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何爲危險
發佈區的座位基本都坐滿了，沒有坐的人零零散散圍在信息欄那裡議論紛紛，幾張大大小小的佈告貼在信息欄上。
這裡大多數時間是發佈一些指定要求，或者是委託懸紅任務，不在公會系統任務中。雖然和一般的公會任務類型沒有區別，可最關鍵的在於，私人發佈的任務沒有足夠的信息資料，換句話說，任務的等級和風險完全沒有擔保。
信息欄上，一張刺眼的紅色緊急通知在正中央，幾個獵人正指指點點，商量着要不要接下。
徐帝一來，中間立刻騰出天空間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率先打了招呼。
“徐帝。”
“老吳。”
男人一拍背後的信息欄：“外面來的獵人說，這活挺硬，要一起嗎？”
徐帝眉毛一揚：“這是邀請？”
“只是建議。”
這個話頭有些難接，一次派出去兩名高級獵人，還是這種無法確定等級的任務。徐帝不難想象，碧湖森林裡那漫山遍野的狂暴猩猩，還有在溪流和湖泊邊上的利齒恐鱷，那裡的開發一直沒有太大進展，也就同樣表明了裡面的羣落成立有一定時間了。
而時間，永遠是人類的噩夢。
一個發展到這種數量的羣落，必然存在數個b級頭領甚至是a級猛獸。
這只是一個委託任務，並不是公會任務，卻涉及到了兩名整合師的安全。
是否值得這樣冒險？
徐帝在估量着取捨的平衡性。
“那麼，包括我嗎？”趙無雙如同軟體動物一樣扭曲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
老吳的表情泛着些厭惡。他比趙無雙早來一年，是從另一個聚集地調派過來的。因爲任務原因他和另外三個高級獵人沒有參與，可那個幾乎覆滅了整個第一批獵人的清掃任務卻也讓他背脊發涼。
活下來的徐帝，讓他敬佩，擁有這種實力，理所應當晉升爲高級獵人。
可爲什麼那個看上去一捏就爆的軟蛋也能活下來？
不過有些話也只能心裡想想，不好拿出來說，畢竟同一個聚集地同一個分部，擡頭不見低頭見。
“如果你想來，自然歡迎，我們目前隊伍還沒有滿，不過這個任務的危險性無法保證，你要想清楚了。”
聽完這話，趙無雙先是一愣，一陣震耳欲聾的笑聲突然爆發出來。笑的叫一個張狂，笑的叫一個不羈，笑的叫一個賤！笑的整個接待大廳都聽見了！
老吳的額頭青筋跳動，緊咬的牙齒似乎已經聽見了咯吱咯吱的聲音，牙縫中好不容易纔齜出一句：“你笑什麼？！”
眼淚水都笑出來了，整個人更是不顧形象地在地上打滾。
好不容易，趙無雙捂着肚子站了起來。
“嘿嘿…嘿…我是想說…嘿嘿…當獵人的，有什麼…是安全的任務？可是…哈哈哈哈！！你…你剛纔說話的表情好嚴肅啊！！你要,想清楚了…哈哈哈哈哈…”
說着說着，又滾到地上去了。
老吳臉色煞白，周圍的人都看着那張快白成一張紙的臉，一聲聲笑聲無疑如同一個個耳光扇在老吳臉上。
“噗啊！”被一腳踹飛的趙無雙直接滑到了桌子底下，從還在抽搐的小腿看得出他壓根沒有止住。
“算上他，還有我，幾個人了？”徐帝用大拇指冷冷朝身後一比。
“正好，我這邊有六個人。”
這樣一來就是八個人？
不僅僅是組隊任務，而且還是兩支隊伍嗎？
“不過…你確定要帶着那個傢伙？”老吳一臉煩厭地朝躺在桌子底下的趙無雙看去。
“他…帶着吧，我需要一個幫手。”
從來沒有人發現，徐帝對趙無雙的態度裡，有憤怒，有無奈，有無語，有崩潰…可是，卻唯獨沒有厭惡。
徐帝的眼睛總會繞過那些邋遢骯髒的部分，瞥見趙無雙手腕上的那數道深疤。
又說了幾句，談妥了一些物資的分配，老吳一把撕下了任務單，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那麼四天後大門口見，我租了一輛車，可以把我們運到森林邊上。”
徐帝點點頭，拖着屍體一樣的趙無雙離開了。
“這任務，真不是一般的難辦。”公寓裡，趙無雙坐在窗邊，手裡攥着一杯啤酒。
原本骯髒的臉上，此刻卻滿是嚴肅和冷靜，利劍一樣的眉毛微微顫動，下面的雙眼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精芒。任誰都想不到，這個男人居然會有這種表情。
“憑什麼這麼說？”徐帝自顧自收拾着行軍包，把必要的裝備拿出來檢查一遍。徐帝一直相信，有備無患，很多東西多費這麼一點時間來確認，就可以多留幾分活路，“我們這些年乾的事情多了，難辦的也不少。”
“只是我的直覺，這活的總讓我背後的有些緊。”趙無雙灌了一口啤酒，從口袋裡抽出一盒包裝精美的香菸。
