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陡然而出,木黛的眸子輕輕地睨過林若,隨後目光投向了相府門前。
“夫人……夫人,您……您可算是……回來了……”林若的聲音裡滿是滄桑和沙啞,乾涸的老眼中泛上了一絲水光,顫抖着身子彎下了腰,格外恭敬地行了一禮。
餘光瞥到林若的動作,木黛稍稍側過面龐,深吸了一口氣:“莫要多禮了,回府吧。”
而後腳步擡起,向着那府內走去。
相府門,本是被打開了一條縫,木黛的手猛地擡起,而後用力一把將那門推開。
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兩扇門緩緩地開了下來。
木黛的就站在那門檻前,視線凌厲向前,看向了那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相府啊,這個自己待了十年的地方,終究,還是回來了。
林若的老眼中滿是激動的淚水,幾次擡起粗糙不已的手去擦。
一旁的翠玉攥在袖中的手這纔拿了出來,手中那塊拿了許久的棉帕也是遞到了林若的手中。
手中猛地多了一樣東西,林若一愣,老眼擡起看向了遞東西的人。
翠玉格外靦腆地笑了一笑,退到了一旁。
“夫人,我便先行一步了。”見木黛幾人都是安全回了府,玄的神色淡淡一滑,垂頭拱手做禮。
木黛微微側過臉,輕輕點了點頭,步子向內走去。
藍鳶和翠玉的動作停下一瞬,皆是看向了向遠處走去的玄,不再遲疑,轉身跟上。
林若確實老了,步子格外不穩妥,蹣跚着往裡頭走去,口中不斷絮絮叨叨:“夫人……您回來可真是件喜事啊……老爺……都是盼了許久了……我帶您……帶您去老爺那處……老爺一定高興地不得了……”林若口中的話不停,卻是因爲人老了的緣故,聽起來更加地滄桑不已。
“林伯,”終是聽到了林若話語停頓的地方,木黛語氣淡淡然出聲,“我住微兒的院子。”
林若一愣,腳步也是停在原地,嘴脣顫抖了許久才說出話來:“好……好……我這就去收拾……這就去收拾……”話說了一半,林若擡起眼,有些不甘心地開口道,“我先帶夫人去瞧瞧老爺吧……老爺他……”
“林伯,我的丫頭會收拾好的,你若有什麼事便去忙吧。老爺那邊,等收拾完了,我自會過去。”知曉林若心向着杜雲石,木黛沒有任何的停頓,開口便打斷他的話。
頭輕點,木黛抓身,已然帶着藍鳶和翠玉向着微苑走去。
“夫……人……”林若有些艱難地轉身想要跟上,口中輕道了兩個字,腳步便停了下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那兩個清秀的男子果真是女扮男裝。
轉身,重重嘆了口氣。說到底,夫人和老爺,怕是永遠都不得和好了……
一路無言,木黛走在前頭的身影始終帶着那股濃厚磅礴的氣勢,藍鳶和翠玉跟在後頭,一句話不敢多言。
府上無人打掃的模樣,通往微苑的路上,落滿了秋日裡頭那颯颯的枯葉。
三人一行皆是寂靜無聲,耳邊傳來的,便是那腳步落在枯葉上,吱嘎吱嘎的聲響。
眉頭緩緩一挑,木黛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腳下的葉子,心頭重重地嘆了口氣,何時,這相府竟是成了這般落魄的模樣。
拐過一個不大的園子,再走了十來步的模樣,木黛的腳步終是停了下來,映入眼簾,是一扇棗紅色的拱形院門,院門上,掛着一塊牌匾,格外娟秀得寫着:微苑。
第一瞬,藍鳶已是認出,這兩字,便是王妃所寫。
這一次,不等木黛上前,藍鳶率先擡步,走到了木黛的身前,一把推開了那微苑的門。
伴隨着門的打開,一陣煙塵也是從院中撲面而來。
藍鳶一陣輕咳,擡袖掩了掩面,退開腳步到一邊,視線也是看向了院落內。
木黛的神色滑過一絲溫和之光,目光漸漸地變得濃厚。
微苑內,依舊如舊時杜微微在的模樣,不同的是,那地上,那石桌上,那槐樹下,早已是一片荒涼枯黃。
石桌上,落滿了槐樹枯黃的葉子,早已是看不出石頭的顏色。
腳步格外緩慢,木黛往裡頭一步一步走去。那些關於微兒的場景也是一幕一幕涌上了心頭。
“娘,微兒今日跟紫蔻學做了薄荷糕!”
“娘,你上次繡給微兒荷包真好看,微兒也想學!”
“娘!”
“娘~”
“娘。”
“娘,你還會回來尋微兒嗎?”
一幕一幕,像是入骨的思念一般使人疼痛,木黛在石桌前站定,眸子裡蓄上了清亮的淚,終是伸出手,輕輕地拂去那石桌上的落葉。
翠玉跟在木黛的身後,本要跟上前的腳步卻是因爲藍鳶的動作而一下子停了下來。
藍鳶的手指束起放在了脣前,而後轉手,輕輕指了指屋子的方向。隨後腳步放輕,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翠玉不懂姐姐的意思,卻還是聽話地跟了上去。
藍鳶卻是明白,這裡,便是王妃出嫁前住的地方,也是勾起了夫人回憶的地方。
帶着細細皺紋的手微微拂過那石桌桌面,枯黃的落葉隨着她手中的動作,飄飄灑灑地從桌上落下,發出了輕微的蕭瑟之聲。
枯葉落下,石桌的一角終是顯露了出來,手指便一下子,停在了顯露出來的地方。
那一角上頭,有兩道格外明顯的劃痕。若是細細看去,便能看出除了那劃痕外,四周有着淺淺的痕跡。
刻痕,是杜微微小時候用小竹條刻下的一個字。
娘。
那是杜微微剛學會寫字的時候,她蹦蹦跳跳到了自己的面前,揚起那白嫩嫩的笑臉詢問自己娘這個字該如何寫。
自己便一筆一劃,教了她。
也是那一日的午後,沉木到自己面前來報,說是小姐在那石桌上刻了字。
石桌是自己託京都內的大家所打造,心有急切的她匆忙去看,也便因此,看到了那個娘字。
淚水終是啪嗒一聲,落在了那枯黃樹葉上。
“黛兒。”一道聽起來同樣蒼老的聲音從木黛的背後響起,卻是明顯能聽出其中的急切與激動。蘇萼說四百章。又一個一百章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