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四十四章 負擔
周圍很冷,這是徐帝的第一個感覺。漫天的星光在黑紫色的天空下匯聚成一條銀川,耳邊不斷的有人麼在低聲細語,還有各類喘息聲。
徐帝微微用力,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渾身上下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醒了?千萬別動,纔剛剛有機會給你上藥。”
老吳的聲音從頭上方傳來,他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擔架上。
只能記得暈過去前,無雙正拖着自己往火裡走,老吳既然沒事,那說明....
“無雙?”
“叫屁!”
趙無雙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徐帝微微側過頭,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跟着隊伍。
徐帝長舒一口氣,慢慢讓身體放鬆下來,兩條手臂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估計得回去做手術,無雙傷的也不輕,這個任務只是懸賞,獎勵是看運氣的,從村子目前的情況來看,估計要虧了。
能救人就行,徐帝不以爲然。現在的私人財富並不十分重要,像獵人來說,除了日常的武器和藥品,還有車輛出租,食物和住宿都是免費的。
“都出來了麼?”徐帝閉着眼睛。
沉默,可怕的沉默,讓徐帝的心猛地收緊。
“怎麼回事?!”徐帝擡起頭,用力往老吳的方向上瞪去。
老吳的一隻手臂齊肩而斷,斷口已經包紮過,上面的血暈還在慢慢擴散。滄桑的臉上掩不住的痛苦和疲憊。
“對不起....”
“什麼叫做對不起!”徐帝猛一用力,一下從擔架上摔了下來,劇痛席捲讓他幾乎窒息,背後的傷口明顯裂開。
“徐帝,你冷靜點!”趙無雙單腳跳過來,想把徐帝按住,卻也被徐帝的掙扎拉到。
“徐帝先生!請聽我說!”顏琪一路小跑過來,一聽到爭吵的聲音,他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妙。
徐帝按着趙無雙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顏琪。
“是我的錯。”顏琪低着頭,聲音很小。
“和你有什麼關係?!”怒火中燒的徐帝咬着牙,煞人的氣勢撲面而來。
“我用鷹眼戰術,幫助吳迪先生拖住烈怒金剛,原本進行的很順利,可是因爲體力因素,我們不得不撤退,當時情況還是很樂觀,保守估計僅僅比完全撤退要早1分鐘。”
“可是?!”
顏琪閉上眼睛,嘴脣有些顫抖,捏緊的指骨已經發白:“但是最後時刻因爲我個人原因疏忽,導致忽略了烈怒金剛的狂怒姿態。”
“我們躲不開烈怒金剛的投擲和震盪攻擊,只能且戰且退,吳迪先生的手就是那時候失去的。當時他被巨石壓住,不斷臂無法逃脫。”
“我們隨後會合了孫...孫中庭先生,此時村民距離完全撤離還差一步。”
“說結果吧....”聽着顏琪的分析,徐帝已經漸漸明白髮生了什麼,也聽出了什麼。
“趕上來的烈怒金剛實在無法抵擋,實力目測已經超過一般王獸,在它面前,三分之一的村民沒有逃出來....最後孫中庭先生要求留下斷後....至今...未歸。”
當時的情況唯有孫中庭的戰鬥力保持較好,這無可厚非,可是一箇中級獵人對抗王獸一般的烈怒金剛...
孫中庭...偵查和移動戰的好手,每一個獵人都不可能是泛泛之輩,他們在獲得獵人徽記的同時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拔萃,可是每一個獵人...都不得不面對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其他人生存的抉擇。
徐帝痛苦地閉上眼睛,仍由村民們把他擡上擔架。
“已經幾天了?”
“一天,我們剛剛經過第二補給點,在那裡做了休息和治療,馬上前往第一補給點。徐帝先生,你的計劃非常合理,中途事先佈置好的補給點節省了大量尋找安全位置的時間,還有食物的補充,我們的食物相當有限,照目前的速度和行徑路線,烈怒金剛是無法察覺的。”
“讓我...休息會....”徐帝仰頭躺下,原本無力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對不起....”他似乎在對着誰說話。
“沒事....”老吳也沉沉地說。
“永遠不要後悔。”趙無雙重新拄着柺棍,跟在徐帝身邊。
後悔,是最沒有用的選擇,但是結果又是這樣....就算計劃的再好,再合情合理,再考慮不利因素,結果總是能比你想得到的更壞。
已經無數次了,只能看着那些背影,並肩作戰的戰友,永遠比你先走一步,而你卻活着,卻比死了更難受。
這種結果,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徐帝很明白老吳的感受,所以他道歉,他盡力了,卻不得不面對現實。這纔是所謂現實最殘酷的地方。
徐帝眉頭一皺,腦海中慢慢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形成,那是一個充滿力量和氣勢的身影,比自己更早地成爲獵人,卻無法在那個人身上看到亡靈的氣息,甚至還有些陽光,唯有一雙充滿不屈的眼睛,讓徐帝印象深刻。
毫無憂傷,更沒有揹負這亡魂的肩膀。
這種沒有經歷過這種生離死別的人,又怎麼會明白其中的痛。
“顏琪....你沒事吧?”成諾在一旁小聲問,當知道顏琪在戰場上實行鷹眼戰術時,她很是生氣地發了一通脾氣,可是卻看到顏琪臉色慘白,猶如死人。
原本溫柔的顏琪,直到現在都是一個人低着頭,悶聲不吭,如果不是徐帝,他可能還會沉默下去。
“我沒事...”顏琪用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覺得我很好騙麼?”成諾眯起眼睛,“我都說了不生你氣了,你在糾結什麼啊?”
