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抽籤

杜小仙覺得自已剛睡着沒一會,就被顧念彬叫醒了,他的聲音倒是清明,一點睡意也沒有:“快起來,看日出去。”

杜小仙揉了揉眼睛,從溫暖的被子裡坐起來有些迷迷糊糊的,顧念彬站在牀邊,把衣服一件一件往她身上套,又蹲下來替她穿襪子,杜小仙這時纔有些清醒,忙把腳一縮,再怎麼被他寵,也不能失了該有的分寸,顧念彬哪是給人穿襪子的人啊!

顧念彬見她縮腳,笑了笑,把襪子丟給她,走到衛生間裡去,杜小仙快快的穿好衣服,也跟了進去,發現顧念彬已經替她把漱口水和洗臉水都準備好了,她心下感動,走過去抱住了他。顧念彬卻拍了拍她的背,溫和的說:“快着點,不然找不到好位置了。”

他一般很少催她,杜小仙想應該真是很趕時間,忙就端了水杯刷起牙來,等她弄好一切出來,顧念彬又象昨天晚上一樣,把軍大衣給她穿上,圍巾包好,仔細打量了一下才帶着她出門。

外頭是漆黑一片,倒比昨天晚上更顯得黑暗,天上看不到月亮,星子也淡得似無,顧念彬拿手機照着路面,杜小仙緊緊貼着他,亦步亦趨的走着。

這時侯的風更冷了,吹在臉上象刀子刮,眼睛也被吹得眯起來,風無孔不入,盡往那細小的縫隙裡鑽,杜小仙的耳朵被吹木了,風順着耳後的那一丁點的縫隙吹進了脖子裡,象被針紮了一下,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顧念彬摟着她的手一緊,低聲問:“冷啊?”

“還好,”杜小仙一張嘴,熱氣全噴在圍巾裡,挨着下巴彷彿有溼意。

顧念彬便把圍巾拉了拉,連耳朵也遮住,但一會兒就被風吹開,反而露得更多,顧念彬只好停下來,讓杜小仙拿着手機,他騰出兩隻手來替她重新再包了一遍,有些懊惱的說:“應該要圍兩條的,一條圍脖子,一條包腦袋,這樣就不怕被風吹開了。”

其實杜小仙不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從小到大,挨餓受凍是常有的事,就算這風再冷,她也經受得住,但顧念彬這樣寶貝着她,她只好不吭聲,乖乖的任由顧念彬去弄。

這樣一弄,又耽誤了幾分鐘,等他們終於登上了峰頂南天門,上頭已經站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這裡又有一座大廟,外頭也立着一隻巨大的銅鼎,銅鼎裡頭燒着香錢紙,外頭插着粗粗壯壯紫紅色的香。

藉着銅鼎裡燒的火光,顧念彬帶着杜小仙在人羣裡七穿八穿,終於找了一處僻風的地方,顧念彬把杜小仙抱在懷裡,兩個人都穿着軍大衣,臃腫不堪還要抱在一起,實在是有些滑稽的。可是沒有人注意他們,大家都三五成羣擠在一起取暖,大部分人都穿着軍大衣,杜小仙聽到有人在問在哪裡租大衣,但馬上有人回答,大衣租完了,一件也沒有了。那人懊喪的叫了一聲,便往廟裡跑,沒有穿軍大衣的人都躲在廟裡,不時竄出一兩個來看一看外邊的動靜,然後又縮回去。

天空仍是黑的,一點日出的跡象都沒有,顧念彬怕杜小仙冷,乾脆把她的頭埋在自已懷裡,低聲說:“你先僻僻風,有了我就叫你。”

杜小仙象只壁虎一樣巴着他,乖乖的嗯了一聲沒說話,四周亂哄哄的,又有人唱起歌來,漸漸變成大和唱,素不相識的人們一起唱歌,心潮總是特別膨湃,感覺好象也沒那麼冷了,杜小仙忍不住扭了頭去看,又小聲問顧念彬:“你怎麼不唱?”

顧念彬低頭在她耳邊說:“我只唱給你聽。”

杜小仙咯咯的笑着在他臉上蹭了一下,她的嘴包在圍巾裡,只能用這種方法表示親暱。

突然不知誰大叫了一聲:“來了!”

跟着無數的聲音在叫:“在哪?在哪?在哪呢?”

杜小仙伸着脖子去看,就覺得天空突然一下變白了,但是沒看到日頭,她有些急,也跟着問:“在哪?在哪呢?”

顧念彬指給她看:“在那裡,看到沒有?”

