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們相愛又能怎樣，難道他們還能回到最初的時候嗎，那麼簡單那麼純粹地愛着對方，那麼毫無保留地相信着對方，那樣美好單純的時光，終於還是過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這個世界真的很殘忍，相愛的人明明彼此愛得那麼深，卻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無法在一起。即使是葉姿和元野，又何嘗不是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和坎坷，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想起自己的寶寶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葉姿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下去。
感覺到房間裡壓抑的氣氛，元菲恍然回過神來。
不是說好要給葉姿解悶的麼，她怎麼又來傳遞負能量了？
“二嫂，你快把湯喝了吧！要是餓壞了我的小外甥，我二哥又該心疼了。”
揭開保溫盒，她動作熟練地盛了一碗湯，遞到葉姿面前。
知道她是想逗自己高興，葉姿接過碗，卻怎麼也喝不下去。
看到她糾結的表情，元菲不由得緊張起來。
“怎麼了？你不舒服？”她一臉關切地看着葉姿，倏地站起身來，“我去給你叫醫生！”
現在葉姿可是重點保護動物，有個風吹草動都會讓人緊張萬分。
“沒事沒事。”葉姿趕緊止住了她的動作，小口小口地喝起湯來。
今天的湯裡不知道放着什麼，有一種淡淡的清甜的味道，可是葉姿卻覺得心裡有些發苦。
或許愛情也是這種滋味吧，喝着甜甜的，到最後都變成了苦澀。
可是即便嚐到了苦味，卻還是捨不得放手，畢竟它曾經是那麼甜，那麼幸福的味道啊！
……
第二天，顧以秋來了。
不過半個多月沒見，她似乎老了好幾歲，白皙的臉上似乎沾染了不少煙火之色，頭髮顯然好久沒打理了，只是隨便拿了個卡子攏在腦後，身上套着一件寬鬆的家居服，看起來哪還像是養尊處優的首長夫人，還真有點兒像元菲口中描述的老媽子了。
不巧的是，元野正好也在房裡。
看到她輕手輕腳地進來，元野揚了揚眉，放下手中正在削的蘋果。
“媽，您怎麼來了？”他的語氣不算疏遠，但也絕對算不上熱情。
聽他這麼問，顧以秋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葉姿剛要撐起身子，卻被顧以秋趕緊上前幾步按住了。
“快別動，不用這麼客氣。”一邊說着，她一邊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縮回了手，神色有點不自然，“那個……小葉，你最近身體怎麼樣了？”
“好多了。”衝顧以秋笑了笑，她轉向元野，輕聲解釋道，“是我請伯母來的，想商量一下婚禮的事。”
“婚禮？”
元野有些意外，卻沒有再追問下去。
之前葉姿沒有跟他說過這些事，他也就沒提，畢竟現在葉姿的狀況也不適合舉行婚禮。
沒想到葉姿會忽然主動提起婚禮的事，還把顧以秋請過來商量，元野當然不可能表示反對。
伸手捏了捏元野的大手，她遞給他一個眼色，目光轉向了顧以秋。
“伯母，謝謝您這些日子幫我熬的湯。您別站着，快坐啊。”
“不用不用，這是我該做的嘛。”顧以秋好像有點兒緊張，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把手裡的保溫盒放在牀頭櫃，她坐在了牀邊。
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元野不再出聲，顧以秋似乎有些尷尬。
葉姿指了指保溫盒，微笑着說道：“伯母，您今天又給我做什麼好吃的了？”
顧以秋趕緊拿過保溫盒，擰開了蓋子。
“今天做的是砂仁鯽魚湯，你快趁熱喝了吧。”
鯽魚湯？
聽到魚這個詞，元野心裡立刻警鈴大作。葉姿可是聞到一點兒異味就要吐個不停的，這帶着腥味的魚湯她能喝嗎？
還沒等他開口阻止，就看見葉姿打開蓋子聞了聞，頓時眉開眼笑。
“好香啊，元野，幫我把勺子遞過來。”
元野十分意外地看了葉姿一眼，一邊把勺子遞給葉姿，一邊嚴密地關注着葉姿的舉動。tqR1
只要她稍稍露出想吐的跡象，他就會立刻把魚湯端走。
難道是葉姿不想傷顧以秋的心，所以纔會強忍着噁心要喝湯嗎？
抱着這樣的想法，元野的目光幾乎是緊緊地盯着葉姿。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葉姿喝了一勺又一勺，吃得津津有味。
元野越發奇怪，探頭看了眼保溫盒裡的湯。
湯色濃白，如牛乳般細膩，湯底露出小半個魚頭和魚身，的確是鯽魚湯沒錯。