顏琪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試圖將胸中積攢的鬱悶趕走,可是胸不悶,心還是沉甸甸的。
自己的路,沒有錯。這是他到現在都一直在告訴自己的。
曾經滿腔熱血,希望爲了人類重新崛起而拼搏。曾經義無反顧,爲了自己認定的路付出。
直到看着孫中庭絕然離去的背影,他才發覺自己已然懵了。身邊的獵人,只是目送着他離去,然後繼續奔逃。沒有再見,更沒有祝福。
顏琪第一次感覺到,活着的自己,是如此的沉重。
犧牲,真的在所不惜?自己的路,沒有錯?
但是霄啊....爲什麼在我眼中的你,全然沒有你那種不堪重負的身影呢?
“我們還需要半天時間才能到達第一補給點,如果順利,晚上就可以走出森林了。”
只要出了森林範圍,甚至只要離開深處,靠近開闢過的大路上,安全性就會大大提高。現在還是晚上,正是肉食捕獵者最喜歡的時間。
夜晚無聲,安靜,可以清晰地聽見獵物的聲音,陰影,更可以把捕獵者掩藏得更深。
突然,隊伍前方發出一聲慘叫!
“該死!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吳一彎腰,腳下速度一提,身影在懸崖邊緣的石塊上幾次跳躍,就衝到了隊伍的前端。
徐帝還在沉睡,趙無雙又不能幫更多的忙,戰鬥力僅存的三個獵人,此刻壓力極大。
“不要慌,把木板和棍子集中起來,把它們擋住!”喬如恩的聲音清亮,在夜晚尤其明顯,老吳遠遠地就聽見了。
“怎麼了?”
“好多大蛇,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前排的人羣已經聽從喬如恩的指揮,數張木板並列起來,形成一道脆弱的屏障,大蛇金黃色的蛇身,反覆撞擊着木板,夜空下響起一片鼓點聲。
老吳來到被咬的村民身邊,被咬到的地方直接開了一個碗大的血口,十幾個村民口吐白沫,渾身泛黑,藉着星光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血肉正在急劇地變軟。
“居然,在這種地方會遇到金蝰?”
現在不是感慨自己運氣背的時候,這種蛇大的能有十幾米,小的也不會低於5米,體型不粗,力量在現有資料的蛇類中也僅僅算個倒數。
可是這種蛇有毒,蛋白質分解毒素。
通常白天這些蛇會鑽進石頭和土塊的縫隙中睡覺,直到夜晚降臨纔出動覓食。它們的生存環境極廣,且根本沒有明顯的生態特點,白天的時候,哪怕是高級獵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根本找不到它們的位置。
這些蛇金色的鱗片反光讓它們的捕獵難度大幅度增加,過長的體型和相比下纖細的身材卻讓他們化作金色閃電。
“救不了了,把他們的屍體扔出去,不要直接碰那些裸露的皮膚。”老吳背起一個軟掉的屍體,小心地扔到隔牆的另一邊。一旦有生物被金蝰咬到,毒液會在一分鐘內隨血液有遍全身,融化血管,然後開始融化肌肉,讓食物更加容易變形,融化的蛋白質依然有毒,除了金蝰本身的角質,一般的有機質只要碰上了至少得掉塊肉。
“有辦法嗎?”喬如恩的臉哪怕在晚上也看得出如鬼一般煞白,每一個村民的死,都會在她的心上刺下一刀,幾個獵人因此對喬如恩十分敬佩,這個如火的女人到底有多堅強,才能讓這顆鮮血淋漓的心繼續跳動。
“它們只是出來覓食的,數量不多,我們繞開點就沒事了。”老吳拍了拍喬如恩的肩膀,這個女人堅強,讓老吳刮目相看,但是再堅強的人,也會需要一個依靠。
“隊長!”尾端的獵人也跑了過來,多半是聽見了前面的慘叫。
“這裡沒什麼事情,尾端的偵查更加重要,回去!”人還沒到,老吳就呵斥着,隊伍不長,可是有能力戰鬥的獵人只有三個,老吳還只能算是半個。
可是獵人臉上焦急的表情,讓老吳心下一涼。
“好多...好多山貓!之前被我們趕走的山貓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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