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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雲翊依舊沒有擡頭。
墨涼看着雲翊沉默,過了一會兒之後,雲翊擡頭,眼眶微微有些紅,他看着墨涼問:“你知不知道你師父是誰?”
墨涼說:“是我師父。”
“你一直住在這裡嗎?”雲翊問。
“嗯。”墨涼回答。
“一個人……會不會覺得很孤單?”雲翊看着墨涼問。
墨涼微微搖頭:“不會。”她從記事起就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這裡什麼都有,因爲她師父會按時把她需要的東西送過來,而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後來她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往往好幾個月師父都不會來,她就一個人待着,練功,做飯,洗衣,沒有人跟她說話。
“你師父是壞人。”雲翊看着墨涼說。
墨涼看着雲翊冷冷地說:“不是。”在墨涼印象中,師父雖然沒跟她說過多少話,但是對她很好。
“你是不是希望我快點好起來,然後就可以拿我練功了?”雲翊看着墨涼問。
墨涼沉默着沒有回答。
而從第二天開始,原本墨涼每天要給雲翊吃的療傷的藥,突然不再給他吃了,而云翊的傷還並沒有好。雲翊也似乎完全不在意,墨涼讓他吃飯他就吃飯,每天都會出去在外面的小溪邊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而墨涼每次都看着雲翊的背影,一看就是大半天。
這天雲翊依舊在小溪邊上坐了很久,在墨涼叫他回去吃飯的時候也沒有動。墨涼走過來,又叫了一聲,雲翊依舊沒有反應,墨涼擡腳就踹了雲翊一下……
雲翊身子晃了一下,坐在地上轉頭看着墨涼,手突然朝着墨涼伸了過來:“送你。”
雲翊的手長得很漂亮,手指修長,骨節並沒有很突出,而他的手心,放着一塊黑色的小石頭。
墨涼看了看雲翊,從雲翊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的目光落在那塊小石頭上面,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拿了過去。她微涼的指尖觸碰到了雲翊的掌心,那是跟她的手指不一樣的溫度,微微有些熱,而她從雲翊手中拿過來的那塊小石頭,也帶着溫暖的熱度……
“這是什麼?”墨涼看着雲翊問。她並沒有看出這塊小石頭有什麼特別的,就只是一塊很圓潤而且被焐熱的石頭而已。而這座山谷中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石頭,小溪邊的石頭都是白色或褐色的。
“我的護身符。”雲翊看了一眼微涼,轉移了視線,又看向了那條依舊冰凍的小溪。
“爲什麼?”墨涼看着雲翊問。爲什麼會拿一塊小石頭當做護身符……
“這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雲翊說,“它對我來說很重要。”
“爲什麼?”墨涼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石頭,又問了一個和先前同樣的問題。
而云翊彷彿清楚地知道墨涼心中在想些什麼,回頭看了墨涼一眼說:“我就要死了,送給你吧,跟你的名字很配。”
墨色的小石頭靜靜地躺在墨涼的手心,她看了看雲翊,然後握住了自己纖細如玉的手。這是除了師父之外,第二個人送給她的禮物,雖然只是一塊小小的墨色石頭,但是雲翊說……跟她的名字很配……
然後墨涼看着雲翊說:“你討好我沒有用,我不會放你走的。”
雲翊苦笑了一聲說:“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有沒有衣服給我換?”這天吃過飯,雲翊突然開口問墨涼。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經穿了一個多月了,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而且很多地方都破了。雲翊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曾經那個潔癖到了極點的雲護法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糙漢子……
