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念你是初犯

一輛黑色轎車在拐角處停了許久,車窗半開着,車裡的男人目光沉沉的看着燈路下那個瘦小的身影!

杜小仙瘦了也黑了,可是精神很好,那雙眼睛依舊清澈如昔,隔得這麼遠,他都能看到她眼中的瑩瑩光亮,她的心情也顯得很不錯,嘴角彎彎似有笑意。

他也彎着脣,卻是苦笑,杜小仙雖然這麼辛苦,卻是精神抖擻,他坐在恆溫的辦公室裡,卻神情憔悴,這十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說放她走的時候,他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把杜小仙拋到腦後,可是做不到,他居然做不到!

那樣有定力,那樣灑脫,連父親手裡數百億的家產都不屑於繼承,卻獨獨放不下她,憤怒,惶然,思念,不安,周而復始……

他看着她收攤,看她踩着那輛破舊的三輪車,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他遠遠地跟在後面,跟着跟着他又憤怒了,憑什麼他這麼煎熬,她卻那麼愉悅,她不讓他好過,他也不會讓她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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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來了!快跑啊!”隨着幾聲急促的喊聲,街邊的小販拿着自已的東西拼命的往前跑,他們都是無證經營,如果被抓到了,沒收東西不說,還要罰款!辛辛苦苦一個月基本上就白做了。

杜小仙推着三輪車混在人羣裡,一路小跑,早上剛擺攤,一車水果都沒賣動什麼,這樣推着跑,自然是很費力氣,累得她氣喘吁吁,看着人羣跑得分散了些,她便騎了上去,回頭一看,城管還在後面緊追不捨,他們開着白色藍條的巡邏車,拿着高音喇叭衝他們喊,有一些挑着擔跑的已經被他們抓住了,正哭喪着臉向跟他們求情。

有城管看到杜小仙,拿着喇叭衝她喊,“站住,你別跑,站住!”

杜小仙嚇得臉都白了,腳拼命地蹬起來,慌不擇路的逃竄,她在人行道上,城管在馬路邊,越逼越近,她沒見過這陣式,慌里慌張的,方向一下沒把握住,車子重重地撞到路邊的大樹,從人行道跌到了馬路上,車子一失控便側翻過來,把她壓在下面。

追她的那輛車趕緊停下來,從上面下來三個男人,七手八腳地把三輪車扶起來,看她痛得小臉都皺巴在一起,忙問:“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有一個就說,“跑什麼跑嘛?要錢不要命啊!”

他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問他:“要送你去醫院嗎?”

杜小仙搖了搖頭,驚恐的望着他們,“求求你們別沒收我的水果,我今天還沒有開張,我下次不敢了……”

一個城管說,“沒辦法,我們也是公事公辦。”

杜小仙顧不上腳上鑽心的疼,緊緊抓着三輪車的把手,苦苦哀求,“求求你們網開一面吧,我家裡還有孩子要養活!”

她又黑又瘦,單薄得像一陣風就能吹走,睜着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確實讓人猶見可憐,加上還傷了腳,城管動了惻隱之心,說:“東西還是要沒收的,念你是初犯,罰款就算了,你的腳估計是崴了,回去擦點藥酒,不然裡頭灌了膿就麻煩了。”

杜小仙還想求情,那人接着說:“不罰你的款已經是對你格外開恩了,咱們亞灣是國內外著名的旅遊城市,市容市貌是重中之重,絕對不能給遊客們留下髒亂差的印象,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你要想做生意的話,去盤一個店,或者到指定的區域去,這樣纔是合法的。”

既然已經對她格外開恩,杜小仙也不好再說什麼,慢慢的鬆了手,眼巴巴的看着那輛三輪車慢慢的離她遠去。

她一瘸一瘸的走到樹蔭下的長木椅上坐下來,低着頭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鞋子,突然鼻子一酸,豆大的一顆淚便墜下來,接着便是成串的淚珠漱漱的往下掉,她哭得無聲無息,好半天才長長的抽了一口氣。

從她面前經過的人,如果不留意看,根本不知道她在哭,哭了一陣,胸口才沒那麼堵得慌了,她從口袋裡摸出了紙巾來擦臉,很響的擤了鼻涕,這時才覺得腳越來越疼了,根本不能挨地,胳膊也疼,背也疼,手背上還有擦傷,剛纔那一跤摔得並不輕。饒是這樣,也沒能躲得過去,他們拿走了她的三輪車,水果,還有電子秤,拿走了她賴以生存的工具!

