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已經是過去，沈凡又算什麼？”
“你果然還是走不出來。”秦老爺子看着自己最疼愛、也最爲愧疚的孫子，百感交集，他這半輩子，唯一感到歉疚的，就是他的孫子——秦封。
“你的要求我會做到，找到沈凡之後，我會把他帶在身邊照顧。”
夏可可端菜進來，聽到的就是秦封這句完全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而秦老爺子沉默着不說話。
“秦爺爺，可以吃飯了。”夏可可出聲打斷他們之間的僵持。
秦老爺子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走到餐桌的主位坐好，“吃飯吧，這個臭小子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了，難得今天還有可可一起。”
夏可可不好意思地盛飯佈菜，秦老爺子的態度讓她尷尬，那感覺就像是——她是秦封的女朋友。
秦家的飯桌禮儀嚴謹，食不言寢不語，三個人各自吃着，一丁點兒的聲音都沒有，包括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沒有。
夏可可有種感覺，這不是一種餐桌禮儀，而是詭異的疏離感。
秦爺爺跟秦封的關係，說不上來的詭異。
秦老爺子雖然一口一口的臭小子，但其實語氣中帶着絲絲的討好與長輩的期待。
而秦封看着不關心不在意自己的爺爺，但又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牽繫在裡面。
一頓飯，三人皆是食不知味，不尷不尬地結束了。
“少爺跟夏小姐今晚留下來休息吧，房間我已經收拾妥當。”張伯期待地看着秦封。
這老宅子，除了那些保姆保鏢，能跟老爺子說上話的，也就他這個做了幾十年的管家。
而老爺子也是個愛把心事藏在心裡的人，這些年來來去去，身邊就只剩下這唯一的孫子。
可這孫子……
秦封拿起外套的手沒有停頓，“不了，有事。”
秦老爺子坐在邊上，終於忍不住開口，“阿涵，你跟我來書房，我有話跟你講。”
秦封停頓了一秒，不耐地開口道：“如果你想說的還是以前那些老生常談，我們可以不必說了。”
“
阿涵，你一句話都不想跟我這個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頭說嗎？”
“你會長命百歲。”
“阿涵……我不希望你的後半輩子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對我而言，那只是習慣。”
夏可可像個木頭一樣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裝不存在，然後就被秦封拉了出去。
坐在車上，秦封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發動車子。
夏可可遞了顆陳皮糖過去，“心情不好，就吃糖吧，據說甜食可以讓人心情愉悅。”
秦封看了一眼，“剝給我吃。”
好吧，不管是第一人格，還是第二人格，他們一樣有“奴隸主”情結。
夏可可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剝了糖送到他嘴裡。
“可能我不清楚你家裡的情況，但是秦爺爺年紀那麼大了，你不該這麼氣他。出來的時候，我看到秦爺爺眼睛都紅了……”夏可可弱弱地開口。
秦封默默地坐着，夏可可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只是主駕駛位跟副駕駛位之間的幾十公分，而是一座太平洋。
秦封拒絕任何人走進他的內心。
但是夏可可隱隱感覺，他其實渴望有人走進他的內心，爲他敞開那扇門，否則，他不會帶她去見沈家的人和秦爺爺。
“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以前非常討厭我的爸爸媽媽，他們總是非常非常的忙，我的童年就是在託管所住的。”夏可可回憶起那些不太美好的童年，嘆了口氣。
託管所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友善，像她這種常年住在託管所的孩子，父母一年不回來幾次，經常被裡面的阿姨責罰，都不敢大聲哭……
唯一的一次跟媽媽告狀，可結果，那之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小孩是最會看眼色的，被阿姨討厭的孩子，就會被所有的小朋友排擠。
從那之後，她也不敢跟爸爸媽媽說，直到她上小學，開始寄宿在老師家裡……
夏可可說着，兩眼淚汪汪的，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後，還是有一股心酸揮散不去。
秦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攬住了夏可可的肩膀，將她抱進懷中。
他的力氣很大，手指緊緊扣住她的腰，似乎要將她禁錮在懷中。
“笨蛋，不會安慰人就學着安靜地陪伴就好，現在是要我來安慰你嗎？”
“……難得想安慰你一下！”
夏可可錘了秦封肩膀一下，平緩自己急促的呼吸，“儘管那時候爸爸媽媽沒有保護我，但我現在一點都不討厭他們，我知道他們是愛我的……”
夏可可伸出手，環抱住秦封的腰，“我的直覺不會錯的，秦爺爺很愛你，他一直在愧疚，等着你的諒解。”
秦封的腦袋埋在夏可可脖頸間，汲取着她身上的香甜氣息，“我……還沒有學會去原諒。小笨蛋，你願意教我嗎？”
夏可可用力地點頭。
“沈凡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他的母親害死了我的母親，還有我未出生的弟弟……”
秦封的語氣平靜無波，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他只是一個講故事的人。
“我的父親，明知道這一切，還娶了那個女人。諷刺的是，那個女人是我母親的親妹妹。如果你是我，你會去原諒他們生的孩子，還有一直縱容這一切的發展的祖父嗎？”
秦封鬆開夏可可，直視着夏可可的雙眼。
在他那雙如大海般深邃的眸子中，一切的虛僞都將無所遁形，夏可可垂下眼眸，“我、我也不能原諒。”
“所以，不要讓我去原諒他們，我做不到。”秦封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美麗，卻又讓人戰慄，“也許……只有死亡纔是這一切的終結。”
“對不起……”夏可可輕輕地說着，將頭埋在他的懷裡，“如果你恨他們，就把你的恨意分我一半，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笨蛋……”秦封低頭親了親夏可可的頭髮。
黑夜，細雨，朦朧的天空。
夏可可莫名地很安心，她不清楚秦封的故事，但她爲他心疼。
他的憤怒，她同樣憤怒。
他的心結，她想要爲他解開。
我還想更瞭解你一點，更貼近你的內心。
夏可可默默地在心底說着。
這一刻，不管是秦封，還是秦涵，似乎都不再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