墨涼看了一眼雲翊身上的衣服,然後微微搖頭:“只有我自己的衣服。”墨涼雖然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是跟雲翊相比還是矮了一個頭,她的衣服雲翊穿不了。而山谷中並沒有準備男子的衣服,因爲墨涼的師父從來都是來了很快就走,甚至都沒有跟墨涼一起吃過飯,更別提住在這裡了。
“算了。”雲翊神色有些黯然地低頭,“只是覺得自己太髒了……”墨涼看着雲翊的樣子沒有說話。
當夜,雲翊已經睡了,墨涼的房間裡依舊點着燈,一直到很晚才熄滅。而第二天一早雲翊見到墨涼的時候,墨涼手中拿着一樣東西,面無表情地遞給了他:“給你。”
“這是什麼?”雲翊接過來,就看到了一件墨色的衣服。衣服被裁剪得很不規整,針腳也是歪歪扭扭的,完全談不上細密。整件衣服都顯得很粗糙,雲翊拿在手中,看着面前依舊冷漠臉的墨涼,卻突然脣角勾起微微笑了起來……
這並不是雲翊第一次對墨涼笑,但是先前都是苦笑,如今卻是發自內心的笑,墨涼看着雲翊微微愣住了,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其實長得很好看,笑起來也很好看。
“謝謝你。”雲翊看着墨涼微笑着說,“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姑娘給我做衣服,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墨涼沉默,而云翊轉身回房換上了墨涼給他做的衣服,又出來的時候,墨涼依舊站在外面。
雲翊身上的衣服並不合身,因爲墨涼怕做小了穿不了,最終卻是做得略大了一些,袖子有點長,領子也有些歪。不過雲翊穿着依舊很開心的樣子,還在墨涼麪前轉了一圈,笑着問墨涼:“好看嗎?”
墨涼依舊沉默,雲翊看着墨涼脣角微勾:“小墨涼,你應該說好看,因爲這是你自己做的。”
墨涼微微皺眉:“不要那樣叫我。”什麼小墨涼,感覺很怪……
“我一個將死之人,得了一件新衣服,心裡高興,小墨涼就不要計較那些了,如果在死之前能夠聽到你叫我一聲雲哥哥,我就死而無憾了。”雲翊依舊對着墨涼笑。
墨涼皺眉看着雲翊,聲音冷漠地說:“不可能。”
雲翊也不在意,伸手把長出來的那段袖子挽了上去,垂眸並沒有看墨涼:“你什麼時候想動手,記得提前一點告訴我。”聲音中透出的悲哀讓墨涼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小墨涼,我就要死了,能不能給我的朋友留一封信?”這天雲翊對墨涼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墨涼的稱呼就變成了小墨涼。
墨涼沒有說話,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拿紙筆過來給雲翊就出去了。
雲翊提筆,手卻微微頓了一下,過了許久,才終於落筆。墨涼在外面站了一會兒,雲翊走出來遞給她一張折起來的紙,看着她說:“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你要殺我我不怪你,只求你一件事,在我死之後,把這封信交給一個叫陌杉的人。”
“陌杉是誰?”墨涼看着雲翊問。她知道先前逃走生死不明的那個男人叫姚謙,雲翊說那是他兄弟。
“我的主子,也是我最好的兄弟。”雲翊話落,把信放在墨涼手中,轉身回了房間,背影顯得很是寂寥。
墨涼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着手中那張薄薄的紙,沉默着坐了許久,輕輕把那張摺疊起來的紙給打開了。
“主子,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這輩子我最幸運的事情,就是有你這樣一個主子和兄弟。雖然你是個姑娘,不過永遠都是我的兄弟。我沒有背叛你,永遠都不會,我知道,你會信我。
我和姚謙給小主子準備了很多禮物,只是恐怕沒有機會看到小主子出生了。真是可惜,曾經我們倆還打賭,我說主子一定會生一個跟主子長得一樣的兒子,姚謙卻說主子會生一個可愛的小公主。
