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界。
如墨汁一般的天穹深處，也只有終年苟活於此的生靈，方能清晰視物。
“啪嗒！啪啪！”
稀稀拉拉的殘屍，零碎雨滴般飄落，敲打着充盈了污濁的乾涸大地。
“也沒什麼用啊……”
異族天女面朝黑湖，看着人族屍骸的墜落，看着湖水“噗通”作響。
她輕撫着黑暗巨蚺的小小尖角，一點沒有感到喜悅，還在愁苦地吐露心聲。
龐堅默默聆聽，漸漸弄清了一些事。
有着六對潔白羽翼的女子，出自一個名爲天族的族羣，此族羣雖然人丁稀少，可在第五界卻有極高聲望。
天族的天女，地位更是尊榮無比，受到各族的景仰。
她這趟肩負的重任，是要匯聚各大族羣五級以下的族人，趁着通天劫柱出了岔子，趕緊將戰士們送往上界。
因通天劫柱封禁恐怖，真正的強者暫時無法通行，被送往上界的各族戰士，極有可能遭受人族的血腥清洗。
明知被送上去的各族戰士，將會承受什麼樣的結果，她也不得不爲之。
因污濁異力的持續侵染，以前秘密和他們溝通，以秘法和他們進行交易的幾股上界勢力，已經和他們徹底斷聯。
他們再也不能以原來的方式，通過上界的那些勢力，換取他們所需的物資。
污濁異力的侵染，明顯讓那幾股勢力慌了，生恐自己成了協助他們登天的力量，害怕被上界各方勢力聯手震殺。
造成的結果，就是他們資源變得極其匱乏。
不論打造摧毀通天劫柱的大殺器，還是鑄造更多登天的飛行器物，全都離不開產自上界的一些珍稀靈材。
拿不到那些靈材，他們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明明看到通天劫柱鬆動了，看到了明顯的希望曙光，卻因材料的短缺導致困難重重。
逼的他們不得不集中僅有的資源，打造出幾艘飛行靈器，要將五級以下的戰士送上去，幫他們在上界搜尋急缺的材料。
被送上去的那些戰士，因受限於通天劫柱的震懾，戰力又不夠出衆。
異族天女煩愁不已，感到迷茫而頹喪，還在爲送各族戰士上去送死心生愧疚。
暗地裡。
龐堅通過黑暗巨蚺，默默聽了一陣子，疲累了才和反骨仔切斷感應。
重新服下一枚安神丹，他端坐在雲帆甲板上，沒有睜眼地沉思。
“我能以黑暗巨蚺抵達下界，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刻，我可以和她溝通交易。”
龐堅暗道。
他隱隱覺得，只要他能突破到洞玄境，將神識給成功凝現，他就能通過黑暗巨蚺和那位異族天女溝通。
對方渴求的各類物資，興許……他能夠在上界拿到。
有銅牌在手，他能直接抵達第五界，將對方所需的材料留下後，還能以銅牌順利離開。
半響後，他輕輕搖頭，喃喃道：“還是要從長計議，儘量少和下界異族來往，以免暴露之後，成爲四大世界的人族公敵。”
……
這天。
“那個碎地……”
高源站在雲帆前端，望着不遠處的一塊碎地，皺眉道：“以前碎地中，都是一些散修活動，現在怎麼被人據爲己有了？”
佩戴面紗的洛紅煙翩然而起，瞥了眼下方的碎地，道：“烈陽宗插旗了。”
一杆錦旗飄搖，錦旗中一輪燃燒着的烈日，顯得極其耀目。
“我下去問問情況。”
高源駕馭雲帆下沉，落在那塊碎地旁的半空。
他自己飛出雲帆，去了烈陽宗插旗的位置，找人打聽情況。
片刻後。
高源苦着臉迴歸，先御動雲帆飛離這塊碎地，才向洛紅煙，還有睜開眼的龐堅解釋：
“下界的災變還在繼續。烈陽宗、星河盟、血月和紅山，這些強大的宗派勢力，近期都在搶奪各大碎地，以供下界的那些人將來入駐。”
洛紅煙蹙眉：“上界的老傢伙們，還沒解決污濁異力的侵染？”
根據她得來的消息看，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上頭最強的那些宗派，那些神力驚天的大人物，很快就能妥善解決。
這種歐陽家、上官家轄境的碎地被侵染，不僅沒有被控制住，還在繼續擴散的情況，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賀家和寧家管轄的碎地，也開始遭受侵染了，應該撐不了多久，也會被污濁異力淹沒。”高源嘆息一聲，道：“玄幽大陸和幹天大陸，被幾大宗派牢牢佔據，那五大宗派勢力的修行者，他們的家人子嗣，還有依附他們的人，全都生活在最好的兩個大陸。”
“他們的子嗣家人，忠於他們的城池家族，自然不肯接納從下界而來的七大家族。”
“他們也沒辦法，只能將衆多漂浮的碎地強佔，用來安置從下界遷移過來的人。”
