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寒磊在當天下午突然辦了出院手續,江盈雪聽到這個消息,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她也知道,如果黎寒磊再住下去,韓晴兒遲早會認出自己。爲了不讓她傷心,所以他走了嗎?
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不想再見到他。
下班時,代理組長滿面笑容地提着兩大袋子喜糖進來,喲喲喝喝地道:"大家聽好了,這是風雲集團少奶奶送來的喜糖,慶祝他們的蜜月旅行,來來來啊,大家都有份,多吃點啊。"
他們去度蜜月了?難怪走得這麼匆忙。江盈雪從代理組長手裡接過糖,聽得他誇張地道:"這裡最應該多吃的就是我們的江醫生,來,再吃一把。"
看着滿手紅燦燦的糖,江盈雪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卻重重地吁了一口氣。旁邊,傳來的是同事們的議論:"有錢人真是幸福呀,蜜月旅行都搞得這麼鋪張。"
"多吃點糖還堵不住你的嘴!"
"未婚的女士們加油吧,爭取也嫁個好老公。"
這話一出,幾束來自未婚男醫生的光芒打在了江盈雪身上,她卻混然未覺。剝開一個置入口中,淡淡的甜裡竟然嚐出了苦澀的味道,江盈雪用力吐了出來,起身拾起包走出醫院。
廊下,郭子幕獨自一人出現在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江小姐,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什麼……事?"知道郭子幕所代表的就是黎寒磊,她語氣就開始不順暢,一臉的謹慎。心裡卻想不通,就要去度蜜月的黎寒磊還會有什麼事需要找自己?不過,不管什麼,她都不想跟他再有牽扯。
郭子幕眸子裡劃過理解,卻沒有退卻的意思,繼續道:"總裁的傷需要江小姐去處理一下。"
江盈雪想都不想,直接搖頭,"對不起,病人既然已經決定出院就不歸我管了。"
郭子幕並不動怒,也沒有要強來的意思,只是平淡地道:"我們老闆讓我轉告您,這個醫院他每年都贊助一筆不菲的資金,所以,他有決定任何一個醫生去留的權利。"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江盈雪白了一張臉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來。她不可以袖子一甩就離開,且不說進入東江醫院是她矇昧以求的願望,僅現在林敏敏的身體還未康復,她需要錢維持兩個人的生活這一條就註定她不能離開。
遲疑良久,她漸漸緩下了身子,在心裡勸解自己:無非是去給他處理傷口,韓晴兒也在,怕什麼!
跟着郭子幕坐上車,她漸漸發現,他們的車不是朝着黎宅去,也沒有向浴泉別墅開,而是往另一個方向行進。
疑惑中,車子飄向郊外,停在一處老舊的房前,郭子慕跳下車,指向裡面:"江小姐請!"
房子裡面不似表面那般落破,至少收拾得乾淨齊整,傢俱都是上等的梨木製成,很有些古香古色的味道。狐疑地隨着郭子幕的腳步一直朝裡,她看到了門裡無處不在的荷槍實彈的黑衣人,心裡涌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進入一間更爲講究的臥室,她終於看到了黎寒磊,一慣冷寒的臉上覆了一層
慘白,就像在臉上撒了一層霜,透着虛弱。嘴脣也發白,乾乾的,表明了傷勢嚴重。
不就是臂被劃傷嗎?江盈雪疑惑了,他那道傷口雖然重,但絕對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的身上蓋着毛毯,凌利的目光依然尖銳,朝郭子幕狠狠地射一眼。郭子幕上前,掀開了他的毛毯,露出下面一片溼濡。
當看清這片潮溼是什麼東西時,江盈雪嚇得捂緊了嘴。在他腹部,一個血洞正往外冒着血,身上的溼全是血液浸的!
"天!"江盈雪奔了過去,不顧一切地拉開他的衣服,在看到那裡黑色的槍洞時,倒吸了一口氣,"你中槍了,你怎麼會中槍!你是不是又去殺人了!"
她的眼裡含怒帶急,表明着對他所做的那些殺人勾當的反感。郭子幕着急地解釋:"不是這樣的,江小姐,老闆他是中了梟闊磊的圈套……"
"閉嘴!"黎寒磊白着臉喝止了郭子幕的話,喘息着望向江盈雪,"給我把子彈取出來。"
"你要去醫院!"江盈雪指着他的傷口道,"命不是拿來開玩笑的,黎寒磊,馬上去醫院!"她從來沒有命令過他,這是第一次。黎寒磊愣了一下,咬牙就低吼:"少廢話,馬上取!"
"江小姐,老闆這傷不能去醫院,您應該明白。"郭子幕代爲解釋,江盈雪一點點垮下了肩膀。是的,不能去醫院,因爲他們從事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看着他的傷口,她的語氣終於輕下來:"爲什麼這麼不重視自己的命,你就不怕家裡人擔心嗎?"
