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鑽進車裡,朱大葉的一個手下就一拳打過來了:“媽的,怎麼做生意的,連點面子都不給。”
其他幾個人也一窩蜂的衝着良心廚大打出手。良心廚本想還手,可想到過年時打的那場架惹出了*煩,便強忍着疼痛沒有反擊。朱大葉那羣人酒後出手沒有分寸,沒過一會兒便將良心廚打的滿身是血。吃飯的客人們不敢上前勸阻,紛紛拍照上傳網絡,飯店裡的小工們一擁而上,嘴上喊着拉架,逮着朱大葉就是一頓爆揍。
這架打的分不出個誰輸誰贏。等警察匆忙趕到時,良心廚已經陷入了昏迷。這羣吃霸王餐的國企領導們也沒好到哪兒去,被小工們揍的鼻青臉腫。朱大葉是領頭的,受到的待遇自然最優厚。他衣服被撕破了,就剩了個內褲還穿在身上,頭上掛着剩菜葉,那是一個小工將泔水桶倒在了他腦袋上。
出警的人是杜德永,一看這場面就覺得頭大了三圈。兩邊都是不好惹的人,只能先送醫院,再查看監控錄像,順便向飯店裡的人客人取證。
這事兒原本就怪不得貝殼飯店的人,黎城的市民對光明粉業也沒啥好感,兩者一綜合,所有的責任都歸結到了朱大葉等人的頭上。可是杜德永知道這事兒不能這麼簡單的辦,當即彙報給了區局局長包慧燕。包慧燕聽說正處級的國企領導被打成了腦震盪,其他幾個科級領導也受了輕傷,頓時也頭皮發麻,趕緊給主管公安口的王敦儒副區長打電話。
王敦儒的心思馬上活泛開了,程黎平遠走高飛了,你這羣小弟可跑不掉吧。光明粉業是什麼來路,他們的人是你幾個小老百姓能動的麼?幾乎沒有任何思慮,王敦儒馬上命令包慧燕派人將毆打朱總的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包慧燕解釋道:“德永那邊已經做了初步調查,引起互毆的原因出在光明粉業的人身上。”
王敦儒道:“包局,貝殼飯店是什麼性質,你比我更清楚。朱總他們是國企工作人員,是支持我們黎城經濟發展的中堅力量。他們的安全都無法得到保證,還有誰願意來我們這裡投資建廠?”
這一頂大帽子壓下來,包慧燕無計可施,只能暫時命令杜德永將貝殼飯店的工人收押進派出所。光明粉業那幫人,除了朱大葉躺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其他人連個筆錄都沒做,醒了酒就被放回家了。
杜德永氣不過,跟包慧燕大吵一架後撥通了杜德仲的手機號。杜德仲似乎在喝茶,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已經知道了。”
杜德永急道:“杜市長,既然您知道了,好歹得過問一下啊。這不是葫蘆僧亂判葫蘆案麼?”
杜德仲說:“我怎麼過問,像你一樣濫用職權嗎?身爲警察,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難道你心裡沒數?法治社會,難道我們的法律都是擺設?”
如同長江三疊浪一般的反問句,頓時把杜德永給問蒙了。不過杜德永炸了眨眼,隨即明白了杜德仲的意思。大刀闊斧的開車趕到收押貝殼飯店小工們的派出所,杜德永毫不客氣的徑直闖到所長和指導員的辦公室,道:“光明粉業那幫人呢?”
所長和指導員面面相覷,道:“放了。”
杜德永板着臉說:“都是涉案方,憑什麼放?”
所長和指導員臉色都有點難看,你杜德永是正科級,我們也是正科級,就算你在市局裡當差,也不能這樣沒大沒小的亂髮問吧。所長氣盛,漲紅了臉,看樣子是想懟杜德永一回。指導員卻很老練,笑呵呵的道:“杜大隊,這話怎麼說的,他們是被害方,你沒看他們被打的鼻青臉腫嗎?”
杜德永道:“什麼被害方?貝殼飯店的監控錄像不是給你們了?是朱大葉那幫人先動的手,那些工人才是正當防衛。”
指導員笑着從抽屜裡拿出兩疊錄像帶,道:“這個監控啊,剛纔我看過了,裡面的記錄只到二十一號,沒有今天的內容,可能是他們忘了換新帶子了。”
杜德永勃然大怒,這監控錄像他親眼看過的,怎麼會沒有今天的內容了呢?可他現在也不是當年那個虎虎的小警察了,聞言冷冷一笑,道:“好,既然你們敢搗鬼,小心哪天我親自把你們送紀檢委去。”
指導員也板起了臉,道:“小杜啊,咱們警隊更要講法律講證據的,別覺得全世界就你一個好警察,別人都是王八蛋。”
杜德永碰了個釘子,只能怒氣衝衝的前往貝殼飯店。飯店的監控被動了手腳,那無所謂,因爲他們是在飯店門口打的架,公路上的監控卻是好端端的。過去一查,果然如此,看來派出所那幫人還沒想到這一點上。取了證據,杜德永先複製了兩份,這纔拿着證據去市局找包慧燕和謝和平。
一正一副兩位局長看完監控,同時抿着嘴脣不說話。杜德永心裡犯嘀咕,腦子裡回想着杜德仲的話,也沒有再開口。過了幾分鐘,包慧燕起身撥通了辦公桌上的電話,張口就問:“刑警二隊嗎?”
