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盛宴進行得比預期中還要溫馨,他們九個人雖然纔是第一天認識,但此時卻像是關係最好的兄弟一樣聊着天吃着飯。
雖然他們的臉上都掛着燦爛的笑容,但實際上在座的每個人都是戴了一副笑臉面具,而那副面具下的最真實的他們,都早已被這場災難傷的面目全非。
對他們而言,每個人都是彼此的麻醉劑,因爲人一多了,總能想到一些開心的點子來讓他們忘記心底深處的痛苦。
但這場飯局上,只有楊楓一個人沒有戴着那“笑臉面具”,而是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陰翳展現在了他們眼前,因爲他是真的做不到再從這種情況下笑出來了。
因爲他和柳青靈父親捱得最近的緣故,所以他對柳青靈父親手上那道傷痕看得最清,而且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後,他確定那就是被荒滅病毒感染後的痕跡。
也就是說,柳青靈的父親在去衛生室給他拿藥的那段時間裡,應該是被某個感染了荒滅病毒的人給抓傷了。
他記得很清楚,在他被荒滅打暈了後做的那場夢中,柳青靈的父親的確是他們當中第一個被感染的,而且其他人的感染也是由柳青靈父親所引起的。
楊楓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就一直將這件事埋在了心裡,在這場飯局中,他看柳青靈父親手的時間甚至比看面前那些可口飯菜的時間都要長。
根據荒滅病毒的發作時間,柳青靈的父親最遲也會在三天內屍變,如果早的話……現在他就應該會感覺到不適,然後變成喪屍。
終於,柳青靈大概也是看出了楊楓的異樣,她順着楊楓的目光轉移到了自己父親的手上,看到了那條三公分左右長度的黑色痕跡。
“爸,你手怎麼弄的,從什麼地方抹上的灰?”柳青靈他手上的傷口說道。
讓楊楓沒想到的是,柳青靈的父親卻對此不以爲然地輕輕一笑,只見他若無其事地放下了筷子,跟搓灰一樣揉了揉那塊黑色痕跡:“下午去給小楓拿藥的時候,衛生室裡還有一個在那找藥的,我跟那傢伙搶來着,他沒搶過我,應該是跟他搶的時候不小心從什麼地方碰了一下,這顏色還挺頑固,我擦了半天沒擦去。”
“疼嗎?”柳青靈說着,拿起他的手來看了看,楊楓也在早在剛纔就發現了他這傷口的一些特性,他那片黑色的傷痕區域現在已經只剩下了一塊黑色的色斑而看不出還有傷口來了,想必也是當初傷的不重,所以才恢復得這麼快的;還有另一個解釋就是,是那些荒滅病毒賦予了柳青靈父親的這些能力,讓他初步具備了喪屍的恢復能力。
柳青靈的父親搖了搖頭,“一點不疼,沒感覺。”
“大叔,你這是拿着毛筆打敗的那人嘛,哈哈……”一個青年指着柳青靈父親手上的那道黑痕開玩笑說道。
柳青靈的父親也是無奈一笑,楊楓從他的表現上就看出來了,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感染了那些病毒,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對這個傷口有所掩蓋,而不是在面對這麼多人的討論時還毫不驚慌……
……
這場飯局一直進行到了晚上快十點,他們在這之前也幾乎都是在健身俱樂部裡吃泡麪和麪包,所以也經常吃不飽,今天這頓飯有了條件,他們也都吃了個飽餐。
飯局結束後,他們都爭着去刷碗洗盤,但最終還是都沒搶過柳青靈的父親,看來他在家也是個勤快的男人;其他人都在客廳裡討論起了今晚的“牀位安排”,因爲楊楓的魔法屏蔽是隻建立在這一戶人家裡的,而不是整棟樓,這也就意味着今晚他們九個人將擠在這僅有的幾間屋裡。
而這個家庭裡面也共有兩個臥室,其中一個肯定是要留給柳青靈這唯一一個姑娘,剩下的一張牀應該就是屬於楊楓的了。
他們的話楊楓在廚房裡都聽得很清楚,他主動過去給柳青靈的父親幫忙洗碗,一方面是爲了觀察下柳青父親的那個傷口,另一方面就是單純的想要幫忙。
兩人站在一起刷着那些碗盤,楊楓也是試探性地終於問出了那個困擾了他一晚上的問題。
“叔,今天真是謝謝您了,去給我拿藥還讓你受了傷……”楊楓愧疚地說道。
柳青靈父親很隨便地一笑,“害,沒事,我就尋思着我是不是也得吃點消炎藥,就這個傷,也不疼也不癢的,就是這顏色下不去,看着到是怪難看。”
他說完,又在水中搓了搓那塊色斑,還是絲毫沒有起效。
他的描述和楊楓肚子上那三個傷口的感覺幾乎是一樣的,因爲荒滅病毒已經將那一塊肌膚給感染了的緣故,所以病毒賦予了那一塊皮膚超強的恢復能力,讓他們在極短的時間裡就修復了那些傷口,而荒滅病毒幫助宿主修復傷口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防止宿主將病毒排出體外,因爲只有將傷口修復之後,病毒纔好安安穩穩地待在宿主體內慢慢將其感染。
“叔你把手給我,我看看用點什麼藥合適,以前我也對日常用藥有過一段時間的研究,應該能幫到你。”楊楓說着,朝柳青靈的父親伸出了手,其實他對日常用藥根本沒有過什麼研究,相反在他們那個貧瘠的山村吃藥都是一些“有錢人家”才做的事,他不僅沒有對藥有什麼研究,反而還對其一竅不通,他這麼說只是找個理由想要仔細看看那傷口罷了。
柳青靈的父親又一臉無所謂地一笑,“我也就那麼說說,這不痛不癢的,也沒啥影響,吃了藥也是浪費,就算吃,幾片消炎藥也就夠了。”
他說着,將那隻手遞了過來。
楊楓輕輕在那塊胎記似的黑斑上按了按,“疼嗎?”
