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首席?你們不要忘了,他是神魔盟盟主,北方魔修首領!”
“哦,天命宗這是準備攻伐刑部,踏平化魔山?”
“我天命宗,對立道山冠志在必得!”
“關我天勢宗什麼事?”胡敬天一臉詫異。
“冥頑不靈……”
段天機聽着雙方長老的脣槍舌劍,不知爲什麼,越發覺得天勢宗長老更接近善,而天命宗長老的言行,更接近魔門。
他突然又發現,李清閒明明建立神魔盟,卻又拯救數十萬百姓,遠勝自己。
段天機腦海中,浮現無數畫面,有過去老師們的諄諄教導,有書上的聖人之言,有齊國的種種事件,天命宗的表現……
他越是思考,越是疑惑。
雙方爭到最後,天命宗六長老無奈道:“說吧,你們天勢宗要什麼,才願意放棄李清閒?”
“我們天勢宗,什麼都不要,只做對的事。”
“爲了一個人,損失更多的人與物,真的對嗎?”
胡敬天緩緩道:“如果兩宗大戰,各折損一千名弟子,在今年看,好像是錯的,因爲結果是一比一千。但過了十年,因爲這場大戰,死亡的天命宗弟子無法再作惡,我們假設,間接救了一百人。那就是一百零一比一千。過了三十年,因爲這場大戰,更多的天命宗弟子意識到,如果去害一個無辜者,很可能會被死,得不償失,那麼,天命宗殺的人會更少,結果可能來到五百比一千……”
胡敬天掃視天命宗弟子,緩緩道:“又過了一百年,更多的門派與勢力意識到,如果學習天命宗的做法,必然會招來類似天勢宗的阻止,那麼,結果是兩千比一千。一千年後,你猜猜結果是多少比多少?不是幾千比一千,不是幾萬比一千,甚至不是百萬比一千,而是,幾十億比一千。”
一些人愕然,這種比較法,太誇張了。
段天機眯起眼。
他很清楚,放在一個人身上的細微可能,放大到數以億計的人身上,放大到數千年、萬年的時間上,則必然成爲極大的可能。
“你們天勢宗,說多了大話,難道真信了?”八長老冷笑。
“我們天勢宗,不是說了大話纔信,而是信大話,才說。”胡敬天道。
“太荒謬了。”
胡敬天緩緩道:“荒謬是吧?五十七年前,有個人也這麼想,因爲他一家人外出,被山賊殺害,他被父親壓在身下,僥倖苟活。他暗中調查仇人,發現那批山賊是本地最大的門派豢養的,而那個武林門派與知府關係密切。他知道,自己終生無望報仇,直到有人揭發那個門派。然後,奇怪的事情出現了,一些武林人士,自發針對那個最大門派。你們或許會以爲,那些武林人士成功了,對吧?事實相反,那些武林人士,損失慘重,陸續被最大門派找出來,幸運的被殺一個,不幸的被殺了全家……”
胡敬天停頓了一下,道:“事情很怪,那個最大門派,一直有弟子被殺,一直在殺人,但一直沒有倒。同樣奇怪的是,最大門派的敵人,不斷被殺,不斷死亡,但從好像永遠殺不完。後來,那個被山賊害死全家的人離開,外出修道,修道無果,改修命術。多年後,那個人回到老家,準備解決那個最大門派,但進城不久,被門派中的一個高手認了出來,你們知道爲什麼認出來嗎?”
無人回答。
胡敬天道:“因爲他說,他當年發現我在調查他們門派,曾經四次想殺我。第一次,他看着我的畫像,剛走出門派,便被叫回,去另外一個地方殺另一個八品刀客。”
“第二次,他奉命出手,在街上看到我正揹着米袋送貨,只需要一刀,就可以殺掉我,然後,門派的求援信號在高空炸響,他覺得殺我不急,就去救援。”
“第三次,他在下山找我的路上,被一羣人刺殺,重傷回返。等他再殺我的時候,我已經離開。”
“他當年一個七品修士,連殺一個未入品的少年都屢次失敗,所以他記得非常清楚,非常清楚,因爲我的樣子經常在他記憶裡出現,即便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我已經年過四十。”
衆人靜靜聽着。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那一批又一批衝向最大門派的人,並沒有白白死去,他們在不經意間,救了數不清的人。直到有一天,那些數不清的人裡面,有一個人,跟隨他們的腳步,踏上雪山派,屠光雪山派後,自稱屠門客。對,這個稱號,是我自己取的。因爲我要讓更多人知道,在作惡多端的門派,那就很可能遇到我,遇到像我這樣的人,然後……”
“殺光你們。”
“我不在乎,接下來天勢宗與天命宗一戰,會死多少人。我不在乎,能不能救李清閒,我甚至不在乎李清閒以後能不能爲戰死者復仇,我完全不在乎。”
“但我可以確定,幾千年或者幾萬年後,一定有人族血脈,因此戰而延續。因爲,我們都在做對的事情,只要是對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延續下去。這就是我的大話。”
胡敬天笑了笑,目光裡閃爍着毫不掩飾的兇意。
天命宗衆人不寒而慄,那句“殺光你們”,好像不是針對雪山派,而是針對天命宗。
段天機緩緩擡起頭,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人再像你們一樣去做對的事,如果人人都作惡,你會後悔嗎?”
胡敬天咧嘴笑道:“你知道人人都作惡的後果嗎?比如,這個世界可以隨便殺人,不斷殺,不斷殺,你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樣嗎?”
“當然最後只剩少數人,等少數人的壽命終結,人族消亡,淪爲死界。”
“如果每個人都不做對的事,都做錯的事,那就說明,這種人族該死,求仁得仁,我爲什麼要後悔?我很高興。”
胡敬天在笑,像一尊滿手血腥的魔修。
“你真是個老瘋子……”六長老低聲道。
胡敬天卻緩緩向外走,一邊走一邊道:“滾回去找李清閒交易吧,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敢做對的事,所以只能繼續做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