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林陽說道:“沒有結果的努力,和零沒有差別。”
“我以爲你不是結果論者。”楚子航說:“如果從哲學的角度來說——”
“大半夜的咱能不掉書袋嗎?”
“我沒有想掉書袋。”被打斷了的楚子航也不生氣,他繼續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
他的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兩個人都扭頭望向了同一個方向。
鐘聲響了,白羽的鴿子被鐘聲驚醒,彷彿千萬樹梨花,也彷彿迎着光的櫻吹雪,鴿羣在學校的上空盤旋,很快又隱沒在了建築間。
犧牲者出現了。
又有人離開他們了。
林陽怔怔的看着鴿羣消失的方向,在漫長到彷彿要響上一個世界的鐘聲結束之後,他首先聽到了楚子航的聲音。
“就算什麼都沒有做到,努力過了,是可以問心無愧的。”
楚子航問道。
“你問心無愧嗎?”
林陽沒有回答。
林陽走到燈火輝煌的別墅門口的時候,恰巧離邀請函上寫的18:00的開場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作爲宴會主人的愷撒站在安鉑館門口的臺階上,看到臺階下穿過紅毯的來客的時候他就會點頭表示敬意。高低的落差自然給愷撒帶上幾個世紀之前的貴族一般傲慢又尊貴的氣場。
林陽對他點頭致意,他和芬格爾很快的從愷撒面前走了過去。在愷撒背後學生會六個部門的部長依照自家老大的做派對他們紛紛點頭致意。吃人一樣的視線在他們身上反覆劃過,彷彿在打量欄裡豬的肥膘
——之所以加快腳步倒不是因爲畏懼愷撒冰冷如刀的目光,至少林陽不是。只是他們都聽到了背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林陽側過頭,在紅毯盡頭一輛飛馳而來的廂式卡車將將剎住輪。紅毯周圍等候着的學生會成員飛撲上去,他們很快打開了箱門,搬下堆積滿車的紅玫瑰。
非常熱烈的正紅色。
芬格爾的動作就沒有林陽這麼收斂了,他看着背後整齊排列的紅玫瑰,飛快的抓了抓林陽的衣角,對着望過來的林陽擠眉弄眼。
“嗯?”
林陽完全沒有GET到芬格爾的點,他疑惑的瞪了回去,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芬格爾終於放棄似的一把捂住了臉。
“我是說——”
“說什麼?”
背後傳來了姑娘清如銀鈴的聲線。
芬格爾戰戰兢兢的回過頭,一步之外是手挽着手的學生會主席和他未婚妻,紅髮的巫女一手挽着帥哥,一手抓着手包。在那樣明豔的紅髮和五官下,也只有愷撒大兄這種先天資質不凡,又有貴族氣質加分的好漢能有一席存在感。
芬格爾把嘴邊兒的半句話舔了回去,他急速的轉換出一幅營業用笑容,對着面前這兩位能決定他今晚蹭飯大業的狗男女露出標準的八顆牙。
“學生會,贊!”
諾諾‘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挽着愷撒繼續往前走,看到這兩份發光體連着跟班都走遠了。林陽纔有吐槽的工夫。
“哇你爲什麼這麼熟練啊?”
“能不熟練嗎!”芬格爾更熟練的翻了個白眼:“我都看到龍蝦了,澳洲的!新鮮!看個數至少一人一隻啊!現在被趕出去那就虧大了啊。”
“我應該先誇獎你的心算能力還是視力···”
“省點兒吐沫吧,酒可不適合配龍蝦。”
芬格爾說道,他領着林陽在最短的時間裡佔據了有利地形——離食物非常近,並且因爲靠近角落而非常的不起眼。保證他們大快朵頤的時候不會被臺上的發言人第一眼看到。
卡塞爾資深老生飛快的順過兩個盤子,與周圍是來參加酒會的衆人完全不同。自認爲是來參加自助晚宴的芬格爾理都沒理擺放在面前的餐夾,他徒手從堆積起來的龍蝦山上優雅又粗暴的抽出來了兩隻龍蝦,一人只放在盤子裡。龍蝦背部已經被展開,刀叉輕輕一帶,就能取下雪白緊實的龍蝦肉來。
林陽配合的從侍者託着的托盤上取過兩杯香檳。這對兒師兄弟站在場邊,面前擺放在新鮮的澳洲龍蝦,兩人飛快揮舞刀叉,彷彿地獄裡爬出來的餓死鬼。
要論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用面前的食物填飽肚子,芬格爾自然比不上經驗豐富一晚上能趕四場酒的林陽。林陽在最短的時間裡把自己塞了個八成飽,然後才若無其事的召喚侍者處理掉堆滿三個盤子的龍蝦殼和雜物。他擦了擦其實根本沒沾上油污的嘴角,舉起杯子嘆了一口氣。
“咋?”芬格爾滿嘴都是食物,百忙之中很給面子的分出了一個氣音代表關懷。
林陽很是深沉的凝視着手中的杯子,彷彿凝望情人的遺像:“沒咋。”
“有屁快放。”芬格爾甕聲甕氣的說道。
“真的沒什麼事兒。”
“我中文學了那麼多年了。”芬格爾很不滿:“告訴你,以我安慰過無數妹子的經歷,故意哀嘆一幅要死臉說沒什麼事兒的,都是等着別人繼續問呢!”
“我是妹子嗎!”
芬格爾瞥了他一眼:“你這個身材,變性了也沒看頭啊。”
“靠。”林陽無言以對,他沉默了片刻,投降一樣的從實招來:“我想喝豆漿。”
“啥?”
“我想喝豆漿啊。”林陽重複了一遍:“龍蝦怎麼能不配豆漿呢!”
“兄弟,我以爲我龍蝦配可樂已經是學院下限了···”芬格爾騰出一隻手,他拍了拍林陽的肩膀:“沒想到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好吧。”
林陽看了看手上的香檳,不巧二週目的路明非恰巧有着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的胃病,雖然說醫囑只說禁止烈性酒。但是林陽卻也從來沒有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上委屈自己的愛好。
這麼想着,林陽已經做下了決定。他跟芬格爾說了一句去找飲料,後者揮揮握着刀的手示意去吧去吧。林陽擡眼望了一圈周圍,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穿過人羣和舞池,徑自走到對角線那邊派發無酒精飲料的侍者旁邊。
“您想要來點兒什麼?”
林陽看着一字排開的飲料,和一旁櫃檯上的三明治,煎雞蛋橙黃的邊緣從縫隙裡招搖出來。在這一刻,他突然有點兒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