如果送信給主子的是一個穿着黑色衣服,長得很美卻不會笑的小姑娘,還請主子不要爲難她。她叫墨涼,並不是一個壞人。在我死之前,有這樣一個姑娘在身邊,她會給我做飯,給我做衣服,陪我說話,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沉默,不過已經夠了。
曾經我和姚謙還嫉妒九指,說要讓主子負責我們的人生大事,給我們找一個美麗的姑娘做妻子,這個願望恐怕沒有實現的機會了。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身邊就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如果我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那該有多好。主子,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喜歡那個姑娘,可是最悲哀的是,她要殺我……但是我不怪她,我相信這並不是她的本意,也請主子不要爲難她。
永遠的小弟雲翊絕筆”
墨涼很快看完了那封信,猛地把信又折了起來,站起來走了出去,就看到雲翊依舊背對着她坐在小溪邊上。而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晚了一些,往年在這個時候已經流水潺潺的小溪,今年依舊是冰凍着的。
墨涼看着雲翊的背影,沉默着站了許久,又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寧國玄寧城。
陌杉和夜白宇是昨日到玄寧城的,距離他們從平西城離開已經過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而在以往,這樣的距離對他們來說只需要幾天時間。這次夜白宇吩咐馬車慢慢慢慢地走,走得也不算龜速,但是跟從前相比的確慢得可以。
木長風一手抱着一個孩子迎了出來,看着寧玉的眼神那叫一個哀怨……他就知道,在陌杉面前,他們父子都得靠邊兒站……
寧玉這次沒有瞪木長風,而是快步走過來把木朗小包子接了過去,看着他紅潤的小臉,終於徹底放心了。而木朗小包子軟軟的小手抱着寧玉,突然開口叫了一聲“娘。”
雖然很輕很輕,但是寧玉確信自己聽到了。她神色驚喜地看着木朗說:“朗兒,再叫一聲。”
“娘,娘,娘。”木朗小包子撲到寧玉懷裡撒嬌,連聲叫個不停。
寧玉開心了,某人不爽了。木長風看着那個抱着寧玉不撒手的兒子,心中那個酸啊。兩個孩子已經快要一週歲了,就在先前寧玉離開之後沒多久,木清小姑娘就開口說話了,說的第一個字是“爹”,因爲木長風已經樂此不疲地教了她很長時間,而當時寧玉不在。後來木清小姑娘又學會對着木蒼和木城叫“咯咯”,木長風還教了她叫娘,想着等寧玉回來給她一個驚喜,木清小姑娘學得很快,現在已經可以口齒清晰地叫人了。
而最讓木長風憂愁的卻是木朗小包子,因爲不管怎麼教,他就是不開口,而這會兒見到寧玉,木朗小包子卻彷彿無師自通一般,口齒清晰地叫了一聲“娘”,這顯然早就學會說話了,就是不肯讓木長風搶了先……
不過木長風酸歸酸,看到寧玉高興,自己也就高興了,當即抱着木清小姑娘湊了過來,不用木長風說,木清小姑娘就響亮地叫了一聲娘,然後笑眯眯地對着寧玉伸出了小手。
寧玉又抱住了小女兒,在她粉嫩的臉頰上面親了親,心中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從兩個孩子出生之後,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麼長時間,而孩子們都被照顧得很好,在寧玉回來的時候聽到兩個孩子叫娘,真的很開心。
“小弟小妹,叫聲哥哥來聽聽。”陌杉笑嘻嘻地湊了過來,捏捏弟弟的臉,揉揉妹妹的頭。
“杉杉,不要胡鬧。”寧玉嗔了陌杉一眼,對着兩個小的說,“這是姐姐。”叫什麼哥哥……
這個也是木長風認真教導過的,一對龍鳳胎看着陌杉,異口同聲地叫了一句:“姐姐。”
陌杉心中那個滿足啊,簡直是不可言說,覺得自家弟弟妹妹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娃娃了。
“小杉兒!”
