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聽,而時間已經到了九點半,按正常的時間,這個時侯,顧念彬應該要到了。手機裡傳來長長的嘟音,聽得杜小仙有些心慌,卻又不想讓人看出來,她掩飾的笑了笑,說:“可能是下了雪,路不好走,會晚點回。”
也只能這樣認爲了,阿玲看了杜華嶽一眼,說:“對,應該是路不好走,畢竟是晚上,路又滑,會要晚點的,咱們到屋裡暖和暖和,邊吃東西邊等吧。”
杜華嶽有些猶豫:“要不我還是先走了,你們到屋裡去,這裡附近沒什麼人,別再出來了。”
“阿嶽哥你別走,”杜小仙說:“現在已經沒有公交車了,出租車也少,你就在這裡住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走。”
“是啊,別走了,少爺沒回來,這麼大的屋子就剩下我們倆個,怪害怕的,你就別走了。”
杜華嶽本是不願意在這裡住的,聽阿玲這麼一說,也不好推辭,就點了點頭,推着杜小仙進屋:“出來呆得太久了,出去暖和一下。”
阿玲把先前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三個人一邊看電視,一邊吃着,杜小仙時不時看一下牆邊的那座落地大鐘,阿玲和杜華嶽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不說話。
電視裡演着小品,是這兩年小品界的新貴,包袱一個接一個的抖,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阿玲和杜華嶽完全被小品吸引住了,不時笑得前俯後仰,杜小仙雖然也盯着電視,卻是心不在焉。突然,“哐——”的一聲響,把杜小仙嚇得渾身一震,卻是大鐘響了,她擡眼望去,那根發光的銅指針正指向十一點。
她怔了一下,輕聲說:“已經這麼晚了。”
阿玲看了她一眼,“小仙,今天天氣不好,可能少爺就不回來了,你不要等他了。我們陪着你守歲也是一樣啊!”
“他說過會回來的。”杜小仙拿起手機又開始打,這一次裡面倒是有有說話,卻是一個女聲機械的重複,一會中文一會英文,“對不起,您拔的電話已關機,請稍侯再拔。Sorry,thenumberyoudailedhas,beenswitchedoff!”
“怎麼會這樣?”杜小仙看着杜華嶽:“他怎麼關機了?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不會的,你別瞎想,”杜華嶽說:“今天畢竟是大年三十,或許他父母留他一起守歲呢?又或許是他喝多了,他們不准他出來。”
“可是他不回來,爲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杜小仙很着急:“他從來不會這樣的,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你別急,我查一查,”杜華嶽用手機上網,查直達風雷鎮的高速公路有沒有出什麼事故?果然是有一起,卻只是兩車刮擦,並無大礙,也不是顧念彬的車。
杜小仙放心了些,“只要沒出事就好。或許他真的是喝了酒,不好開車,所以不回了。我們不用等他了。”
阿玲說:“反正是要守歲,到十二點還要放炮呢,過了十二點再睡吧。”
“也好。”杜華嶽拍拍杜小仙的肩,笑着說:“你要是熬不住,現在就去睡,到時侯放炮把你吵醒了,可別怪我們。”
“我也守到十二點。”杜小仙說着往沙發裡一靠,小小的身子窩進去,目光茫然的看着電視,倒顯出幾分落寞來。
杜華嶽故意跟她逗趣:“怎麼,顧哥哥回不來,你睡不着?”
杜小仙果然一逗就紅了臉,伸手打了杜華嶽一下:“阿嶽哥,你欺負人!”
“我哪裡欺負你了嘛,”杜華嶽笑着說:“你看,顧哥哥不回來,你就無精打彩的,我這個被你叫了十幾年的哥哥真是心酸喲!”
“誰說我無精打彩的,”杜小仙站起來看了看窗外,“咱們再出去放一會,還有好多煙花呢!”
