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魔法師旁若無人的用響亮的聲音在近旁念動咒語時,即使是李斯特這樣的十五級震雷劍士,也不可能無動於衷。然而,雖然此時他略佔上風,但要逼開靈動如風的灰燼卻是很困難的。
蘭德斯的咒語,就這樣不慌不忙的念着。李斯特的額頭不免出現了絲絲細汗。
唸完咒語的魔法師就是神……這是戰士們的經驗,他們不會輕視一個唸完咒語的法師,哪怕他的等級遠不如自己。
而蘭德斯的實力,有目共睹,在濁流港,已經有無數種版本的流言。其中最主要的一項描述,就是四團火焰從四面八方飛來,伴隨着巨大的轟鳴聲將強大的或是衆多的敵人撕成碎片,焚燒殆盡。
李斯特並不清楚蘭德斯的實力,但他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有着其年齡無法達到的魔法實力。
所以,他明智的選擇了撤退。
拼着被疾風劍劃過腰肋間,帶起一蓬鮮豔的血花,李斯特奮力一劍將灰燼劈飛出去,返身殺死攔在他退路的商人及保鏢,飛一般的逃走了。
“不用追了,把那些人幹掉。”蘭德斯指着第一批出現的持刀大漢,低聲道。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灰燼露出邪惡的笑容,猛衝向它的目標。
“嗜血,好戰,只要滿足它的這兩項要求,灰燼還是很容易掌握的。不過,半自主畢竟是個危險的特質,我對它的控制力太弱了呀……”蘭德斯嘆氣道,他望着灰燼的背影,若有所思。
弱者服從於強者,蘭德斯的實力並沒有超過灰燼太多,甚至在某些方面還略有不及。在此情況下,想要控制那半自主的造魔,所需要的不僅僅是技巧和精神力,而是智慧。
讓它知道,跟在自己身邊,能得到它想要的。離開自己,則一無所得,那麼,那隻造魔,就會乖乖聽話的……或許吧,希望是這樣。
正想着,蘭德斯突然發覺,有人正向自己這邊跑來。
“大人,收到消息,有人在以兩倍市價大量收購麪粉和乾肉。”大漢躬身小聲報告道。
“哦?查了嗎?”
“據說是因爲英格利的王立儲糧庫火災,所以需要大量糧食補充。但此消息未確認,有可能是收購者的謠言。”
“不會這麼簡單的,唔……島上的糧食全靠內陸供應對吧?”蘭德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是,大人。”
“讓商會立刻送平時兩倍的糧食過來。”蘭德斯惡狠狠的說道,“要快,兩倍市價以下不問價格。”
名兄弟會的成員微微愣了愣,但很快還是去辦了。
第二天,蘭德斯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港口上,幾名水手溼漉漉的倚在石欄杆上,身上帶傷,身體因爲海水長時間浸泡而顯得發白。蘭德斯趕來時,他們已經包紮完畢,正等着見蘭德斯。
“大人,是海盜,內海海峽出現了海盜。”
“哪一支?”
“鷹眼肯納,鷹眼的風暴海盜團。”
“唔,紅鬍子在外海折騰,鷹眼從內海截斷與帝國大陸的聯繫是嗎……”蘭德斯低頭想了一想,擡眼道,“把他們送到莊園去,這個消息不許外傳。另外,讓紅斧準備幾艘船,把調集的糧食迅速運進來。”
“是,大人。”
但請不要小看對手的智商,其實蘭德斯不許消息外傳的禁令根本就形同虛設,因爲,策劃這次襲擊的敵人,當然要比所有人都清楚這件事。
所以當蘭德斯的禁令下達時,酒館中已經開始流傳鷹眼襲擊內海海峽商路的消息了。聯想到近期麪粉與乾肉等食品價格的不正常收購,所有精明的商人都明白過來。
當這些商人開始囤積糧食的時候,濁流港的市場就亂成一團。
蘭德斯什麼也沒有做,他叫來紅斧,撥給他幾艘船,交待了幾句,便隨他去了。
當晚,幾艘掛着阿格利商會旗號的大船無聲無息的開進港,卸下四千只麻袋。其中,一隻麻袋不小心被鉤破,頓時灑了一地的麪粉。幾名監工罵罵咧咧的過來,將那揹包的苦力架到一邊,狠抽了幾鞭。
夜間的慘叫聲分外響亮,果然沒過多久,就有人來查看。他們看到的,是匆匆卸貨後離開的船隻,和那一袋破開的麪粉。
阿格利商會?最早收購糧食的,不就是他們嗎?沃爾卓?南在搗什麼鬼?他高價買走糧食,又運回濁流港,想要做什麼?