“另外還有很多碎地，被曹老怪，凌雲散人這般強大的散修佔據，他們也不好無故搶奪。因此，弱小散修們生活匯聚的碎地，就成了他們首要的搶奪對象。”
高源唉聲嘆息。
如他和袁飛般沒有背景的散修，以後能夠活動的空間，將會越來越小。
第四界的七大家族來人，強佔的就是他們的空間，弄的他們落足之地越來越少。
“哦，對了，袁飛將你倆來自上界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高源換了一個話題，對洛紅煙說道：“驚聞你們姐弟來自上界，血月那邊……並沒有打算爲凌雲出頭的意思。凌雲，畢竟不是血月的門人，他的死血月不太在意。”
“至於朱元喜，僅僅只有先天境修爲，他的分量還不足以讓血月爲他開罪你們。”
高源又簡單說了一番，陰靈廟對董天擇的處理。
說陰靈廟將屎盆子都扣在了董天擇頭上，根本不承認陰靈廟和暗鬼有關，就是咬死董天擇爲暗鬼魁首，他們只是誤收了一個門人，如今也關押起來審問了。
“董天擇也是倒黴。”
洛紅煙訝然失笑。
要不是龐堅聲嘶力竭地，一口一個魁首，董天擇也不至於要爲陰靈廟背這個黑鍋。
她瞥了龐堅一眼，不由“咯咯”低笑起來。
一想到再有兩日，龐堅又要開啓鬼壇，繼續和暗鬼“魁首”進行第三次的交易，她就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
雲帆繼續翱翔。
隨着離曹老怪統轄的碎地越來越近，高源漸漸遇到了不少雲帆，也碰到了熟悉的船伕，瞭解到了更多消息。
其中一條消息，引起了龐堅和洛紅煙兩人的注意。
“戚青松……”
龐堅愕然。
“伱倆認識嗎？”
高源目顯異光，旋即恍然大悟，道：“認得也正常。戚青松出自第二界的劍樓，你們也恰巧來自第二界。”
話罷，高源一拍大腿，讚不絕口道：“這戚青松當真不凡！他現在成了曹老怪的座上貴賓，被曹老怪熱情款待！”
“聽說，戚青松少年時期在劍樓光芒耀眼，十二歲就修煉到了洗髓境。”
“然而……”
話鋒一轉，高源道：“十二歲到二十歲，整整十年時間，這傢伙境界沒有任何長進。他自己也識趣，不想給他師傅丟人，就主動放棄了劍樓內門弟子的身份。”
“二十歲之後，他一直都是洗髓境，始終未能突破境界。”
“他被劍樓同輩，被第二界同輩嘲諷了十幾年，所有人都以爲他這一生註定如此了。”
“誰知道，他前陣子參加了一場磨鍊，出來後就以天人合一的方式破境。”
“抵達先天境以後，他只用了數月時間，又衝擊到了洞玄境！這個戚青松，當真是大器晚成，厚積薄發一鳴驚人啊！”
高源嘖嘖讚歎。
“出來後，竟然連跨兩境，我倒是小瞧他了。”
洛紅煙驚訝地說道。
她沒料到在城主府內，被她冷嘲熱諷一番，被龐堅逼的自斷一臂的戚青松，在迴歸以後迎來了境界上的大爆發。
龐堅突然問道：“他有幾條手臂？”
高源楞了一下，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兩條手臂，爲何要這樣問？”
“沒什麼。”
龐堅搖了搖頭，自然不會說他口中大器晚成的戚青松，和自己道別時自斷了一條胳膊。
兩日後。
高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天地靈氣極爲稀薄，連散修都不樂意來的碎地。
“附近的碎地，都被各大宗派霸佔了，目前也就這個還能落足。”
高源略顯無奈，生怕龐堅會責怪他，忙道：“要不，我們趕一趕路，去曹老怪的轄境？”
曹老怪個人實力強悍，各方宗派也不敢招惹他，他轄境的幾塊碎地，肯定不會被各方強行霸佔。
“不必了，這裡也挺好。”
龐堅點了點頭，就和洛紅煙一道兒，離開了停泊半空的雲帆，落向下方寸草不生，沒山河湖泊，也沒任何有價值礦石的碎地。
他隨意鑿開一個地下洞穴，鑽進去將鬼壇擺佈出來，留洛紅煙站在洞口放哨，便激發了溝通陣列。
洛紅煙笑吟吟地，帶着面紗守在洞口，望着鬼壇道：“你真覺得他會搭理你？”
“八卦城時，他以鬼吟佈置烏金刀海，也將我重創後逼入黑暗，我都沒有和他計較，他爲何不搭理我？”
龐堅面色沉靜地說道。
“你害的他背了黑鍋，人人都知他是暗鬼魁首，陰靈廟被逼無奈還將他幽禁了起來。”
洛紅煙抿嘴低笑。
“他本來就是暗鬼魁首，我兩次溝通到的人，難道不是他？”
龐堅哼了一聲。
就在此時。
“嗖！”
董天擇的身影驀地顯現於鬼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