聽到中氣十足的聲音,陌杉微笑轉頭,就看到寧則風風火火地大步走了進來,懷裡還抱着一個粉嫩嫩的娃娃,正是隔壁太子府裡的寧皓小包子,而寧則身後,還跟着從隔壁過來的穆紫煙。
回到玄寧城之後並沒有回府,而是來了木將軍府的寧清揚起身從寧則懷裡接過了自己的兒子,寧皓小包子看着寧清揚,口齒清晰地叫了一聲:“爹爹。”寧清揚微微一笑,跟寧玉不一樣,在寧清揚過年之前離開的時候,寧皓小包子已經開口說話了。
“小清兒,外公來啦!”寧則抱着木清小姑娘,喜愛得不得了,聽到木清在他懷中嬌滴滴地叫了一聲“外公”,更是樂得跟什麼似的。
“唉,有妹妹在,我在外公眼中就是根狗尾巴草了。”陌杉故作哀怨地說。
寧則哈哈笑了一聲說:“小杉兒你自己都要當娘了,還跟小清兒爭風吃醋,真是沒羞。”寧則並不是更加偏愛木清,只是他已經錯過了陌杉的童年,看到木清的時候,就能想起寧玉小時候的樣子,也能想到陌杉小時候的樣子,自然是想千嬌百寵着。
寧則話落又看向了寧清揚和穆紫煙:“小杉兒都要生娃娃了,你們也趕緊的,再給我多添幾個重孫,哈哈!”
寧清揚微笑不變,穆紫煙垂眸,掩去了眼中的黯然。寧皓已經一週歲了,而自從寧皓出生之後,寧清揚就再也沒有跟她睡在一張牀上。並沒有出現別的女人,穆紫煙知道,而過了這麼久,足夠她意識到一件事,當初寧清揚會娶她,完全就是爲了對她負責,而寧清揚如今也並沒有對她冷淡,依舊溫柔體貼,只是不會碰她……
這件事情,穆紫煙並沒有告訴別人,就連尹青蓮都不知道。而寧汐月當初之所以知道,也是無意之中發現的。
再多添幾個重孫……穆紫煙心中微澀,恐怕她要讓寧則失望了。穆紫煙並沒有質問過寧清揚,也沒有求寧清揚不要再睡書房,因爲她知道,這種事情是求不來的。她並不後悔當初爲寧清揚解毒,因爲她是真的喜歡寧清揚,而如今,他們有了一個兒子,穆紫煙不會任性地鬧,不會找人給她主持公道,也不會負氣離開,因爲她很清楚,感情的事情,是任何外人都左右不了的,就算寧清揚不愛她,他們也已經成了夫妻,她的兒子需要父親在身邊。
穆紫煙曾經問過寧玉一個問題,問她留在錦雲城那麼多年,如今有沒有後悔?寧玉微笑着對穆紫煙說,沒有,從來都沒有。寧玉說她留在錦雲城並沒有過得不好,因爲她身邊有陌杉在。
穆紫煙告訴自己,她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還有孩子不是嗎?她跟寧清揚甚至都沒有像寧玉和陌毅那樣撕破臉變得陌路,而是依舊相敬如賓,他們的孩子也有很多親人疼愛,她比起這個世界大多數的女人,已經過得很好了,不能奢求太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樣想了之後,穆紫煙倒是釋然了一些,只是心中空缺的那一塊,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依舊會讓她的淚水打溼眼眶……
寧則是從隔壁太子府過來的,而皇宮裡的寧汐月收到消息的時候,就歡快地出宮跑了過來,只是剛到木將軍府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汐月。”穆同看着寧汐月微紅的小臉,微微一笑開口叫了一聲。
“小木頭哥哥,你回來啦!”寧汐月抱着穆同的手臂笑容燦爛地說。
“是啊,我回來了。”穆同伸手揉了揉寧汐月的小腦袋,目光寵溺地說,“我們要成親了。”
寧汐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嗔了穆同一眼說:“還早着呢!”