這條煙是很久之前任務時從商業區裡撿到的，隨後就被偷偷貪污了。這種帶濾嘴的煙可是大破滅前的產品，現在來說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又是直覺？搞得跟一個女人一樣。”徐帝拆開一個固定夾，把裡面的藥品都抽出來，對着光線觀察是否變質，語氣不變，“就以現在的情況來說，無論事情難或者簡單，我們不得不做。”
“那倒是…不得不做…”趙無雙把煙夾在手上，卻不點着，眼睛出神地看着窗外：“你說，如果按照現在的速度，要多久以後人類才能回到之前的文明狀態？”
藉着災難後的遺址，各個聚集地的重建工作進行的還算順利，一些遺留下來的機械設施也能夠繼續使用。工廠勉強可以運作，但是因爲所有高級機械芯片的燒燬，更加先進的功能器械全部失效。
誰都沒有忘記那一天，天空爆閃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被入侵的聯合國軍事基地，一羣野獸，打開了所有的核彈井。
值得寬心的是，舊時代頒發的核武器限制法令，大大減少了戰略武器數量，僅僅小幅度覆蓋的轟炸完全不足以形成全球性的核冬天以及土地污染，但是這些武器所釋放出來的電磁波，確實讓整個世界癱瘓的罪魁禍首！
一切都想計算好的一樣....讓人難以置信。
終於在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人類的生存慢慢穩定下來。
除了挖掘出來的各種商店超市，各地的原材料分的比較散，所以打通各個聚集地之間的道路，方便交通貿易也就成了獵人的任務之一。比如說趙無雙手上的這杯啤酒，就是在南方一個靠海的聚集地生產的，那裡有完整的發泡設備和肥沃的種植土地。生產出的啤酒會被一直運到北方，一路上換取麪粉，毛絨，和藥品。
汽車長途路徑的汽油則是要從西邊舊式油田附近的一個聚集地裡運輸出來，換取鐵器和化學品。
這種單調的交易手段，使得各個聚集地能維持住正常運轉，人類迴歸到了文明的初級，如同是各個小國羣落之間的貿易往來。
而可以保證這種情況的第一要素，就是秩序。
哪怕在舊時代，安逸舒適的環境裡還是有人願意挑戰一下秩序來找刺激，當時的社會學家說過，秩序在現有人類眼中一文不值，若沒有法律那麼道德將不復存在。
而一但真正的末日或災難來臨，掩藏在人類內心深處的民族意識會瞬間膨脹起來。無需領頭，也無需發動，所有人的力量都會團結在一起，所有人都會默默地與集體榮辱與共，在道德需要體現穩定價值的時候，沒有人迴避。
無數條打通的大路，或者還沒打通的小路上，人類的敵人不僅僅只有野獸。
道路剛剛順暢的時候，路旁總是會出現大量的暴民和土匪，靠搶劫運輸隊過着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漸漸的，這些暴民卻又慢慢地消失了。
面對着無處不在的危險，缺乏安全住所的暴民們生存艱難，除了野獸，他們還要面對守衛隊和獵人的清剿。
在末世，站在大部分人一邊團結一致，纔是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離開了大部隊，就只能漸漸滅亡。
衆，則大，則強，獨，則小，則弱。
這個道理在此時尤爲突出。
徐帝若有所思的看着趙無雙，這個奇異的男人一直讓他很是疑惑。在所有人的眼中，這是一個邋遢，墮落，吊兒郎當，喜歡性騷擾，毫無干勁的色狼，就連他的獵人身份都被人們質疑着。
就連第一次見到他的徐帝，也是這麼認爲。
一個連行軍帶的鈕釦都不繫，整個揹包就這麼掛在他身上晃來晃去，而他整個人一樣在晃來晃去。
充分讓人想起什麼叫做無組織無紀律，而這種人應該已經在培訓機構操練殆盡了纔對。
可趙無雙就那麼直挺挺…不對，就那麼歪七扭八地站在那裡，狠狠地扇了培訓機構所有教官一個耳光。
不過以當時作爲領隊的高級獵人的城府還是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徐帝也就不想在任務之前就和自己的隊友鬧矛盾。
衆人眼前的這個大型賣場，已經吞噬了四十多條性命。第一個開發隊來到這裡，看到這個如同金庫一樣的地方，便開開心心地走了進去，然後只爬出來一個人，勉強把消息告訴了巡邏隊便嚥下最後一口氣。
僅僅只知道了這裡有一大窩的雙頭角蛇。
於是商議妥善，把所有的風險計算以後，兩個四人隊聯合完成這個任務。
當他們推開大門，他們才知道，所謂計算的風險，簡直幼稚地如同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