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害怕緊隨而來的寂寞

其實很多東西都不能避免,比如煮一碗小小的麪條。

最初以爲,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都是不能觸碰的,但日子一天一天過下來,才發現傷春悲秋並不能當飯吃,對她來說,吃飯穿衣纔是最重要的,所以當她手裡的錢不夠買菜做飯,只能下一碗麪條時,曾經以爲的悲傷早已面目全非,心磨成了繭,有的只是對生活的無可奈何。

還有那道西紅柿炒雞蛋也是顧念彬教她做的,現在她經常做給杜念念吃,並沒有覺得不好,生活的艱辛在她的心裡纔是鮮活的記憶,而曾經,已仿如隔世。

手腳麻利的煮水下面,牛肉切小片,蔥花成末,摘兩片青菜備用,等麪條出鍋,撈在碗裡,放上碧綠的青菜,還有滑/嫩的牛肉,香氣撲鼻。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麪就做好了。

見她伸手要端,陸皓辰忙搶着上前一步:“我來,小心燙。”

杜小仙讓他端一碗,自已也端了一碗慢慢的跟在後頭。

兩個人坐下來吃麪條,陸皓辰哈着氣唆了一筷子,朝她豎起大姆指:“還不錯!”

杜小仙最不經誇,不好意思的笑:“一般般吧,能吃就行。”

陸皓辰說:“既然這樣,那以後晚餐也包給你了。”

“真的?”杜小仙高興得咧嘴直笑:“那太好了。”

“還有,”陸皓辰說:“好象他說的是還包一餐飯,意思是晚飯做好,你可以吃了再走。”

“主人不在,我自已吃了再走?”杜小仙眨巴着眼睛,這樣的條件實在太奇怪了。

“對,他就是這麼交待的。”陸皓辰嘴裡嚼着麪條,含糊不清的說。

“那他人也太好了。”杜小仙對素未謀面的屋主大爲好感:“什麼時侯可以和他見一面,我想他應該有些規矩要跟我說一說。”

“這個我知道。”陸皓辰想了想,說:“他會跟你籤份合約,把雙方的利益和責任都明確的列出來,這樣對你們雙方來說都有保障,你覺得怎麼樣?”

“當然好啦,我在公司上班也有籤勞動合同的,”杜小仙點頭贊同:“什麼時侯籤合約?”

“明天吧,”陸皓辰放下筷子,又端起碗喝了一兩口麪湯,這才慢條斯理的說:“他今天回來得晚,我讓他把合約放在家裡,明天你過來籤。”

“也行,”簽了合約就保險了,每個月多了三千五,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杜小仙心裡開始盤算起來:有了這筆錢,就可以買個空調,每個月的電費也有着落了。

他們當初選了租在五樓,只是因爲房租比樓下的要便宜一點,可是住進去了才知道,也不是白便宜的,住頂樓實在是受罪。亞灣的太陽從早曬到晚,樓頂說是有隔熱層,但根本沒什麼效果,房間裡熱得象蒸鍋,隨便動一動就要出一身大汗,晚上睡覺,風扇整夜整夜的吹,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杜念念熱得滿牀翻滾,她常常迷迷糊糊伸手一摸,孩子身上全是汗,粘乎乎的,想着就難受。她自已是不要緊,只是不想苦着孩子。有了這筆錢,他們的生活可以大爲改善了。

吃完飯,杜小仙在樓上做清潔,陸皓辰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他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腳擱在茶几上,手裡拿着遙控器胡亂的按着,一直換到財經頻道才停下來,枯燥的財經新聞看得他眉飛色舞,其實心思根本沒在電視上,他只是高興,待在自己的屋子裡,他在樓下看電視,她在樓上收拾屋子,像極了一對尋常過日子的小夫妻。

今天對他而言就像是夢境,她幫他洗衣服,給他做飯,還替他收拾屋子,對昨天的他來說還只是朦朧的期待,今天卻一一實現,並沒有刻意安排,就是這麼事趕事趕到一起了。如果她可以留下來,陸皓辰想,如果她可以留下來那就真的是完美了。

他從沒有帶過女人回家,這是他的私人領地,在這裡他可以放肆恣意,所以不願意讓外人窺視,可是現在他迫切的希望她能留下來,並不是一定要做什麼,只是想讓她留下來,想和她待在一個屋子,這滋味讓他心安而滿足。

可是她一走,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了,他很早就獨立,習慣了一個人獨處,並不覺得孤單,哪怕是因爲身體需要女人,也是完事就分道揚鑣,不會一起過夜,可現在她明明還在在這裡,他已經害怕分開,害怕緊隨而來的寂寞。

越害怕什麼就越來什麼,杜小仙的腳步聲響想在樓梯上,他擡頭望去,她腳步輕快的下樓,“樓上做完了,我要開始做樓下的清潔了哦,你到樓上去吧,樓上也有電視看。”

“不用,”他坐着不動,“我在這裡不會妨礙你吧?”

杜小仙笑着說:“我是怕妨礙你呢!”她四處望了望,“其實家裡很乾淨的,都沒什麼灰塵,看來你朋友是個非常愛清潔的人,其實這樣的屋子一個星期做兩次清潔都足夠了。”

“對他非常愛乾淨,可以說有潔癖,所以需要天天做清潔,”陸皓辰告訴她:“這個地板要先用吸塵器吸一道,再用拖把拖一遍,要做到光亮如新,打赤腳都不能沾一點灰塵,桌子櫃子,要先用溼抹布擦一道,再用幹抹布擦一道,白色毛巾摸上去一點灰塵都不能有,是不是有點苛刻?”

