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兩銀子李欣沒打算握在手裡邊。這算是她嫁進關家來賺的第一份銀子,面上功夫還是要做的,交給關文一個是顯示她的不藏私,另一個也好堵了別的關家人,尤其是關明和關止承的嘴。
再一個,李欣很隱晦地還想試探試探關文的反應。
關文當然沒要,直接就把銀子給李欣推了回來。這還不算,還四下找了找,發現擱錢的小箱子放在了橫板上,毫不含糊地去抱了小箱子下來,鼓搗幾下打開銅鎖,翻開箱蓋子推到李欣面前說:“這錢你也拿着。”
李欣有些訝異——就這麼讓她管錢了?
當然,她和關文的關係從成親起就很好,最近更是有些蜜裡調油的味道。她不是沒想過嫁過來以後要把住財政大權,但也想着這至少需要一個過程,少則幾月,多則幾年,丈夫的信任易得,但關乎錢財上,也並不是那麼容易能如了她的意的。
關文這舉動明顯是絲毫不避諱李欣了。
這錢可以說是關文壓箱底子的錢,錢數雖然少,只得三四兩銀子,但精簡着用,沒有產出,也能過好幾月的日子了。加上這次他們掙的三兩銀子,六七兩銀子更是可以將關全的婚事和阿秀的嫁妝給辦妥。
對啊,還有一個弟弟要娶妻,一個妹妹要嫁人的。生活總不會那麼輕鬆。這點錢捏在手裡也捏不長。
不過這些在嫁過來之前就知道的不是嗎?李大娘說過了,熬過這段日子,以後一定會好過的。她權衡利弊,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再加上相看過關文,認爲這人不,所以當時才答應得那麼爽快。
好日子在後頭。
李欣微微嘆了口氣,對關文說:“你把錢給我了,家裡人要是有意見可怎麼辦?”
關文冷哼一聲,“阿武沒休妻錢,家裡家用不也是前頭那二弟妹管着的?孫氏管家捅了那麼多婁子也沒見爹出來反駁過,你是大嫂還不能管家了?”
李欣心裡不樂意——這就成了什麼家用了?這明明是她和關文努力賺下來的錢。
到底是古代男子,以孝爲先,即使他弟弟和他爹都做得不對,他還是不會撇下他們不管的。
李欣心中嘆氣,嘴上還是溫順地勸道:“孫氏不是被休了嗎?跟咱們已經沒關係了。”
想了想說:“這錢我拿着也好,該着手商量置辦四弟的婚事。阿秀的嫁妝倒還可以往後挪挪,過兩天我尋個空去問問我娘,上次託她打聽沒成親的小夥子,應該有信了吧。”
關文便點頭,“一切都麻煩你了。現在入秋了,我瞅着待哪天天氣好,上山去布些陷阱抓點兒野物去,也算是點兒產出。”
李欣眼睛一亮,“你還有這手藝?”隨即又暗了下來,“你腿不好,還是不要去了,要是碰上那種兇惡的,跑都來不及。”
“沒事,我和阿武一起去。”關文淡淡笑着,“阿武也有一把子力氣,以前有一回我倆一起去殺了只半大的野豬,賣了三兩銀子,全家好不容易得着一頓肉吃……”
說起過往關文的神情變得有些惆悵,李欣拍了拍他的肩笑,“總會好起來的。”
關文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地點了頭。
關止承被打後撲在牀上修休養了兩天,每日關明給他上藥的時候他就“哎喲哎喲”地叫喚。起先李欣還覺得這關止承雖然說是迂腐不通,性子有點拐了,經過他被打卻不出言嚎嚎的事後,倒是對他起了份欽佩。現如今每日聽到他哀嚎,李欣又有些哭笑不得。
阿秀私下跟她嘀咕,“被打的時候不吭聲,現在嚎叫着算什麼事兒”
李欣倒是想了想,覺得當時關止承被打不叫喚,大抵是因爲他到底是讀書人,骨子裡有讀書人的清高氣兒,不肯低頭俯首,總歸是“威武不能屈”。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人既然都知道“威武不能屈”,怎麼就不知道“貧賤不能移”的道理呢?都敢摸進他大哥大嫂房裡偷東西了。
也不關止承拿韋行知送的字畫是怎麼賣的,竟然賣到了五兩銀子——而這五兩銀子到底沒回到她和關文手裡。
爲什麼?自然是她公爹,關家的大家長關明拿去了。
李欣也不是眼饞那五兩銀子,可這錢說明了,是從他們這兒出的。要是不知道關止承藏着那便也算了,可現在知道了,公爹卻一句話不說就收了,連個招呼都沒有,直讓李欣無奈地好笑。
總之,關家看似平靜,暗裡的情況卻是每個人都一些的。
過了兩日,李欣去找了杏兒。因爲當時下聘的時候是請杏兒娘充當男方的女性長輩和關武一起去的,做個見證。爲表感激,也希望讓杏兒娘繼續跟進這趟事兒,李欣少不得要去和杏兒娘打一番交道。
叫上阿秀和阿妹,姑嫂三人提了點兒東西便去了杏兒家。
關止承現在是不敢陰陽怪氣說李欣的好歹了,躺在牀上就夠他受的。關明也什麼都不說,滿腔心思撲在小兒子身上,端茶送水安慰敷藥的,整個一二十四孝老爹,就連對自己親爹老關頭也不見他這麼熱絡過。
關文和關武上山去打野物去了,李欣交代了關全兩句,關全也這是忙他的事,趕緊應了,讓李欣放心。
杏兒家和關家相隔不算遠,走了沒多久便到了。杏兒是寡婦,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但杏兒這兒卻沒人敢上來滋擾。一個是因爲杏兒的孃家和婆家在村裡還算是有些名望,特別是她婆家,祖上還出過秀才,村裡人輕易也不敢招惹她;二來則是因爲杏兒有個交好的閨蜜,歲數差不多,從小玩到大的,這閨蜜李欣也見過,是那次訪荷花村的時候特別逗,和杏兒很是要好的年輕兒銀環。
村裡人不敢惹杏兒,惹了杏兒就是跟銀環爲敵——銀環是村長的兒,嫁進門後已經給九代單傳的村長生了三個胖孫子了,村長對這個兒自然是沒得話說,她要罩着的人,村長也是保到底的。
阿秀上前敲門,好半天才等來杏兒,見到李欣一行人稍微訝異了一下,忙讓開門笑道你們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兒,我要是不在可辦?”