驚慌和害怕過後,就只剩下疼痛,好象哪哪都疼,杜小仙坐在那裡,是從沒有過的無助和無奈,腳不能走,身上一個子都沒有,裝着幾十塊零錢的小腰包扔在三輪車上,也被城管拿走了。

所幸手機還插在褲兜裡,她不想麻煩別人的,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纔給杜華嶽打電話。結果杜華嶽手機丟在保安室充電,人卻出去巡視去了,接電話的保安讓她呆會再打來。

杜小仙沒辦法,只好坐在街邊等。

街對面種了一排異木棉,也叫美人樹,紅豔豔的開了滿樹的花,絢如雲霞,非常漂亮。杜小仙看着看着,眼睛便直了。

那年冬天,她第一次看到這種花,驚喜不已,伸手想去觸碰,卻不小心被尖刺劃到,其實並不是很疼,可是男人心疼得不得了,將她的手放在嘴邊溫柔的呵氣,當她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她害羞,想縮回手來,卻被他抓着不放,男人狹弄的笑着親吻她的手,人來人往的街邊,她窘得要鑽地洞,亦不敢太大聲,低着頭輕聲哎呀哎呀的叫着,男人愈發得意,將她抱了個滿懷。就在那怒放的花樹下吻她。

濃郁的花香瀰漫在四周,她如同醉了一般,在他溫暖的懷裡悱惻纏綿,有花瓣無聲墜下,落在他和她的頭上,美得象夢境一般……

手機響了,把杜小仙從回憶中驚醒,拿起來一看,是杜華嶽打來的,問她有什麼事?

杜小仙輕描淡寫的說車和貨都被城管沒收了,她身無分文,問他能不能給她送點錢來?

杜華嶽太瞭解杜小仙了,她越是輕描淡寫,就越是有事。也不再細問,掛了電話,跟同事說了一聲,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正好碰到陸皓辰從外面回來,他匆匆打了個招呼,腳步不停往前面去。

陸皓辰心思一動,叫住他,“上班時間你去哪裡?”

杜華嶽心裡着急,只好實話實說:“小仙的車被扣了,她沒錢坐車回家,我去給她送點錢。”

陸皓辰沉吟了一下,似乎還有話說,最終卻只是揮了揮手,讓他走了。

一直看着杜華嶽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陸皓辰才慢慢的走到電梯口去,彷彿有些猶豫,看着紅色的數字快速變化,他突然一個轉身,疾步往外走,追出門口,剛好看到杜華嶽鑽進一輛出租車裡,他來不及多想,開着自已的車就跟上去。

車和貨都被扣了,她應該會很沮喪吧?他幾乎有些迫不及待,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的敲打着,心情莫名的好,看到她沮喪,他必須要高興!

可是沒有,杜小仙並沒有沮喪,她坐在街邊,雖然頭髮有些零亂,身上也有些髒,但氣定神閒,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沮喪。

他看到杜華嶽下了車,走近杜小仙時,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然後他把杜小仙背起來,送到出租車上,自已也坐了進去,出租車很快就駛進了熙攘的車河之中。

陸皓辰皺起眉頭,大概是沒有在杜小仙臉上看到沮喪,所以他也高興不起來。

可杜華嶽爲什麼要揹着她呢?受傷啦?他腦子裡閃過杜華嶽吃驚的表情,知道自已的猜測一定是對的。

他依舊跟着那輛出租車,走了一段,看到出租車停在路邊,杜華嶽把杜小仙背下來,進了一家小門診。

果然是受傷了,但來這種地方做什麼?應該要去正規的大醫院啊!

他坐在車裡,幾番猶豫,倒底沒下去,她的死活與他何干?明明可以跟着他錦衣玉食,偏偏要自找苦吃,活該!

等了好一會兒,纔看到杜華嶽又把杜小仙背了出來,這下他看得清楚了,胳膊上有很明顯的紅腫,手背上擦了紫藥水,一隻腳上沒穿鞋,腳踝腫得老高。

陸皓辰惡狠狠的想,路都走不了,看她還能做什麼?

杜小仙雖然沒有沮喪,可是樣子有些狼狽,看到她這副模樣,他應該要高興的,可還是高興不起來!

非但高興不起來,還很難過,很內疚,他只是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不想傷害她,可他把事情搞砸了,弄得一團糟。他恨不得打自已兩巴掌!傷在她身上,卻痛在他心上啊!

那輛紅色的出租車隨着車流滾滾前去,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卻坐着沒動,目光呆直的看着車子消失的方向。

手機突然響了,是玫瑰打來的,說大家都在會議室等着,問他幾時回去?

陸皓辰擡手看了看時間,稍一沉吟,告訴她會議延後半個小時。

掛了電話,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着,臉上有一絲猶豫,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堅定起來,重新發動車子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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