“是嚴格了點,不過他能出那麼高的工資,要求肯定不會低,這個我能應付。”

“不會太累嗎?”

“不會,因爲本來就很乾淨,只是時間上用得多一點而已。”

陸皓辰眉頭一挑,在心裡偷笑,不會就好,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杜小仙從儲藏室裡推來吸塵器,插上電源,一按開關,整個屋子裡都充斥着嘈雜的聲音,陸辰並不覺得煩,大長腿擱在茶几上,還抖了幾抖。

他看了她一會兒子,突然說“等一等。”

杜小仙背對着他低頭做事,並沒有聽到,他便起身到廚房裡摘了掛在牆上的圍裙出來,悄悄繞到她前面,突然把圍裙往她身上一套,杜小仙嚇了一跳,擡起頭來,他笑嘻嘻的把手伸到她身後,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把她抱在懷裡,杜小仙要掙扎。

他說:“別動,穿上這個好一些,免得把衣服弄髒了。”

杜小仙只好不動,只是臉一下就紅了,好在陸皓辰也沒有別的舉動,替她繫好圍裙的帶子,就規規矩矩的坐到沙發上去了。

杜小仙做事很認真,以陸皓辰挑剔的眼光來看,都挑不出什麼毛病,所以也沒有藉口能再多留她一會兒,看着杜小仙把工具都收回去,脫了圍裙,在廚房裡洗淨了手,到客廳裡拿起她的小挎包,竟是不想再多呆一分鐘的樣子。

陸皓辰有點失望,卻也無可奈何,只好站起來說,“我送你吧!”

“不麻煩了,”杜小仙推辭着:“我可以坐公交回去。”

陸皓辰說,“不麻煩的,我正好也要走,順路送你一段,而且從小區裡走出去挺遠的,到公交車站也挺遠的。”

杜小仙遲疑了一下,說:“那好吧!”她以前是極不習慣接受別人的恩惠的,後來和左右鄰居慢慢相處下來才知道,有時候拒絕也是是一種傷害,所以只要不過分,她也就欣然接受,改日再尋着機會還人情,禮尚往來之間,這關係便相處的好了。

這一次,杜小仙沒有搞錯位置,拉開前面的車門鑽進去,問陸皓辰:“陸先生家住哪裡?”

陸皓辰說:“我住廣福小區。”

杜小仙高興的叫起來,“哎呀原來我們住的地方挺近的呢!我住廣沙裡。”

陸皓辰“嗯”了一聲說:“那剛好把你送到家。”

他當然知道他她家住哪裡,簡歷上都寫着呢!只是沒想到杜小仙這麼好騙,他堂堂一上市公司總裁怎麼可能住在平價的廣福小區呢?心裡偷笑,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夜色最是繁華時,兩旁高大的椰子樹上掛着五彩燈帶,紅豔豔,綠茵茵,黃澄澄,藍幽幽,就這麼一路閃爍過去,車朝前開,兩邊景物快速後退,閃爍的彩燈被拉成一條條璀璨的流光,非常漂亮。

亞灣是一座旅遊城市,因爲靠海,中外遊客特別多,街邊隨處可以看到三五成羣的揹包客談笑風生,也有人拿着啤酒,一路走一路暢飲。年輕的女孩男孩,穿着吊帶熱褲,或是休閒T恤配着沙灘褲,青春飛揚的走過街頭。

杜小仙羨慕的看着,或許這輩子她都成不了他們的樣子,可是這樣看着他們,她也很快活。

白天那樣熱,可是晚上很涼爽,風裡有海的味道,淡淡的腥味,剛來的時候她還有些不習慣,住的日子久了也就習以爲常了。

突然,陸皓辰把車停在了路邊,說:“我下去買點東西。”

杜小仙說了聲好,趴在窗口看他,原來陸皓辰是去買清涼補。

清涼補是亞灣特有的一種小食,冰鎮椰奶裡面加入綠豆薏米珍珠丸子豆皮芒果西瓜等,冰涼清甜,在炎炎夏季用來消暑是最好不過。

陸皓辰買了兩碗過來,遞了一碗給杜小仙,自己就站在車旁,捧着那碗清涼慢慢的吃着,身長玉立的男人站在街邊,經過的女孩子目光滴溜溜在他臉上纏繞,陸皓辰自然是視而不見,杜小仙卻瞧着有趣,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像極了天上那輪盈盈的弦月。

陸皓辰說:“你笑什麼?”

杜小仙但笑不語,只搖了搖頭。

陸皓辰又吃了兩句,突然一本正經的問她,“杜小仙,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杜小仙也一本正經的上下打量他,說,“我覺得還行。”

陸皓辰有些失望的樣子,“只是還行嗎?”

杜小仙笑了笑,“還不錯吧!”

慢慢相處下來,陸皓辰雖然看上去很嚴厲,但其實有點孩子氣,兇巴巴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的心,她割了手,他幫她貼止血貼,看她碗裡沒什麼菜,就把自已的菜拔給她,給她介紹活幹,送她回家,現在還請她吃清補涼,一個總裁可以這樣平易近人的對她這樣的小人物,應該算是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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