“原來汐月已經等不及了啊。”穆同眼中滿是笑意,“我很高興。”
“小木頭哥哥你變壞了,我不跟你說了!”寧汐月話落,已經放開穆同的手跑進了木將軍府,穆同看着寧汐月的背影,微笑着轉身朝着隔壁的太子府走去,因爲他要去看尹青蓮。
陌杉和夜白宇就在木將軍府裡住了下來,一切都被寧玉安排得妥妥當當,夜白宇的目的也達到了,因爲他當初說要帶陌杉來寧玉這邊住,理由就是,他們自己家裡沒有丫鬟伺候……
“阿夜,有消息了麼?”這天晚上休息的時候,陌杉問夜白宇。
夜白宇微微搖頭:“沒有。”他知道陌杉在問什麼,因爲這樣的問題陌杉幾乎每天都會問起。夜白宇是真的讓屬下盡心盡力去找了,陌杉也吩咐了九華閣在全力尋找,可是姚謙和雲翊似乎像是憑空失蹤了一般,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出來搞鬼把明宸給坑死了的穆煜和陌萱,也消失了蹤影。
“接着找吧。”陌杉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在離開平西城的時候,已經給呂侯府寫了一封信,相信姚瑤和呂家人都已經看到了。而外人只知道當初傷了她的是兩個西巖國的細作,對姚謙和雲翊的身份其實並不瞭解,現在去澄清也並沒有什麼必要,因爲其中還牽涉到穆煜,穆煜卻是個已死之人。
隔壁府裡的寧皓小包子比這邊的雙胞胎要大一點,雖然當初對外人說的是早產,但事實上是足月生出來的,身體也很康健。三個孩子裡,他最早開口說話,也最早學會了走路,穆紫煙一個不注意,他就溜到院子裡去了。而這邊,雙胞胎也滿一週歲了。
抓週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在雙胞胎一週歲生日這天,木將軍府裡十分熱鬧,不過並沒有外人,都是皇宮裡和隔壁府裡來的人。
陌杉看着抓週用的桌子上放着的形形色色的物件,興趣盎然地問寧玉:“娘,我當年抓了什麼?”話落卻覺得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當年她出生的時候寧玉和陌毅就已經決裂了,應該沒有所謂的抓週儀式了吧。
寧玉微微一笑,旁邊的木蒼已經開口了:“杉杉當年抓週的時候抓了一把刀。”
雖然陌毅不在,但是寧玉該給陌杉的一樣都沒有少。當年陌杉抓週的時候,就只有寧玉和採青,木蒼以及白嬤嬤在,陌杉從一堆各色物件中,精準地抓了一把木質的小刀,木蒼一直都記得。
“哈哈,本少爺註定是個高手。”陌杉笑得好不欠揍。
而這邊,回到陌杉家弟弟妹妹的抓週現場。木長風把兩個孩子都放在了桌子上,已經能夠搖搖晃晃地走路的兩個孩子,並沒有站起來,木朗朝着自己四周放着的東西掃視了一圈,並沒有動。木清挪動着小屁股,坐到了木朗身邊,對着木朗笑得傻兮兮的。
看到旁邊的木城手中舉着一個東西衝自己揮手,木清直接甩開木朗,朝着木城爬了過去。木城手中拿着的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小玩偶,是木清平時最喜歡玩兒的,而木清爬過去之後,卻一把揮開那個小玩偶,直接抱住了木城的胳膊,然後把木城的手拽過來,咬了一口……
衆人都愣住了,然後鬨堂大笑,覺得木清小姑娘真的是可愛極了。木城被小妹妹咬着一點兒都不覺得疼,心中開心極了,因爲小妹妹抓週沒有抓別的,而是抓住了他,這代表小妹妹最喜歡的是他,嗯,就是這樣的。
木朗似乎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妹,然後隨手從身旁拿了一個物件在手裡,衆人一看又笑了起來,因爲不是別的,正是一把木製的小劍,跟陌杉當年抓的小刀有異曲同工之處。
“哈哈,小弟註定也是個高手。”陌杉一把把自家小弟給抱了起來笑着說。當然了,後來的後來,證實了一件事,抓週真的會應驗的……
接下來的一件喜事,就是穆同和寧汐月成親了。寧國皇室的掌上明珠,沒有嫁給皇親貴族,而是嫁給了名醫山莊年輕的主人,這在天下也成了一番美談。因爲穆家兄妹和寧家兄妹,寧國皇室和名醫山莊的關係儼然已經密不可分了。
穆同成親,自然是要在名醫山莊辦喜事的,而作爲穆同的大哥,陌杉表示這樣的大喜事自己怎麼可以錯過?雖然軟磨硬泡說服夜白宇讓她出門頗費了一點功夫,不過最終結果如陌杉所願,她跟夜白宇一起去了名醫山莊,坐着一輛走得很慢的馬車……
當陌杉和夜白宇終於晃晃悠悠到了名醫山莊的時候,穆同和寧汐月都已經要拜堂了。
拜堂很順利,看着穆同和寧汐月進了洞房,陌杉笑容很無良:“阿夜,咱們要不要去鬧洞房?”