面前這個乾瘦的小男人搖了搖頭,“不疼,沒點感覺,我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弄的。”
楊楓假裝一番思索的樣子,“你這樣的話,喝點三九應該會好點。”
柳青靈父親一愣,“這……三九不是治感冒的嗎……”
楊楓傻了眼,“哦對……口誤口誤,要不喝點婦炎潔?那東西消炎效果挺好的。”
說完這話,楊楓還自信地點了點頭,因爲以前他在電視上沒少看到這個消炎產品的廣告,而且從名字上就能聽出來,這個肯定是消炎用的。
柳青靈的父親原地石化,他臉色發青地擡起頭來看了看楊楓,臉上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這……小楓挺會開玩笑啊……”
楊楓臉上接着浮現出一抹疑惑,心說我好心好意給你介紹消炎藥,你怎麼說我在開玩笑呢……
不過他當然不能這樣說,看着柳青靈父親一把將那些盤子全都抱了起來,他也不能只能在一旁乾笑,隨後他走上前,幫忙將那些碗給抱了起來,朝着儲放碗碟的那個櫃子走去。
他倆沒有就“用藥”這個問題再做深入研究,因爲楊楓從剛纔柳青靈父親的笑容上就看出自己丟人了,只不過他到現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丟人的……
他抱着那些碗一轉身,一頭撞在了油煙機的一個角上,頓時磕得腦門“嗡”的一聲,同時,他手裡那足有十多個瓷碗也紛紛落到了地上,發出來了一陣噼裡啪啦的連環碎裂聲。
“我去那邊咋了……”客廳裡的小夥子們聽到聲音聞聲趕來,他們看到了站在一地碎瓷片中央的楊楓正捂着腦袋,一臉痛苦地樣子,柳青靈的父親也彎着腰,像是在整理自己腳下的碎碗。
要按常理說,楊楓出了這樣的幺蛾子,柳青靈的父親作爲跟他離得最近的人,應該要第一時間問問楊楓有沒有事情纔對,但現在,他正低着頭彎着腰,不知道在幹什麼。
楊楓緩過神來後也低下頭想要看看他有沒有被那些碎碗給傷到,隨後他就緊接着看到了讓他不敢相信的一幕——
他剛低下頭的時候,剛好看到了柳青靈父親腳上的傷口剛剛完成了自動止血的步驟,隨後那個足有三四公分長的傷口就在他倆的注視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起來。
最終,兩人擡起頭來的時候,柳青靈父親的腳上就只剩下了一條還未完全凝固的血痂。
“啊……各位不用擔心,我不小心撞這東西角上了。”楊楓一隻手捂着自己的額頭,另一隻手指着那個壁掛式油煙機說道,緊接着,他又將目光放在了柳青靈父親的身上,“叔您沒事吧……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傷到你?”
那個乾瘦的小男人趕忙驚慌地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兩位快出來吧……這裡我們來打掃就行了,趕緊出去壓壓驚,沒事啊,千萬別在意!”一個青年說着,將楊楓的手從額頭上拿了下來,接着就看到了一個並不算深的小傷口。
“快給楊楓準備點消炎藥和創可貼,他把腦袋碰破了。”那青年說着,將楊楓扶到了客廳裡,另一邊,柳青靈的父親也在旁人的攙扶下來到了客廳,一羣人又全都擠在了廚房裡忙了起來。
“叔你沒事吧……”楊楓驚魂未定地看向旁邊那個面色慘白的小男人。
“沒事是沒事……可我怎麼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呢……”他說完,臉上帶着一絲疑惑和無助的神情扭頭看向楊楓,而楊楓也從他那對無神的眼睛裡看到了更多不該在這時候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