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賈充面對面坐在審訓室裡,經過幾天的逃亡,他的模樣很憔悴,臉頰也削瘦了下去。儘管如此,還是衝我微笑了一下,道:“把我逼到這種份上,我很佩服你。”
我把準備好的盒飯和水放在桌上,賈充吞嚥了一下口水。
我說道:“聊聊吧,爲什麼殺人。”
“贖罪!”他答道。
“替你們徐老師嗎?”我問道。
“看來你瞭解得還挺透徹,不錯,我做的這一切全是爲了他。當年我年少無知的時候,和幾個朋友幹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我們完全沒想到,這件事會害徐老師家破人亡,這十年來我一直生活在深深的愧疚中!我本以爲他們和我一樣,可是參加同學會的那天,當大壯無意中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大家卻表現得風輕雲淡,甚至說徐老師活該。當時我就感覺一股熱血從腳底衝上來,那一張張說笑的嘴臉在我眼中變得無比醜陋,人,怎麼可以忘掉自己犯下的罪呢?所以我決定讓他們贖罪!”他舉了下被銬起來的雙手:“同時,我也在替自己贖罪!”
我耐着性子問:“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因爲那些詩都是徐老師教給我們的,我永遠不會忘記他一邊走一邊朗誦古詩的樣子。我曾經迷茫過,是徐老師開導了我,對我來說他是一位良師益友,我要讓這些罪人死在這些古詩中。”他咬牙切齒的答道。
“你以前成績好像不錯!”我說道。
他淡淡一笑:“年級第一罷了。”
“後來考進師範學院,成爲一名教師,如果徐老師在天之靈有知,想必也會欣慰的吧!”這時,我話鋒一轉:“曾經年級第一的你那天騎着一輛破自行車去參加同學會,看見那些不愛學習的同學卻一個個衣着光鮮,攜妻帶兒,混得風生水起,你坐在同學裡面,就像一個異類,他們聊的話題你一個都插不進去,因爲你一直生活在學校這個象牙塔中。你唯一能說的就是過去的事情,於是你提起了當年的事情,希望打壓一下他們的氣焰,可是沒想到,人都是有自尊,誰也不願意面對過去。於是乎,你心裡的嫉妒披上了一層正義的外衣。”
“你胡說!你胡說!”賈充用雙手砸着鐵架椅。
我微微一笑:“僅僅是這個還不夠,你離開同學會的時候,被大壯的車碰了一下,對方給了你一筆醫藥費,但是態度卻不太好,這成了你決心殺害他們的導火索。爲了完成你自欺欺人的復仇,你不惜連自己的初戀情人都殺掉,在當年的事件中,她明明沒有多大責任,你要殺的僅僅是羞辱你的大壯夫妻,可是你不願意承認自己齷齪的內心。你告訴自己,我做的一切全部是替徐老師復仇,最後,你親手毀掉了一個又一個幸福的家庭,你滿足了嗎?賈充!”
賈充歇斯底里地吼着:“放你孃的屁,我做的這些,絕對沒有一絲一毫是爲了自己!你們警察懂什麼,你們只是局外人,你知道徐老師的女兒死得有多慘嗎?”
“誰殺的她?”我突然質問。
“大壯!”
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他了,我冷笑道:“不,是你!”
“你……胡說!”賈充面孔猙獰,眼睛瞪得快要噴血:“你有證據嗎?”
“如果不是你,幹嘛要問我有沒有證據?”我得意的笑了。
“你在套我的話。”賈充大聲叫嚷。
“不,我當然有證據!”我說道:“我走訪你讀書的高中時,負責人告訴我,那女孩的屍體半年後被找到了,已經變成一具白骨,實際上屍體白骨化是需要三到四年的,在沙池這種乾燥的環境下時間要更久,答案只有一個,有人偷偷加速了屍體的腐爛。你高中時化學成績每年都是滿分,調配鹽酸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就像你在這次的案件中做的一樣,在那個暑假,你偷偷跑到學校,用自制的鹽酸腐蝕屍體,因爲人是你殺的,所以你才最心虛!”
賈充眼神閃爍,滿頭冷汗,頭髮被沾在前額上,嘴脣已經變得慘白。
他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唾沫道:“這只是你的推測罷了。”
“是不是推測已經不重要了,八條人命足夠你判死刑,多承認一條又怎麼樣?”我把面前的飯和水往前推了下,暗示道:“承認吧,至少心裡能踏實些。”
賈充吼道:“她不是我殺的!她不是我殺的!”他的身體動得太厲害,被固定在地上的鐵架椅應該被搖得嘎嘎作響,外面的警察立即衝進來,穩定他的情緒。
我不動聲色地離開,這次審問我沒叫黃小桃進來,她一直在旁觀,她問我:“你幹嘛非要扯掉他的最後一塊遮羞布?”
我說道:“因爲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打着正義的旗號幹邪惡的勾當,他只是嫉妒殺人,我不希望這樣一個人渣,在死前能心安理得,殺人就應該有良心不安的代價!”
黃小桃笑道:“沒想到,你的心眼這麼壞,不過姐喜歡!我師傅說過,我們警察存在的意義,就是要讓壞人睡得不踏實,讓想變壞的人心存一絲畏懼。”
審訊室裡,賈充還在歇斯底里地掙扎、尖叫,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想,他至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殺害了那個女孩,因爲這件事一旦承認,就等於全盤否定了他自以爲高尚的偉大贖罪。
自尊心可以讓人變得上進,但是扭曲的自尊卻會矇蔽人的雙眼和理智,變成自欺欺人的麻醉劑。
我們的江陵之行算是結束了,當晚唐隊長爲我們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踐行宴,這天也正好是我的生日,不過我沒說,只有王大力給我發了條生日祝福短信,還有孫冰心早上塞給我一個小禮物。
宴會途中,我和黃小桃眉目傳情,雖然我們都沒有喝多少酒,但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抹悄然爬上臉頰的紅暈讓黃小桃的笑容顯得格外美麗動人,看得我快要醉了。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倆之間的默契又一次升級,逮到一個機會,我給她遞個眼色,於是兩人一起溜回酒店。
這幾天的辛苦奔波結束之後,我們心中壓抑的那股乾柴烈火的慾望再也抑制不住,我和黃小桃在熱烈的擁吻中完成了開門、開燈、脫鞋、脫外套等一系列高難度動作,今晚我要解鎖我人生的一個重要成就,和我最重要的人一起!
這時黃小桃踩到一樣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信封。
我拿起來一看,上面沒有郵戳,是被人從門縫塞進來的。信封很厚實,上面寫着一行遒勁的字,不知爲何,讓我想到了爺爺書房裡的那副墨寶。
上面寫着:“宋陽,祝你生日快樂!”
後面畫了一柄鮮血淋漓的彎刀,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喃喃地說道:“是他!是殺死我爺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