“嗯。”夜白宇攬住陌杉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鬧一下咱們自己的洞房吧。”
穆同和寧汐月成親之後,夜白宇和陌杉決定回夜國去了。雖然當時夜白宇說他們家裡沒有丫鬟伺候陌杉,所以纔來了寧國,不過這只是個玩笑話。他只是想讓陌杉來寧國看一下母親和弟弟妹妹,然後參加一下穆同和寧汐月的婚禮,然後還是要回家的。因爲此時才三月,陌杉懷胎剛剛四個月,距離生產還早,不管陌杉生了夜國的皇子還是公主,都沒道理生在寧國,而且如果生在寧國的話,接下來還要在寧國坐月子,夜國百官該瘋了……
當然了,這些也不是夜白宇考慮的重點,他只是想帶着陌杉回到屬於他們自己的家,陪着陌杉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
走之前,陌杉見到了新婚的穆同。娶了心愛的姑娘,穆同的心情自然是極好的,聽到陌杉說要走,就又給了她一些藥,有些是給夜安然的,有些是給明蝶的,還有一些是送給陌杉的。穆同又把一張寫滿字的紙給了夜白宇,說是孕期的注意事項,看到夜白宇收起來了,穆同還十分高冷地說了一句:“如果她有什麼不妥,你可以去死了。”
“小木頭,你這麼毒舌表妹知道麼?”陌杉靠在夜白宇懷裡似笑非笑地問。
穆同看了陌杉一眼說:“別整天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記住一點,你是個女人。”
“我當然是個女人,小木頭你真是廢話。”陌杉白了穆同一眼。
穆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姚謙和雲翊……”他不知道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過後也沒有提起,只是心底隱隱覺得,那兩個人是絕對沒可能背叛陌杉的……
“我在找他們,還沒找到。”陌杉神色淡淡地說,“他們沒有背叛我。”
穆同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而他相信姚謙和雲翊不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的,他們終有再次相見的機會。
“好了,我們走了,你慢慢度蜜月吧。”陌杉話落已經被夜白宇攬着不見了蹤影。
度蜜月?穆同口中念着這三個字,突然覺得頗有道理,現在的生活,可不就是度蜜月麼,他家小媳婦兒還在等着他呢……
陌杉和夜白宇都找不到穆煜和陌萱,是因爲他們再次夾着尾巴躲起來了,而他們也很難找到姚謙和雲翊,因爲姚謙這會兒雖然還沒死,不過也差不多了,而云翊,依舊在那個不爲人知的神秘山谷中。
正如少女墨涼所說,那座山谷沒有陣法的出口,就只能跳懸崖。而姚謙當時走到懸崖邊上的時候,並沒有想自尋死路,再加上實在放心不下雲翊,原本是準備放棄逃走折回去的,只是他倒黴得很,剛剛轉身就踩到了一塊光滑的石頭,直接朝着懸崖下面栽了下去……
姚謙本就受了嚴重的內傷,先前爲了逃跑又運功,導致身體十分疲憊,而且很虛弱。明知自己在往下掉,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冷風在耳邊呼嘯,似乎還有被風吹起的雪花落在臉上,姚謙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他的後背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棍狀之物,那是長在峭壁上的一根粗壯的樹枝。因爲下落速度太快,撞的這一下讓姚謙感覺自己後背要斷掉了,而下一刻,他就落進了湍急的水流中……懸崖下方是一條湍急的河流,而姚謙已經在落水的時候徹底暈了過去……