說完這句,她回頭看向郭子幕:"馬上拿鑷子來,還有消毒水,繃帶,另外,他可能要輸血,你們要準備足夠的血漿。"
郭子幕迅速吩咐人去取,一會兒,拿着拖盤的手下跑了出來:"老闆,麻藥上次用完了。"
"那還不快去拿!"一向冷靜的郭子幕急得開始吼人。
"是,不過最快要兩個小時……"手下一臉爲難,"剛剛的槍聲一響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們正到處查受槍傷、買藥的人,我們只能到臨市去買。"
江盈雪已經蹙緊了眉:"他的傷口要馬上處理,等不及了。"
"那……"
"直接取。"
平淡的一句話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江盈雪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寒磊,幾乎說不清楚話:"你要……直接……取?"
"還有別的辦法?"他反倒笑了,雖然虛弱,但卻是江盈雪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來自他臉上最無害的笑。
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如果傷口繼續流血下去,他的命就沒有了。
江盈雪愣了,她沒有經歷過大的手術,更何況是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
手抖起來,她怎麼也下不了手。
就算恨他,可此時,他是一個病人,在她眼裡,都一視同仁。短暫地忘記仇恨,她擔心的是他承受不了。
"下手吧。"他的話輕起來,帶着鼓勵。
江盈雪鑷子輕輕地在他的傷口上碰一下,他的身子反射性地顫了顫。
"
還是不行。"這麼做太過殘忍。
"過來,壓住我!"黎寒磊下達命令,郭子幕遲疑一下,帶了兩個手下壓住了黎寒磊的手腳。江盈雪終於下定決心,看了看他的臉,把自己的外套解下來塞向他的嘴:"這樣,會比較受力。"
黎寒磊猶豫一下,咬下。
儘量平息心中的不忍,她知道手術要快點進行,他的生命纔會無憂。遂一閉眼,尖利的手術刀和鑷子探入……
劇烈的痛楚可想而知,黎寒磊牙根咬得死緊,身體繃緊,硬是沒有哼出一聲。江盈雪因爲緊張幾次都沒能成功,無疑增加了他的痛苦。氣得他從牙縫裡硬是擠出一句不清楚的話:"你這是在報復我嗎?"
抹掉額頭沁出的冷汗,江盈雪籲一口氣努力平息自己的緊張,淡淡地望他一眼才道:"我沒有這麼無聊。"
許是兩人間的交流減輕了壓力,她終於夾住了子彈,一拉,把子彈取了出來。
緊接着止血,上藥,包紮傷口,她熟練地操作着,兩隻靈動的手在黎寒磊的眼前翻來覆去。劇痛過後的他身體顯得虛弱,卻盯着她的身影不願意放開,直到她爲自己掛上血袋開始輸血,才疲倦地閉了閉眼。
郭子幕走過來,看着他的臉道:"老闆,您傷得這麼重,明天的旅行是否需要取消?"
"不取消。"他說話的語氣明顯帶喘,比平日虛弱很多,眼神裡的銳利和堅定卻與往日無異。
江盈雪愣愣地看着他,沒想到傷得這麼重還要去實踐對韓晴兒的約定,一邊羨慕韓晴兒,一邊卻擔憂他的身體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可老闆你的身體……"
"一定要去!"黎寒磊投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目光給郭子幕。郭子幕不語,轉身就要走出去。
黎寒磊想起什麼般叫道:"明天一早把太太送到日本去,一定交到餘少爲手裡。"
"……"
"這?"郭子幕和江盈雪同時愣住,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一致地看了過去。
黎寒磊修長的兩指交握在胸前,洞悉一切般道:"爲什麼我一中槍就有警察出動?梟闊禮是想把我逼到明處,讓我徹底毀滅!"
"……"
郭子幕不語,卻已經瞭然。
"蜜月旅行當然不能取消,否則他有千百種方法讓有心人去注意我們,把我受槍傷的事挖出來大肆宣揚。不過,就算去也不能讓太太涉險。"
他的話再次表明了對韓晴兒無微不至的關照,江盈雪心頭顫了顫,卻聽到了郭子幕的疑惑:"總裁一個人去?"
"當然不!"黎寒磊的目光突然掃在江盈雪身上,"她,陪我去!"
"不!"短暫的驚訝過後,江盈雪堅決地搖頭拒絕。她爲什麼要代替韓晴兒去度蜜月?她跟他根本就沒有關係!
"你沒有說不的權利!"黎寒磊的聲音突然重起來,帶動了傷口,他吃痛般咬了咬牙,馬上恢復了表情,"你難道忘了嗎?你說過,只要我出錢給你治好林敏敏,你就是我一輩子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