那邊言簡意賅的回覆道:“是。”
包慧燕道:“叫你們隊長馬上來我辦公室。”
幾分鐘後,一個黑乎乎的矮胖子穿着警服站在了包慧燕面前。杜德永跟這個人沒怎麼打過交道,但也聽說過他的名頭。他叫何中庸,今年四十多歲,是包慧燕從外地調過來的一把尖刀。雖然名字叫中庸,行事卻鋒利無比,跟中庸兩個字完全沒關聯。
“老何,給你個任務。”包慧燕沒有客套,一臉嚴肅的說道。
何中庸站的筆挺,道:“是。”
包慧燕道:“今天中午貝殼飯店發生鬥毆事件,飯店的一方人都被拘押在城關鎮派出所,光明粉業的人卻被釋放了。我要求你在今天晚上八點之前,把他們全部抓回來,由你們二隊進行審訊。”
何中庸敬了個禮,一個字的廢話都沒說,仍舊乾脆的說道:“是。”
“取得有效的實證之前,注意保密。”包慧燕又叮囑了一句。
何中庸點點頭,扭頭走了。包慧燕看了謝和平一眼,道:“老謝,這可是塊硬骨頭啊。光明粉業那幫人行政級別高,想辦他們,阻力太大了。”
謝和平還沒接口,杜德永就搶着說道:“不就是個正處級麼,上頭查處的省部級領導多了去了。”
包慧燕瞪了杜德永一眼,道:“你沒有任務做了麼,還待在這幹什麼?”杜德永撓撓頭,一溜煙跑了。謝和平哈哈笑道:“這小子是個好苗子,老何也不錯,不過要說最適合幹警察的,還是杜德仲啊。”
包慧燕苦笑道:“老杜現在是常務副市長,只要時機恰當,肯定要一飛沖天啊,怎麼還會當一個小小的警察頭兒。”
謝和平道:“啥時機?”
包慧燕遲疑片刻,道:“我也不知道,但推測一下,如果不是另有安排,上頭何必給他個常委的帽子。常務副市長,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位置。”
謝和平也點了點頭,但兩人都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說下去,畢竟組織自有組織的通盤考慮。過了半個小時,何中庸回電,說光明粉業的那幾個科級領導都在一家足療店裡做足療,被刑警二隊來了個一窩端。包慧燕激動的說道:“幹得好。抓緊時間,先把口供錄下來。”
謝和平在辦公室走動了兩圈,突然道:“我去二隊那邊看看。”
包慧燕應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慢慢嘆了口氣。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何中庸回覆說已經取得有效口供和筆供,包慧燕才微微笑着向王敦儒打了個電話。剛說了兩句,王敦儒就吼了起來:“包局長,你們這是胡來,光明粉業是什麼背景,你們不清楚嗎?”
包慧燕不卑不亢的說:“違法犯罪就要打擊,跟他們有什麼背景沒關係。”
wωω¸ TTkan¸ ¢O
王敦儒被噎的說不出來話,砰的一聲把電話給掛了。掛了電話,王敦儒氣不打一處來,有心去找譚書記訴訴苦,譚書記卻帶着秘書又去了城東調研。打電話給葛晶副區長,葛副區長的秘書說他沒在辦公室,跟着譚書記去調研了。再打電話給孫副區長,那邊直接沒人接聽他的電話。
正坐在那裡暗自惱火,杜德仲站到門前,客客氣氣的敲了兩下門。他是常務副,比王敦儒級別高,王敦儒急忙起身笑着相迎,道:“稀客。老杜,咱們可好久沒聊過天了。”
杜德仲跟王敦儒握了握手,道:“老王,你是我的老領導,我就不繞彎子了。這回不請自來,是想跟你打聲招呼,光明粉業那邊的事情,咱們最好秉公處理,別落人口實,到時候反而弄的更收不了場。”
王敦儒皺了皺眉,道:“老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杜德仲道:“寧得罪耿精忠,別得罪程黎平。”說完這句話,杜德仲拍了拍王敦儒的肩膀,轉身出去了。王敦儒很驚訝,杜德仲爲什麼要這樣提醒自己,難道他最清楚程黎平的底細?可是沒道理啊,程黎平要真有那麼大的來頭,人家搶了他的公司,他爲何就願意吃這個啞巴虧呢?但是杜德仲一向跟自己不對付,倘若不是這件事牽涉重大,想必他也不會如此好心的提醒自己。所以……所以結論只有一個,惹毛了程黎平,黎城肯定會再次發生像去年一樣的事件。到時候文書記雷霆震怒,倒黴的就不是某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