當姚謙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了。他全身上下都疼得厲害,而且幾乎不能動彈。他躺在一張硬硬的牀上,目光微轉,就發現身旁不遠處有個人背對着他站在那裡。
聽到身後的動靜,背對着姚謙的人轉過身來。這是一個老頭,頭髮鬍子已經全白了,看到姚謙醒過來,樂呵呵地走了過來說:“小夥子你醒了,還真是命大啊。”話音未落,就已經把手中的一顆暗紅色的藥丸塞進了姚謙的口中。
“你……是誰……”姚謙感覺自己說話都有些困難了。
“我?”老頭樂呵呵地說,“老頭我姓晉,你叫我晉大叔就好了。”
“這裡……是哪裡……”姚謙看着晉老頭問。
“這裡是老頭我的家啊,”晉老頭樂呵呵地說,“你是我從河裡撿回來的。”
“哎呀呀!你這小子,都快死了還這麼多廢話,還是睡着吧!”老頭話落,又一顆藥丸被塞進了姚謙口中,姚謙很快閉上了眼睛,再次睡了過去。
而此時還在山谷中的雲翊,並沒有被墨涼殺了,雖然墨涼不再給雲翊吃療傷的藥,但是雲翊的身體還是一天天慢慢地恢復了,而云翊天天看着的那條小溪,上面冷凍的冰層終於化了,溪邊的小草在發芽,整個山谷中都煥發了生機。
少女墨涼的院子前面有一小片菜地,春暖花開萬物復甦的季節,墨涼要開始種菜了。
“小墨涼,我來幫你吧。”雲翊主動說要幫忙。
墨涼奇怪地看了雲翊一眼,雲翊身體恢復了不少,臉色看起來也不憔悴了,笑容也多了起來,彷彿他根本不是被囚禁在這座山谷裡一樣,已經接受了所有的一切。
“不用。”墨涼拒絕了。自從那天偷看了雲翊的信之後,每次雲翊叫她小墨涼,墨涼總是覺得心中怪怪的,似乎有點不自在。
“小墨涼你放心,我很會的。”雲翊拍着胸脯笑着說,然後就把墨涼手中的鋤頭拿了過去,一邊嫺熟地翻着地一邊說,“以前我被一個壞脾氣的老頭奴役過,給他種菜澆水好多次。”
“什麼壞脾氣的老頭?”墨涼看着雲翊彎着腰的背影問道。
雲翊沒有回頭,語帶笑意地說:“就是我家主子的師父,那臭老頭仗着自己武功高,仗着自己釀酒釀得好,每次都要奴役我跟姚謙給他幹活。”
墨涼沒有說話,就聽到雲翊接着說:“其實你還小,不應該守着這個山谷過一輩子,應該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有很美的風景,很有意思的人。”
墨涼看着雲翊的背影說:“師父說外面的人都很壞。”
雲翊鋤頭一頓,轉身看着墨涼微微一笑說:“小墨涼,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墨涼看着雲翊,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我不知道。”話落又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說,“師父說,外面很多人都喜歡花言巧語。”
“小墨涼,我真的傷心了。”雲翊捂着自己的胸口十分做作地看着墨涼說,“我們朝夕相對這麼多天了,你竟然說我一直都是花言巧語……”
“你現在就在花言巧語。”墨涼看着雲翊面無表情地說。
“小墨涼,你真是個不懂幽默的孩子啊!”雲翊一臉可惜地搖了搖頭,轉身揮舞着鋤頭,接着翻地。墨涼靜靜地站在那裡,心中在想,幽默是什麼……
而這天,註定是不一樣的,因爲墨涼的師父,那個神秘的老男人來了。
