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法語?”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馬上申請調一份法語註釋的文件原稿打印給你。”古德里安說道:“不過我要說的是國際法的誕生可比這份保密文件的原型誕生晚多了,我們是非常遵循的傳統,所以通用的樣式依然是拉丁語。如果明非你有不懂的我可以給你翻譯。”
“不,只是問問。”
林陽自然不會有這種無聊的要求——這個鬼文件路校長都不知道拿給多少高血統等級的入學生簽過了。怎麼可能還有什麼看不懂的——他拾起筆,就要逐頁寫上自己的名字。
“等等。”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林陽側過頭有點兒奇怪的看着楚子航,後者也看着他,只有龍血才能造就獨特黃金瞳和與任何一個普通亞裔相同的深褐色眼睛對視,已經磨出刀繭的手按在林陽的手背上。
“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楚子航說道。
氣氛一瞬間冷凝了起來。古德里安教授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可是誰都沒能開口說話,因爲楚子航擡起了眼睛,在卡塞爾學院楚子航從來不用佩戴黑色美瞳,所以這一刻隨着他的情緒而出現的是純粹的黃金瞳。熾熱輝煌,恍若日輪的黃金瞳注視着人世,恍若神祇一瞬間降臨在他身上,一切低級血脈都在神祇面前低下了頭顱。
卡塞爾學院的老師都有着極其豐富的經驗以及專業知識,但是他們的血統等級卻遠遠比不上在學院裡摸爬滾打的學生們。象徵着通常意義上血統等級至高點的A級學生,楚子航的黃金瞳甚至能威懾住古德里安教授。在他想要停下之前,誰都無法阻止他說完他想說的話。
“退出?”林陽愣住了:“什麼···退出?”
“回到正常的那邊去。”楚子航說道:“你不該來。”
“師兄我已經在預科畢業了現在回頭是岸是不是太晚了啊喂。”
完全不受他的黃金瞳影響的林陽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一刻他本能撿起的還是吐槽技能。他一邊說着槽點不知道在哪裡的白爛話,一邊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炸了。
——什麼鬼?!這都是什麼鬼?!臥槽師兄你醒醒啊!在卡塞爾的地盤上勸新生別想着屠龍了回家打遊戲吧你不怕回頭被密黨弄死嗎?!別鬧了爲什麼你會跟我說這句話啊?!!
“不會晚的。”楚子航說道:“別等到太晚了的那天···。”
他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林陽卻一瞬間理解了他想表達卻沒有說出來的意思。那一瞬間他在那雙黃金瞳裡看見的是那個雨夜,漫無邊際的大雨如洪水一樣落下,血在馬蹄下綻放···將眼眶都染紅。
只是一瞬間,林陽冷靜了下來。他冷靜到全身都發冷。握緊的雙手在顫抖,蜷縮起的腳趾也忍不住顫抖。
“那你呢?”林陽問道:“我不應該來,師兄你又爲什麼在這裡?”
“我不會再逃了。”楚子航說道:“但是這跟你無關。”
“真的無關的人不會出現在這裡。”林陽輕聲說道:“我也···不想再逃了。”
他已經逃的太久了,逃到最後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逃到直到死的時候走馬觀花也沒能等到一個故人入夢,逃到等他明白了戰鬥的意義,才發現他們甚至不願意帶他一起去死。
黑色的眼眸和黃金的龍瞳對視,非人與人類對視,楚子航無聲的張了幾次嘴,他看懂了林陽的執着,那是和他曾經在鏡子裡所見的自己一樣的目光。他把剩下的勸說全部吞了回去,說出口的居然是從來沒想過直接說的心底話。
林陽聲音,輕鬆愉快,順理成章,跟着他突然笑了起來,認真的舉起了另外一隻手。
“
現在的我很強。”
他認認真真的推銷着自己。
“強無敵,沒問題,師兄這次我罩着你呀。”
楚子航垂下了眼,他垂眼的那一瞬黃金瞳的威壓如關上了閥門的水龍頭一樣全數收斂乾淨,林陽輕鬆愉快的把自己的名字簽在每一份文件上然後交還給古德里安,雖然不是很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是有什麼故事,卻從來靠着腦補補全世界的古德里安給他們打了一個摯友標籤。混血種老師的優勝點有兩個,第一個是很適應於全員神經病的學生,第二個是血統爲尊的觀念貫穿於每個細節。作爲老師被學生的血統威懾到本來就是件很丟人的事情,無視掉剛剛發生的短暫插曲,古德里安教授檢查了一遍這份重要的文件,他小心的把文件疊整齊,一邊努力找點兒話題來活躍氣氛。