椰島的地形複雜,路上運輸成本很高,大宗的貨物,還是以海運爲主的。但是,現在的糧價已經高出平時兩三倍,即使是陸運,也是有賺的。
而一旦有人從海上大量運進糧食傾銷,那麼囤積者多半要虧上一大筆。
想到這裡,自然有聰明人得出了結論。阿格利商會那個猥瑣的胖子,又在玩黑的了。
消息傳的很快,濁流港的商人都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不到半天,整個濁流港就全知道了。
原本正在囤積的商人們立刻開倉賣糧,麪粉,乾肉等主要的貨物一開放,高昂的價格立刻就回落了。
顯然,鷹眼想要控制整個海路,難度很大,雖然鷹眼的實力出衆,但是他畢竟只有三條船,只要給蘭德斯一點時間,調集足夠多的護航船隻,就可以運送大量的糧食過來。
阿格利商會本來的打算,就是要趁着蘭德斯調集大量船隻的這十五天時間,讓整個濁流港糧價飛漲,壓低其他奢侈品價格,這樣便能讓蘭德斯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名聲和人氣消耗一空。
然後,只要一個煽動,蘭德斯就有大麻煩。
但現在,糧價雖然仍然虛高,卻不至於讓蘭德斯有多大的麻煩。而這時候,帝國的海軍也已然收到了蘭德斯的獻金,調了十多隻軍艦,開始清剿內海的海盜。
沃爾卓很生氣,他精心謀劃的點子,居然被對方輕描淡寫的破去了,本來,阿格利商會已然做好了與對方周旋的準備,他調查了整個椰島的儲備,和幾個大的供應商都有協議,本來已經做好打算,讓蘭德斯無法以五倍以下的價格購回糧食。
而商會派出的人手已做好準備,只要民怨沸騰,就引領一羣人衝擊法師武裝,只要事情鬧大,就能把整個濁流港帶入混亂之中。
但誰曾想,蘭德斯只是玩了一個障眼法,就讓自作聰明的商人們自動解除的囤積。
砰!胖子商人重重的一拍桌子,只是,顯然他沒有肯納的腕力,這用力一砸,反讓自己的胖手痛得鑽心。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門外傳來惶急的叫聲,沃爾卓沒好氣的應了一聲,
“什麼事?”他惡狠狠的走到門前,用力拉開了房門,怒吼道,“我不是說了嗎,不許……”
“不許什麼?”門外那人歪着頭反問道。
“你……你……你是……”
“你居然不認識我?”他笑吟吟的說道,“真是太失禮了,你花了那麼多心思折騰,難道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嗎?”
“敵人?難道是……蘭德斯?席瓦勳爵?”沃爾卓吃驚了。
蘭德斯站在沃爾卓的書房前,一手捏着阿格利商會某打手的脖子,一手甩弄着一柄長劍,劍尖細血如雨緩緩滴落,那情形,怎麼也不像是一個貴族,便像是個強盜……
“想必你已經知道我爲什麼來了?”蘭德斯笑着問道。
“我輸了。”沃爾卓耷拉着腦袋悶聲道,“我原以爲,就算我敗了,也有機會將收來的存糧付之一炬,至少讓你頭痛一下。”
“浪費糧食是可恥的,要乖哦。”蘭德斯拍了拍沃爾卓的頭,笑道。
“存糧都在莊園後的倉庫裡,我還沒來得及處理,一共一百噸麪粉,一噸的肉乾,以及其他種類的糧食若干,總價值大約在六千金幣。”沃爾卓苦笑道,“勳爵大人,你居然用強搶的……若是傳出去,恐怕……”
“你是在建議我殺人滅口麼?”