可是聞到一點兒異味就會吐個昏天黑地的葉姿，怎麼會喝得下魚湯呢？
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元野忍不住問道：“媽，這湯您是怎麼做的？”
如果真的有什麼秘訣的話，他也應該學習一下，以後做給葉姿吃就會方便多了。
聽他這麼問，顧以秋臉上的表情輕鬆了許多。
“這個啊，很簡單的。鯽魚要買新鮮的，不能太小，一斤左右的正好。買回來要放在水裡養一天一夜，期間要多換幾次水，這樣才能把魚肚子裡的泥沙吐淨。殺魚的時候要把魚內臟和魚腥線都清理乾淨，燉湯之前要把魚肚子裡塞上各種調料醃兩個小時，然後小火慢煎，變黃以後再放入砂鍋，還有砂仁，買回來要研成細細的粉，外面買的都磨得不夠細，非要自己磨才行……”
“這麼麻煩？”聽着顧以秋娓娓而談，元野越聽越是吃驚，“您這是跟誰學的？”
他長了這麼大，從來不知道自家老媽居然還是個煲湯好手。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顧以秋越說越高興，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了，“政協宋委員家的廚師，祖上是清朝御膳房裡一個御廚的徒弟，我專門跟他請教的，這些湯品可都是當初特意爲那些懷有身孕的娘娘們預備的，講究可多了呢！”
聽到這些話，元野和葉姿的心情都有些複雜。
堂堂的首長夫人，竟然不惜去跟廚師學藝，這份心意着實讓人感動。
將保溫盒裡的湯喝得乾乾淨淨，葉姿輕輕放下了勺子。
“伯母，這湯做起來這麼麻煩，您以後就別做了。”
雖然她很喜歡喝顧以秋的湯，可是一聽說熬一碗湯居然這麼費勁，她還是不忍心讓顧以秋受累。
“這算什麼麻煩？”沒有察覺到她的異狀，顧以秋收拾起盒子，一臉的不以爲意，“鯽魚湯還是好做的，雞湯才叫麻煩呢！要去郊區的農家選正宗的京都油雞，必須要三年到五年之間的，太小的沒營養，太老了肉又太硬，必須要吃五穀雜糧長大的，吃飼料的雞是萬萬不能賣的。雞肉要用沸水燙三遍，才能把雞身上的脂肪和血水焯乾淨，然後各種調料放在燉盅裡，用中火蒸六個小時，這樣的湯才既不會有異味，又有營養。熬湯的水也有講究，我天天帶着兩個勤務兵去玉泉山，必須是早上五點到七點的泉水，才最乾淨，沒有污染……”
喋喋不休地說着，她冷不丁看到葉姿和元野複雜的臉色，一下子止住了口。
她真是老糊塗了，這麼說不是讓兩個孩子多心嗎？
訕訕地笑了笑，她趕緊補充道：“其實也沒那麼麻煩，反正我天天在家也是沒事，正好鍛鍊一下身體嘛。”
爲了鍛鍊身體就天天起早去玉泉山？大老遠跑到郊區農村去買土雞？
葉姿知道，按照元家的條件，這些事情顧以秋根本沒必要親自去做，可是她卻堅持要親手做這些事，只是爲了表達她內心的愧疚之意。
想到這裡，她不由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顧以秋的手上。
“伯母，您真的不用這麼辛苦，我……我已經好多了。”
感覺到她溫柔的小手，還有她毫無芥蒂的笑容，顧以秋的心情無比複雜。
這麼好的女孩，她以前怎麼會做出那麼多傷害她的事呢？
張了張嘴嘴脣，她的眼眶溼潤了。
“好孩子，都是我——”
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葉姿笑着打斷了她的話。
“你最近既然沒什麼事，就幫我們籌劃一下婚禮吧。”略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小聲說道，“就定在明年開春好不好？要是晚了，我的肚子可就藏不住了……”
被她害羞的神情逗得微微一笑，顧以秋拍了拍她的手。
“好，那就儘早辦！你只管踏踏實實養身體，其他的都交給我好了。”說着，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還有菲菲，我老了，怕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想法，讓她給我參考參考！”
看她精神頭十足的樣子，葉姿抿着嘴笑了。
“好啊，有你們幫忙，我就只管當甩手掌櫃了！”
兩個人笑着，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
這個春節，葉姿是在醫院度過的。
好在她並不孤單，一大早上元菲就拖着大包小包的來了，貼窗花，掛燈籠，剪綵紙，把整個病房佈置得比聯歡晚會的舞臺還熱鬧。
緊接着就是杜楓和顧以秋，兩人像是商量好了，帶來各種美味佳餚，在小小的會客廳裡大擺筵席。
這時候葉姿的孕吐已經好多了，聞到外面的飯菜香味不禁食指大動，肚子裡像是有一隻小手抓啊抓，撓得心裡直癢癢。
扯了扯元野的袖口，她小臉苦巴巴的皺着：“親愛的，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