“李嘉圖——這是明非你的英文名嗎?很棒的名字啊。”
“很棒對吧哈哈哈,我自己其實想叫卡夫特來着,別人送我的。”林陽撓了撓頭。“我這麼籤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
古德里安把公文箱鎖好,他舉起杯子。
“雖然重複了好多次了——歡迎加入卡塞爾學院,明非·李嘉圖·路。”
清脆的聲響中,三個杯子碰撞在了一起。
諾諾哼着小曲,她一手提溜着一大瓶可樂,一手拎着一個L號的塑料袋,裡面裝滿了各色零食點心,將將好卡在袋口的是一大袋威化,香草冰淇淋口味,經典款。諾諾本人並不喜歡經典款,她是個永遠喜歡意外和驚喜的姑娘,威化她喜歡紅酒味兒,而愷撒帶她去吃正兒八經該配好酒的和牛牛排時店裡的品酒師彬彬有禮的推薦起龐大的酒窖,她就會笑眯眯的說麻煩給我一聽可樂加冰···
順帶一提,那次約會回去之後她在谷歌地圖上給那家有名到炸的店打了差評,原因是他們提供的可樂只有可口可樂沒有她想要的百事可樂。
但是諾諾去買零食的時候永遠會買經典款的口味,酸奶洋蔥的薯片,香草冰淇淋的威化,大盒的榛子牛奶巧克力——因爲她室友喜歡。就像她室友每次去買零食也永遠都會給她買她喜歡的口味兒,比如薄荷牛奶糖和加了南瓜釀造的啤酒。
諾諾側過身用肩膀推開門。她手裡提着東西的時候就很不喜歡放下,所以每次大采購回來都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兒捏着鑰匙打開門,然後側過身去用肩膀把推開了一條縫的門頂開。這一次也是如此,紅髮的姑娘一推開門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她隨手把零食袋子摔在自己軟乎乎的被子上,然後氣勢洶洶的把1.5L的可樂瓶子‘糊’在桌上。
下一秒,正想把自己也摔在牀上的諾諾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有人用手矇住了她的眼睛。她一瞬間脊背上的寒毛都立起來了,陳墨瞳垂在身側的手緩緩下移——這一刻她倒是感謝起她原本討厭的‘野蠻活動’自由一日了,正是因爲很快就要去參加自由一日,她的身上纔會有配槍···
“trick or treat.”
就在她的手握住槍柄的那一刻,矇住她眼睛的人開口說道。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雖然除了腰上的一柄□□什麼武裝都沒有,卻還是能手撕掉一打鬼子的混血種姑娘一下子鬆懈下來。她整個人又恢復了那種購物回家懶洋洋的狀態,陳墨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態,很配合身後人的打劫。
“要什麼拿什麼咯?我給你買了威化。”
身後的‘綁匪’慢悠悠的鬆開矇住她眼睛的手,繞開一步去搜尋自己中意的戰利品。出現在諾諾視線裡的綁匪留着利落的齊耳黑色短髮,面容是中國美人特有的清秀,可是配上她一身的氣質卻絕對不會讓人想到什麼小秘書□□之類的鬼東西。她是那種站在人面前就讓人覺得安心可靠的姑娘,按諾諾原來的形容就是永遠的大姐大。
這位大姐大身上穿着離黑社會很有點兒距離,反而離特種兵很近的黑色作戰服,這種作戰服穿起來絕對不會讓人覺得舒服,在這個天氣裡除了讓人感覺快要被燜熟沒有別的體驗。但是她鬢角髮根卻連一點兒溼意都沒有,姑娘在散落一牀的零食裡挑挑揀揀,最後挑出一包芝麻口味的麻薯,她用牙扯開包裝袋子取出一塊兒塞進嘴裡,很快露出了一幅心滿意足的表情。
“好吃咯?好不好吃咯?”
“還行···”吃着麻薯的黑髮姑娘口齒模糊的回答,隨手塞了一塊兒麻薯進諾諾嘴裡。“你買的,你不知道?”
“沒吃過芝麻的。”
一樣口齒不清起來的諾諾回答道,兩人坐回牀上,從新買的麻薯分享到芥末味兒的薯片,可樂喝到一半的時候諾諾纔想起來——
“不對,蘇茜你今天沒有安排嗎?”
諾諾說的安排並不僅僅是安排那麼簡單的事情,今天是學校官方批准的,完全屬於學生的自由的一天。在難得可以隨便折騰的自由一日裡,混着爬行種血脈的學生們自然也不像普通大學生一樣的好打發,開開排隊撩撩妹,睡睡懶覺逛逛街,打打遊戲聽聽歌就能打發。事實上自由一日是學生們宣泄過分充沛的體力和暴力的最好時間——以卡塞爾學院兩個最大的學生組織,獅心會和學生會爲倡議者,整個學院的學生都參與進來的最大暴力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