杜小仙順着他指的方向,果然就看到了,鮮紅鮮紅的,象一枚油旺旺的紅心鹹蛋黃,在山峰間冉冉升起,它帶着光明和熱量,將周遭的黑暗一一驅散,那些鮮亮的光芒有力的穿透了黑暗,帶給大地光明。

所有人都在驚呼,杜小仙甚至聽到有人的聲音帶着哽咽,那是因爲太感動,感動日出帶來的鮮活和生機。杜小仙也很感動,在山上這一日,她總是感動,感動這山川如畫,感動顧念彬體貼呵護,感動素不相識的人相扶相持,感動日落與日出,感動這天與地,所有的一切,她都好感動。

原來世界這麼美好,這麼讓人感動,阿媽說要懂得感恩,她雖然聽阿媽的話,卻懵懵懂懂,只覺得生活艱苦,但是此刻她明白了。因爲感恩,才能發現生活的美好,纔會有那麼多的感動。她一直努力做個好人,相信好人會有好報,所以老天讓她遇到了顧念彬。

紅日已經升上了半空,陽光普照大地,在大家的歡呼聲中,顧念彬突然拖了她就往廟裡跑,杜小仙不知道怎麼了,也不問,順從的跟着他跑。

廟裡空蕩蕩的,所有的人都在外邊看日出,有僧人走過來朝他們雙手合什,“顧施主,香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顧念彬便帶着杜小仙隨僧人穿過廟堂往後面去,後面亦是廟,一座接一座,他們走到正中的大廟裡,一座巨大的金身聖君菩薩端坐其中,慈眉善目,模樣端莊。杜小仙並不認得那是什麼菩薩,也不敢出聲問。

顧念彬到了這清靜之地,身上的冷峻氣質似乎也淡了許多,他低聲說:“呆會我們一起許個願。”

杜小仙便說:“我希望……”

顧念彬趕緊捂住她的嘴,“我又不是菩薩,你說給菩薩聽才靈。”

杜小仙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等僧人點了香給他們,顧念彬帶着杜小仙跪在蒲團上,對着金身聖君菩薩默默許願,然後三叩首跪拜,方纔起身,把香插上邊上的香爐上。

許了願燒了香,僧人送顧念彬和杜小仙往外走的時侯,杜小仙看到牆壁邊的竹籤,一時好奇,便說:“我們求個籤吧?”

“好,你去拿一支。”顧念彬說。

杜小仙走到籤筒前倒有些緊張,回頭又望了顧念彬一眼,男人微笑着說:“沒關係,隨便抽一支。”

杜小仙閉上眼睛,真的隨手在籤筒裡抽了一支,低頭仔細看,簽上寫的卻是:人情雖好知心少,枉託良媒費支持,只恐眼前圖樂歡,安知中道禍來臨。

杜小仙看不懂,卻覺得兆頭不是很好的樣子,拿給顧念彬看,他倒是沒說什麼,隨手遞給了一邊的僧人,然後拉着她往外走,僧人把他們送到最前邊的大廟就返身折回。大廟裡很熱鬧,很多少在求神拜佛,也有人在求籤。

杜小仙因爲剛求的那支籤不好,心裡隱隱不安,同顧念彬說再求一次,顧念彬倒是很隨意,點了點頭讓她再去抽一次。

這裡抽籤的人很多,卻並不擁擠,佛門淨地,凡夫俗子皆不敢太造次,所以大家都自覺排隊,井然有序。

輪到杜小仙時,她睜大眼睛盯着那些竹籤,很認真的躊躇了一番才慎重的伸手抽了一支出來,跑到光亮處一看,她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這支籤竟然和前面那次一模一樣。她擡頭看顧念彬,他站在門邊,正背對着她,杜小仙趕緊把籤投到籤筒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過去。

顧念彬問她:“抽了什麼籤?”

杜小仙說:“不好不壞吧,沒什麼意思。”

顧念彬就笑:“說了這東西,信則靈,不信則不靈。你小小年紀,倒是迷信得很啊!”

杜小仙說:“我纔不信呢,不過是好玩罷了。”

他們走出廟門,太陽已升得老高了,金色的陽光普照大地,照得哪哪都是一片亮堂堂,杜小仙的心情又莫名的好起來。

這時侯氣溫已經升上來了,並不是很冷,杜小仙便把大衣脫了,抱在手上,站在平臺上眺望遠處,這是桐山最高的南天門,從這裡可以看到連綿起伏的山巒,還有尖尖的峰頂,確有一種一覽衆山小的意境。這裡也可以俯瞰整個桐山縣城,錯落有致的低矮房屋,大片黃褐色的稻田,還有正冒着炊煙的農舍……

看到炊煙裊裊,杜小仙才覺得肚子有些餓,她剛要說話,顧念彬象已經知道她的心思,接過她手裡的軍大衣,說“走,下去吃早飯,然後就下山了。”

他們回到廟房裡吃了早飯,是素餡包子,外加一碗豆槳。都是清淡的食物,份量也不多,杜小仙很快就吃完了,趁顧念彬站在外頭抽菸的功夫,她把該收的東西都收拾好。

他們下山的時侯是坐的遊纜車,到了半山腰換坐汽車。還沒下游纜車就看到車子停在路邊,而司機恭謹的站在一旁等着,見他們來,打了聲招呼趕緊拉開車門,顧念彬讓杜小仙先坐進去,然後自已也跟進去,他把小姑娘摟在懷裡,溫聲說:“早上沒睡夠吧,現在可以補一覺。”

杜小仙就真的閉上了眼睛睡覺,嘴角卻彎彎,象在笑,顧念彬問:“你笑什麼?”

杜小仙不說話,嘴角笑意卻更深。

顧念彬好奇,再問:“你倒底笑什麼?”

杜小仙輕聲說:“沒笑什麼,我就是高興而已。”

“真是個傻姑娘。”顧念彬看着懷裡眉目清秀的小姑娘,愛憐的親了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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