距離他上次來這個山谷已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而他只是想過來確認一下姚謙和雲翊的內傷是不是已經好了,確認一下他的徒弟墨涼有沒有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只是他看到的場景卻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姚謙不見蹤影,雲翊並沒有被鎖在後面的山洞裡,而是跟墨涼一起坐在小溪邊上。
“墨涼。”
聽到身後的聲音,正在編着一個花環的雲翊神色一僵,而墨涼已經在第一時間站起來轉身行禮:“師父。”
“這是怎麼回事?”神秘人看着雲翊,聲音低沉地問,明顯不悅的語氣。
雲翊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再次開始編制手中那個花環。而墨涼聲音冷漠地說:“另外一個跳懸崖了。”
“那他爲什麼會在這裡?”神秘人聲音低沉地問。
墨涼垂眸:“徒兒是想讓他的傷早點好。”
“哼!”黑衣人冷哼了一聲,猛然擡手,雲翊已經被他抓在了手中,而云翊剛剛編制了半天的那個花環,碎成了兩段……
黑衣人探了一下雲翊的內息,然後扔開雲翊,看着墨涼說:“他的傷已經好了,你可以用他修煉移花心法了,爲師給你護法。”不容置疑的語氣。
墨涼微微皺眉:“師父,我不喜歡修煉移花心法。”
“爲何?”這個問題其實墨涼和這個黑衣人之前討論過。
而這次,墨涼給了一個不一樣的答案:“沒有清心丹,徒兒怕出危險。”而上次她說的是,她不想要別人的內力……
黑衣人深深地看了墨涼一眼:“徒兒,你在撒謊。”
“我沒有。”墨涼麪無表情地說。
“是不是這個男人對你說了什麼花言巧語?”黑衣人看着墨涼問。
墨涼搖頭:“沒有。”
“證明給爲師看。”黑衣人看着墨涼,眼眸幽深地說。
下一刻,墨涼眼神一冷,猛然出手,一掌就把雲翊打得吐血掉進了小溪裡面。小溪很淺,雲翊不可能被沖走,而他臉色蒼白地捂着發疼的胸口看着墨涼大聲說:“要殺要剮痛快點兒!你究竟想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黑衣人似乎很滿意墨涼的動作,覺得這纔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那個冷心冷情的徒弟,至於墨涼說沒有清心丹不肯再修煉移花心法,黑衣人也沒有再說什麼,輕蔑地看了雲翊一眼,然後對墨涼說:“那個跳懸崖的必死無疑,而這個不是你的對手,爲師相信你不會讓他逃走的,至於清心丹,最多再過一個月,爲師就給你送過來。”
“多謝師父!”墨涼拱手恭敬地說,話音未落,黑衣人已經消失了蹤影。
墨涼的目光落在雲翊身上,微微閃了一下,而云翊已經**地從小溪裡爬了出來,捂着發疼的胸口看着墨涼神色哀怨地說:“小墨涼,你下手也忒狠了吧?”
墨涼微微愣住了,就聽到雲翊接着說:“我知道,你打我其實是爲了救我,不然你那個變態的師父肯定會弄死我的。”
墨涼沉默,就看到雲翊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從地上撿起了兩段已經斷開的花環,一臉可惜地說:“好不容易採了幾朵好看的花,想給小墨涼做一個花環,誰知道竟然壞了,唉!”
墨涼看着雲翊蒼白的臉色和他手中斷了的花環上面那朵白色的小花,突然感覺心跳漏了一拍,猛然轉身朝着小屋走了過去,一句話都沒說。
而云翊看着墨涼似乎有些慌亂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