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略顯昏暗的咖啡廳小包廂內,沈曼羅握着小勺輕輕在被子裡攪動,看着對面的女人直髮笑。那紅棕色的波浪假髮,誇張的假睫毛,鮮紅的嘴脣,連帶着身上那套豹紋短裙,都讓葉白茉完全變了一個人。
“小茉莉,你的變裝術實在不怎麼樣啊。”
葉白茉看她忍不住笑意,有點無語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變裝厲害,別老嘲笑我。喏,東西都在這兒了,這個旅行箱送給你,不算錢。”
“得了吧你,跟姐妹還計較這個。”沈曼羅笑着接過箱子,沉甸甸的手感,看來收穫不小。
“卡里的錢還有剩餘,你拿回去。”葉白茉扔給她一張金卡。
沈曼羅依言收起,嬉笑道:“真的不用勞務費?”
“給我物色個好男人還差不多。”葉白茉抿脣一笑。
這一趟秘密會面正是爲了接收葉白茉在黑市上買來的武器裝備,凌南珏那小子每天待在別墅不出門,是個十足的宅男。沈曼羅實在沒辦法,才冒險約她抽時間趕來碰面,親自交接東西。組織的眼線向來不定時跟蹤成員的行蹤,這也算小茉莉冒着生命危險幫她做事了。
回到別墅後,凌南珏仍捏着遊戲手柄按個不停,連頭都沒空轉一下,嘴裡叫道:“快快快,我要餓死了,快點做飯!”
“給你帶了吃的。”
沈曼羅避開他的視線,將那個毫不起眼的黑色旅行箱悄悄拿到了自己的臥室,塞入牀底。幸好凌南珏那個變態沒有在一樓客房安裝攝像頭。
在啓程去B市的前一個晚上。
沈曼羅正整理着要帶去滑雪的簡易行李,從牀底下扒拉出葉白茉送來的行李箱,打開看了看,順手將一把MP43手槍和一隻彈夾塞到了行李包的最底部。
還是帶個寶貝防身好了。
經過上次公路上的槍擊案,她可真有點心有餘悸。
正在此時,組織給她配備的微型筆記本發出“嘀”的一聲,提示有信息進來了。沈曼羅警惕地瞄了眼坐在客廳看電視的
凌南珏,小心翼翼管好房門,這纔打開筆記本調出即時通訊軟件登陸界面。
MR.Chang:“上個禮拜的報告裡提到,你成了目標人物的女朋友?”
這個問題……
心頭微微一震,沈曼羅抿了抿脣,沉着地敲下回復,按下發送鍵。
Datura:“沒錯。我提過跟他結婚,可惜他警惕心太強,並不肯答應,只說好先談戀愛試試看。”
MR.Chang:“很好,發展不錯。目標的藥效有沒有出現反覆?”
Datura:“沒有。藥物效果很好,他完全沒有想起過。”
MR.Chang:“繼續監控。一有異動隨時彙報。”
Datura:“收到。”
簡短的對話就在寥寥數語間悄然結束,沈曼羅柳眉微蹙,關閉了通訊軟件,又點開私密文件夾裡的一張照片,呆呆地凝視着。照片上出現一個俊朗儒雅的男子面容,一身黑色風衣,高大飄逸,舉手投足間顯露着說不出的風度。她定定地看着電腦屏幕,心中一片苦澀。
斜陽,在你眼裡,我究竟是什麼人?
只是你的工具麼?
或者只是組織的棋子?
思緒慢慢飄遠,她再次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個刻骨銘心的夜晚。
那時候她才十四歲,艱難地在孤兒院裡獨自生存,只爲了一口飽飯,只爲了一件暖衣。她從小性格倔強,骨子裡流着兇狠的血,對待每一個欺負她的小孩,仇恨都暗暗刻在心裡,隨時找準機會報復回來。
那一天,因爲分到手的烤麪包被搶走,她終於在他們面前爆發了,一個沒忍住,瘦弱的拳頭直接砸到了那個孩子王的臉上。可是,衝動的代價便是一頓更加無情的拳打腳踢。她被拉幫結派的小孩們狠狠揍了一頓。
孤兒院的保育阿姨根本不會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她們面前哭訴不會多換來一隻麪包,反而只能得到呵斥和嘲笑。
夜晚下着綿綿細雨,沈曼羅餓得實在受不了,只
好從牀上爬起,躡手躡腳往院子外面的垃圾堆走去。她自尊心很強,害怕別的孩子嘲笑,不敢發出任何動靜惹起他們的主意。好不容易來到垃圾堆旁,她努力屏住呼吸,睜大眼睛藉着路燈翻找着臭烘烘的零碎物。
有沒有可以吃的?
她快要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肚子裡一陣一陣痙攣的疼。
身上被打的疼痛一陣又一陣襲來,伴隨着細雨飄忽,她眼底乾澀痠痛,沒有一滴眼淚,心中卻不斷髮出悲鳴嗚咽。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如果生存那麼艱難,她爲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上受罪?
微涼的夜裡,雨打在她單薄的身上,冷得人直打顫。
沒有,什麼都沒有。
沒有任何可以入口的東西。
餓死算了,痛死算了。反正她也不想活了。她靜靜地蜷縮在這個繁華都市的某個垃圾堆旁,滿心孤寂和絕望,期待着自己快點死去,離開這個並不屬於她的地方。
“想要吃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遙遠得好像來自天際的男人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她沒有擡頭,依然把腦袋埋在屈起的膝蓋裡,逃避一切。
“如果想活下去,就擡起頭來。”
那個聲音冰冷入骨,卻帶着讓人不能忽視的力量,迫使她好奇卻無言的擡起眼眸,靜靜注視着來人。她的眼睛經過淚水和雨水的浸潤,顯得又圓又亮,格外有神,鑲嵌在她那張烏黑消瘦的小臉上,散發着倔強而防備的味道。
就這樣,張斜陽第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
在那樣冰冷的黑夜裡,他就是穿着一身黑色風衣,向她伸出手來,嗓音沒有任何起伏變化:“站起來。”
沈曼羅不吭聲,只瞪着他。
“你還想在這裡坐多久?真的想死?”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路燈從他的背面射來,讓他的面容隱藏在背光之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她還是不說話,也不動,除了那雙警惕的眼睛,她就像一具已經死亡多時的屍體那般紋絲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