“呃……不是。”沃爾卓明白了,眼前這個勳爵,並不是一個重視名譽的對手,他畢竟,還是濁流港的黑道之王。
“這六千金幣的禮物,我就收下了。下一次,希望會有更好的禮物哦。”蘭德斯又拍了拍沃爾卓的頭。
“你放我走?”
“當然,你若是不走,難道還要我養你?”蘭德斯眨眨眼睛道。
沃爾卓沒說什麼,他收拾了一些重要的文書,帶着自己還剩下的金幣,灰溜溜的走了。蘭德斯也不攔他,不過,對於他的手下,蘭德斯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一夜之間,阿格利商會的護衛便被斬殺殆盡,沃爾卓知道,那其中有相當一部份都是那位大人派來監視他的,如今被蘭德斯清洗乾淨,他又是放心,又是擔心。
放心的是,阿格利商會終於還是他的商會。擔心的是,損失瞭如此多的人手,那位大人會不會懷疑自己的忠誠——好吧,沃爾卓自己也知道,他並沒有多少忠誠可言。
忠誠,只是背叛的代價不夠——這句話,放在這些商人身上很合適。
倉庫前,獵犬們正揹着他們那招牌式的大揹包,靜靜的站在那裡。在他們之前,是尋寶者兄弟會的打手們。
尋寶者兄弟會其實就是一羣烏合之衆,這些人原本就是濁流港的黑道成員,在被蘭德斯收伏之後籠成一堆,換上統一的標記而已。
不過,他們打濫戰的本領,卻不用蘭德斯擔心。
而倉庫的守衛,顯然是正規軍訓練方式下教出來的,他們人數不多,但陣型穩固,在數百名兄弟會成員的衝擊下仍然不亂,兩次衝擊下來,雙方各有死傷。
“臨陣退縮的幾個,不能重用。那幾個衝得太猛的,多給賞錢,少提撥職位,反正沒多久估計也就報銷了。找那些聰明點的,又不太膽小的,好好培養起來。”蘭德斯一邊看熱鬧,一邊對身旁的奧洛菲說道。
當然,青鬼肯定也在附近。
“大人,對於尋寶者兄弟會,你只是玩玩嗎?”
“差不多吧,他們的確有用,但作用有限。”蘭德斯輕輕按着下巴,忽然笑了起來,“有趣,瞧瞧,居然有這樣的裝備,這樣的好手,我們的敵人,似乎要比想像的更有背景嘛。”
蘭德斯指的,是防守一方當中居然有人舉起了重弩。在知道,在帝國內,對於重弩的管制幾近嚴苛,就算是貴族的親衛也沒有多少能獲得許可證,更不要說是普通的商隊了。
私配重弩的罪名與殺人放火相比還要更嚴重。因此,即使是無法無天的海盜,也很難搞到重弩,走私的重弩每一架都貴如黃金,這樣的奢侈品,不是普通商會能裝備得起的。
重弩一出,尋寶者兄弟會的成員便有些退縮了。蘭德斯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觀察着手下人的反應。
向後退縮的自然是要小小的懲罰一下,頂着重弩猛衝的則是傻瓜,幸好這樣的傻瓜並不算多,至於那兩個潛入陰影中,向敵方身後包抄的,則算是比較聰明的傢伙了。
忽然,守衛之中猛然躥出一名中年男子,他看上去並不算太強壯,但手中赫然拿着五指寬的大劍,輕輕一揮,便帶着沉重的嘯聲。
一劍橫斬,很簡單,很乾脆,兩名試圖闖入***的偷襲者便被一劍砍飛——或者,應該說是砸飛?
那樣普通的身體,竟有如此的力量。
蘭德斯站了起來,他無聲無息的溜了下去,滑入尋寶者兄弟會當中,找準機會一個前衝,炎魔劍疾快的撞在排頭衛兵的鋼盾上,竟將那人撞得一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