真的病重虛弱無力,大家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司馬昌摩挲着雙眼,打了個哈欠,然後伸了個懶腰,心裡已經開始在想着待會怎麼處罰這個沒有規矩的嚇人隨從了。不過,這覺睡得真舒服,可是,爲什麼會一身痠痛無力呢?
“父親,你還好吧?”司馬如煙着急的問道。
“爲父好的很,”話說,睡得正想被人驚擾,換做誰都不會有好臉色的。司馬昌更是典型中的典型,只見他不悅的看和司馬如煙:“你們怎麼來了?”
“聽聞父親身體欠佳,女兒和霖兒便立馬過來看望了。”司馬如煙看着司馬昌的臉色和身體狀況,看來應該無恙,也就放下心來。
“我沒事,什麼時辰了?得上早朝了。”司馬昌立即招人伺候起身。
“父親,早朝已經散了…”司馬如煙納悶的看着司馬昌,父親是怎麼了?
“這麼晚了?”司馬昌也是震驚,自己怎麼會這樣呢?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煙兒,你讓大家都回去吧,爹爹休息一天就沒事了。”司馬昌猜想自己大概是最近真的太累了,所以纔會一覺不醒,那麼就讓大家以爲他是真的生病了吧,這樣他的形象也不至於受影響。
司馬如煙心裡明白父親的想法,帶着南宮俊霖,去前院大廳跟衆大臣致以感謝讓大家都回去,便率先離開了太師府。
當前是敏感時期,可不能出一絲紕漏。
樂正宛央一起牀聽聞了早上太師府所上演的一幕。心裡那個得意,哈哈,估計他們都會失望不已,原以爲可以趁機拍拍太師的馬屁,結果,這馬屁沒有拍好,反而拍到馬腿上去了,沒有被踢的個人仰馬翻半身不遂偏癱,就應該偷着笑了。
不過這“醉生夢死”還真是好用,不但讓對方抵抗力爲“零”,乖乖的聽話,有問必答,醒來還能將一切忘掉——果然是作奸犯科坑蒙拐騙強取豪奪的居家旅行必備之良藥啊。
還沒有得瑟夠,接着又從莫凡那裡聽到莫姐姐正在趕往燕京的路上。她那個開心,如果快的話,估計能趕上他們的婚禮呢。到時候他們三姐妹就可以相聚一起了。
哎,有多長時間了,大家都各自忙碌着,都很少細細的品味享受生活。這樣可不好,以後賺錢養家這麼大的事,得交給他們男人來做,女人,就是應該被寵愛享受打扮的。
如果墨塵知道樂正宛央此時的想法,肯定是開心的不得了,他做夢都想將樂正宛央給藏嬌在金屋的了。每天看宛兒這麼辛苦忙碌,他心疼。
不過說真的,如果真的讓樂正宛央呆在家裡做個四等人——等老公、等吃、等睡、等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樂正宛央的認知裡,女人不一定要很強,但是在某些方面一定要獨立,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這樣纔不會與社會脫節,也不會一直圍着老公孩子轉,讓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和風華。
但是,她一定會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妻子,包括母親…
哎呀,真害羞,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這些了呢?孩子,貌似也是不錯的想法。莫名的,樂正宛央突然有點期待他們的愛情結晶的到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呢。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當前最應該關心的就是他們的婚禮。
只有兩天的時間了,不知道一切來不來得及。墨塵說一切有他,讓她不要擔心。
可是,心裡還是難免有些許着急,還有緊張,伴隨着些許的的遺憾——師父、楚姐姐、雲風他們這些親人,都不在身邊。如果他們能參加,那就再最完美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