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他站在雪夜裡,小小的女孩抓着他的手,他們在雪地裡行走行走行走,四周都是黑暗,黑暗遍佈世界,還有什麼崩裂的聲音在蔓延。
他們攜手奔跑,頭也不回。
下一秒他坐在誰的病牀邊,紅髮的姑娘已經不在是姑娘,她不肯安安分分的躺在病牀上非要靠着。
直到最後一刻,那雙溫婉了大半輩子的眼睛裡才涌現出年少時的光彩,跟着就這麼暗了下去。
然後畫面急轉,倒漫一城的海水裡他駕着豪車往前走,往前走,然後走不動,小魔鬼坐在他的身邊帶他看一場他永遠也趕不上的落幕。
是怪物的姑娘被白色的絲繭包裹,她明明有着那麼可怕的力量,這一刻卻像個動漫裡的蘿莉一樣只會抱頭蹲防,嘴裡喊得不是救命,而是一個虛假的名字——
巨大的痛覺在瞬息間,如同閃電一樣貫穿了林陽的全身,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在短短的幾息內被冷汗打溼的脊背···然後他拼命的睜大眼睛想從幻境中尋找到那麼一點兒真實。
新的幻覺又在眼前展開,楚子航明明冷的像是冰山一樣的殺胚其實那麼雞婆,雞婆到會在他生日的那天準時按照北京時間給他打電話祝福之後是囑咐,囑咐師弟要記得吃長壽麪。
跟着林陽就站在了尼伯龍根裡,那個尼伯龍根那麼像,卻沒有光。他在湊着微光找啊找···最後找到的卻是死侍。
死侍說逃,死侍說殺了我。
在恍惚間,林陽下意識的想笑。那麼劇烈的疼痛還在貫穿他的顱腦和脊柱,他就像是被釘死的蛾子一樣一動不能動,但是卻還是想笑着告訴誰他沒事。
林陽笑不出來,他已經完全沒有餘裕去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了。只有嘴巴張開聲帶振動,發出微弱的聲音。然後是氣音。
君臨混血種世界百年的皇帝陛下露不出已經再也跟他沒關係的敗狗之笑,可是他很開心。
林陽有想到今天的情況會很壞。
人在生死邊緣打滾的久了,總是能生出一種奇妙的預感,無論這種預感到底是叫第六感也好還是超直感也罷。重要的是這種預感的切實的作用。
林陽的預感在整個混血種世界數一數二,當年的那批老不死們統統英勇就義之後反而是林陽這個在一羣金剛裡混吃混喝混經驗的猴子等級最高,再往後猴子進化成人,吊打各路危險動物的故事更不必說。
在林陽的確是下了心思培養的學生死在他面前之後,林陽一度很覺得自己有烏鴉嘴的潛質···他誇了那姑娘那麼多東西,靈驗的偏偏是那句他第一次見她的感覺。
下雨的那一刻林陽以爲自己的預感是因爲這場大暴雨;上了車林陽以爲這麼壞的預感是因爲自己知道了太多了遲早要被師兄剁了喂狗。
遇到尼伯龍根的時候林陽才恍然大悟這才叫危機感不是?
跟着他撐着從血脈呼喚還是精神污染或者是別的什麼導致的幻覺掙脫出來,試圖進入靈視呼喚了半天小魔鬼未果,林陽才聽着越來越小的雨聲鬆了一口氣。
小魔鬼別的不說,做生意一直是來的很勤快的。林陽也不再是一週目的那個傻蛋慫逼,真要是到了沒辦法的地步···
林陽毫不懷疑自己會把最後的生命與靈魂交換出去。他知道的小魔鬼自然也知道,既然如此,如果後面等待着他的是更大的危機,小魔鬼沒理由拒絕出現。
通常來說,是這樣的。
林陽深呼吸,試圖平復自己還在胡亂咣噹的心跳。他告訴自己應該沒事兒了小魔鬼都沒來收賬呢,可以放鬆了。等等回去得洗個熱水澡···然後林陽才發現他有點兒冷。
就像是冷氣沿着那個刀口全都鑽了進來,像是無形的危機感在腦海裡迴盪,又像是無數的蛇在身上攀爬,林陽下意識的擡起手摩挲了一下左臂,才發現自己手臂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平靜,冷靜,淡定——林陽對自己重複了一遍,但是他卻忍不住擡起頭,透過劃滿了白痕的玻璃往外望去,望進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快一點。”
耳機裡傳來這樣的指示的時候,酒德麻衣還能聽清通訊哪段傳來的吵雜人聲。年輕的忍者沒有說話,她站在電梯間的門口。
手裡提着純黑的公文手提箱,無數抱着文件或者拿着通訊器的文員從她身邊腳步匆匆的穿梭來去,男人都穿着筆挺的黑西裝黑皮靴。
女性則是換上了一步裙和素色的高跟鞋。他們一路用接近小跑的速度把信息和文件送去該送的地方,無數壓低的竊竊私語聲迴盪在整個大廳裡
——如果不是酒德麻衣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打着‘源氏重工’的大廈裡行走着都是什麼樣的怪物。恐怕她也會給這羣人的工作效率和熱情打個滿分。
“我說長腿,你能不能快一點兒。”
通訊那邊的碰杯聲響了又響,年輕的男女聲音好聽的像是樂音,勸酒聲伴着軟語響做一片,最後通訊那邊的女性跟客人說了抱歉,高跟鞋的聲音一路響了過去,最後是水龍頭打開的水聲。就着這水聲,通訊那邊的女性小心翼翼的壓着音量催促着。
“急什麼——”
酒德麻衣往旁邊讓了讓,讓另外一個滿頭大汗的男人從自己身邊衝過去,然後她就像是無骨的蛇一樣繼續一扭,另外個抱着文件的女人從她剛剛讓出的空隙裡擦了過去。一身黑色忍者服的姑娘用着近乎炫耀的方式在擁擠的電梯間門口展示着自己的身板功底。
“怎麼不急?你知道這麼點兒時間裡我許了多少好處出去嗎?”
“好處?你不是他們最大的債主?”酒德麻衣瞅準了一個空隙,她像只貓一樣彎下腰從一個揮着手上的檔案袋的男人胳膊底下錯了過去,跟着三兩步就扎到了最靠內的電梯門口。她貼着垃圾桶站的筆直,才用小到幾乎只剩含在喉嚨裡的聲音通過喉麥說到。“債主請欠錢的喝花酒,欠錢的不應該滿頭大汗的跟薯片你表示我們一定能按時還債麼?”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但是這羣老鬼緊張的有點兒過頭了好嗎?”那頭的薯片妞愁眉苦臉:“搞的我不得不拿出點兒甜頭證明我沒興趣現在弄死他們——損失大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