“走,那就再去放一會,反正呆會也要放守歲鞭炮了。”杜華嶽叫阿玲:“你也一起去,咱們擺幾個一起放,那纔好看呢。”
杜小仙放煙花的時侯,顧念彬正在同夏南澤喝酒,吃完飯他本來想走,可是一直沒機會開口,先是顧廣賢和夏德仁問他公司裡的事,又聊了一些對未來的展望,甚至還聊到了回購顧氏百年大樓的事情,好不容易脫了身。
方雅茹和夏夫人又跟他說起夏小宛這些年在國外如何如何的不易,只希望她回國後可以順風順水,過上太平日子。夏夫人更是語重心長的拜託他照看夏小宛,都是至親好友,顧念彬實在不想在年三十晚上攤牌,強顏敷衍着說好。
不等他找藉口走開,顧姍姍,夏南澤和夏小宛也過來了,把他團團圍住,顧姍姍一貫是嘰嘰喳喳的鬧,夏南澤端了酒杯要跟他喝酒,或許是借了酒力,明明幾年不跟他來往,此時卻熱情異常的同他追憶往昔的情誼,夏小宛倒是沒多說話,只是那目光裡包含着太多的情緒,讓他很難去忽視。突然間他就明白過來,今晚這場面都是衝他來的,父母知道他的心思,顧姍姍也知道,說不定夏小宛也知道了,所以他今天回來,他們是不打算再讓他走的。除非他翻臉,鬧得不歡而散,而他們算準了他不會,因爲今天是大年夜,閤家團圓,歡歌笑語的日子,他如果一定要在這樣的日子跟家裡鬧翻,且不說傳出去不好聽,光是父親的身體就能讓他下不了狠心。這世間不光有愛情,還有親情,他是至情至孝的人,如果真是這樣,他實在過不了自已那一關。
心裡煩悶,酒自然就喝得多,顧姍姍今晚也格外的乖巧,時不時靠在他身上,或是挽住他的胳膊撒嬌。他知道她是故意分他的心。而他的心也確實有些亂了。
到最後,他終於是醉過去,夏南澤和蕭伯年把他扶去房間休息,看着他蹣跚的背影,顧姍姍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對方雅茹說:“總算是搞定了。”
方雅茹卻搖頭:“你以爲他心裡不明白嗎?不過是不想在今天晚上撕破臉皮罷了。”
“那個杜小仙究竟給他吃了什麼迷藥?”顧姍姍氣呼呼的說:“小宛沒回來也就算了,現在人都在眼前了,他的心卻不在了。”
“等過了年,我去見見那孩子,”方雅茹說:“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看得出來,她心腸不壞,應該說得通,只要她自動消失,念彬會回頭的。不管怎麼說,我們顧家可不能娶個女傭進門。”
“媽,你放心,”顧姍姍一臉堅決的表態:“這回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們一定可以把哥哥拉回來的。”
“但願如此吧,”方雅茹嘆了口氣,問:“你夏伯父一家都回房了嗎?”
“夏伯母回房了,夏伯父在跟爸爸說話。小宛在我屋裡,她今晚跟我睡。”
方雅茹點點頭,又問:“你哥的手機呢?”
“我關了機,又偷偷的放回去了。”顧姍姍說起這事,不由得笑起來。
“還笑,”方雅茹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等明天早上他醒來,還不定怎麼發脾氣呢?”
“那我就死不承認,說是他喝醉了酒,自已關機的,光我什麼事?”
“你個鬼機靈。”方雅茹嗔笑的又戳了她一下。
“哎呀,媽,你別老戳我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顧姍姍噘起嘴巴說:“人家現在可是當家主持呢!”
“當家主持,你回不回房啊?”夏小宛在門邊探了頭進來。
顧姍姍笑着起了身:“媽,那我回房了。”
“去吧,你們姐妹倆回房說話,我也要休息了。”
顧姍姍挽着夏小宛的胳膊從走廊穿過去,一路都掛着大紅的燈籠,風停了,紅燈籠靜靜垂立,照着方寸之地也暈着紅光,雖是這寂靜深夜,卻也透着一派喜氣。夏小宛就笑:“小時侯看《大紅燈籠高高掛》,一開頭就是這樣的紅燈籠,我當時還想,是不是借你家祖宅拍的呢?”
“你喜歡啊?”顧姍姍打趣她:“趕明你跟我哥結婚,就在這老宅裡辦,我也給你掛滿紅燈籠,讓你過過癮,好吧?”
“你看你,我就說一說,你倒當真了。”夏小宛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說:“今晚上我看念彬哥總有些怪怪的,不會是看到我不高興吧?”
“不會,”顧姍姍說:“他是看到你太高興了,所以顯得有些傻。”
“我倒覺得他是心不在焉,”夏小宛眼睛看着那一路的紅燈籠,問:“是不是你跟我說過的那個小女傭……”
“有她什麼事啊,”顧姍姍不以爲然的說:“一個小女傭而已,你在我哥心裡可是無人可比的。”
夏小宛笑起來:“這麼說,我還是有希望的羅。”
“當然,顧家長媳非你莫屬,”顧姍姍很肯定的點頭,突然又皺眉:“只是你怎麼突然就想通了呢?你和姜凱威……”
夏小宛神情微微一變,很快又低低的笑一聲,彷彿是自嘲:“我和他的事五年前就結束了,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既然流水無情,我又何必再去趟那渾水。”
她正從燈籠下走過,豔豔的一抹紅映在她眼底,彷彿是細碎的流光,瞬間明滅,看不真切。
“那就好。”顧姍姍說:“這些年,爲了你,我哥可沒少跟姜凱威較勁。我就不明白,當年你爲什麼會喜歡他那種飛揚跋扈的公子哥?”
夏小宛輕笑:“你也知道是當年,當年不懂事唄,青春年少,誰還沒有個犯糊塗的時侯!”
顧姍姍一把推開房門,說:“犯錯不要緊,要緊的是有錯就改,現在好了,你跟了我哥,就準備做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夏小宛進到溫暖的房間裡,卻打了個冷顫:“哎呀,外邊好冷,我困了,睡覺吧。”
顧姍姍不肯讓她睡:“再聊會嘛,反正呆會蕭伯放守歲炮仗,又會被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