李欣笑道橫豎路也不遠,不在我們就下次來好了。”說着讓阿秀把提給杏兒,杏兒忙推辭:“這怎麼說的……給我送什麼禮呀”
阿秀道:“杏兒姐你就接着吧,我嫂子一番心意,你可別浪費掉呀。”
李欣也道:“拿着吧,給小康補補身子也使得。”望了望屋裡,“小康不在呀?”
“他阿嬤接去耍兩天。”杏兒只能接過東西,直說她們客氣。
幾人正走着進屋,李欣道:“杏兒姐,這次來其實是想問問嬸子近段有沒有空。上次去胡家下聘多虧了嬸子在一邊幫襯,如果可以的話,能讓嬸子繼續充當我們家長輩出面辦這個事兒就好了。不知道……”
杏兒笑道:“應該沒問題,我娘最近也閒得慌。”
正說着屋裡邊傳來響動,一會兒屋門打開,裡面出來個蓬頭垢面的女人,等她扒拉開碎髮後卻對李欣驚呼道:“你,你你你……”
阿秀訝異道:“銀環姐?”
杏兒好笑道:“我都跟你說了,那日關家休孫氏的時候認識的那位大娘定是李家的嬸子,那姑娘就是李家姑娘,你還直說我誆你的。這下人都站在你跟前了,可是信了?”
那女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驀地一拍胸口,“娘喂,這怎麼說的……那個,李家姑娘,啊呸,關大嫂子,我那會兒說話沒把門兒,香的臭的都說了,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李欣輕笑一聲。
來前李欣和阿秀細細打聽了杏兒的情況,自然也銀環和杏兒的關係極好。這銀環是個能生養的,村長家一直以來是九代單傳的,不管生了幾個娃,必定只有一個男孩。雖然多,但男丁稀少。銀環嫁過去頭一年就生了兒子,接下來又生了一對雙胞胎,都是男娃子,直把村長給樂瘋了,在家時兒子和兒媳婦生氣,村長和村長不說兒媳婦的不是,反倒都罵兒子不知道心疼媳婦。
只是,這村長兒媳婦也真是太逗人樂了吧李欣一直都記得銀環說孫喜鵲那句“就她那樣兒還吃燕窩呢,能給她個豬窩吃就行了”的話。乍然聽銀環說話又是這個腔調,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不會,我倒是喜歡說話爽直的人,比那些說話彎彎繞繞的痛快多了,聽着也舒服。”
李欣對銀環道:“上次見面都是好幾個月前的事兒了,難爲你還記得我。我叫李欣,你跟杏兒姐相同歲數的話,也該比我大兩三歲吧,我跟着阿秀叫你銀環姐好嗎?”
“行叫啥都行。”銀環爽朗地一笑,“那我叫你欣兒妹子好吧?”
杏兒招呼人往屋裡走,又拿了梳子給銀環梳頭,一邊對李欣道:“她跟她當家的吵架,躲我這兒來了,正等着她當家的哄她回去呢。”
銀環笑罵她一句,嘟着嘴說:“他哄我我也不走。”
“人家哄你走你定是巴巴地黏上去就跟着走了,我還不你。”杏兒倒了水,“都好幾次了,你家當家的估計也覺得你是在撒嬌耍性子,樂得陪你任性。”
銀環哼哼唧唧兩聲,不理杏兒,轉向李欣擠眉弄眼道:“噯,欣兒妹子,你是不是替你們關家的關老2來給杏兒說親的?”
平地一聲雷,把李欣炸了個外酥裡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