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輝煌的勝利！”
這話不是翡翠夢境的中的戰後結束語，而是一直站在林幕風身後指揮弓箭手戰鬥的副將所言。
看着那一具具被收斂起來的戰士屍體，一名名被簡單包紮後，就放到馬車上的輕重傷員，林幕風完全高興不起來，實在不知道哪點輝煌了。
看到林幕風那不豫的神色，副將解釋道：“這次戰鬥，陣亡的基本上是耐戰士和力戰士，弓箭手和無當軍無損，輕騎兵暫時還不清楚傷亡，這已經是歷年來情況最好的一次遇襲了，還得感謝鷹揚子閣下的遠程加成啊！”
林幕風扯了扯嘴角，實在是不想接受他的感謝。
這時馬雲義也走了過來，第一次對林幕風露出了笑容，但配上那些傷疤，顯得尤爲猙獰……
他衝着林幕風一抱拳，感激道：“這次要多謝鷹揚子閣下，若非鷹揚子閣下的加持和法術，本次沙蜥族襲擊可就難說了。”
林幕風看着他的笑容，在那一具具屍體的映襯下，感覺有些刺眼。
他冷冷地問道：“馬將軍，此次傷亡如何？”
馬雲義回答道：“耐戰士傷亡八成左右，戰死五成左右，力戰士傷亡七成，輕騎兵傷亡四成，無當軍和弓箭手無損。”
林幕風聞言，譏笑道：“馬將軍如此開心，莫不是因爲馬家無當軍沒有損失？”
“這還得多謝鷹揚子閣下。”
馬雲義笑着回答道，但看着林幕風的臉色，在琢磨了一下林幕風剛剛話中的譏諷，饒是他再粗豪，也品出不對來了。
一絲怒色從馬雲義的臉上浮起。
他悶哼一聲，轉頭便走，但在看到那些屍體和傷兵時，他卻也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馬副將，你向鷹揚子閣下解釋一番吧，我先去主持打掃戰場的工作了。”
馬副將再次走到林幕風身邊，輕聲解釋道：“鷹揚子閣下，您確是誤會我們將軍了。”
“哦？此話怎講？”林幕風隨意回答道，他還在爲馬雲義在如此之多的袍澤戰死後，依然露出笑容而憤懣。
馬雲義，你得感謝異世界救了你，要在前世，看看大表哥就知道了，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夠笑的。
馬副將繼續解釋道：“鷹揚子閣下是初來寧州，不知道這邊的情況，故而有所誤會。
在寧州，每一名軍人都準備好了死亡，不過都希望死得最有價值，就連我們也一樣。”
“繼續說！”林幕風聽着馬副將的言語，有些認真了。
“在前線的丘陵中，是無當軍死得最有價值的地方，在那裡我們能夠阻止半人馬進入寧州進行劫掠，殺戮平民，破壞後勤線。
在各個城堡中，是弓箭手死得最有價值的地方，在那裡，他們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殺死最多的獸族。
而防止無當軍死在這種正面戰場上，卻是其他戰士死得最有價值的地方之一，因爲只有無當軍，才能夠在丘陵地帶對抗半人馬。
若是前線得不到足夠的無當軍新人補充，那狙殺防線就會奔潰，一旦狙殺防線奔潰，那一百多年來，無數人族拋撒熱血才往西邊推進了五十公里的前線就沒了。”
林幕風聽完馬副將的解釋，沉吟半晌，才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所以無當軍沒有損失，你們才如此高興？”
馬副將點頭道：“是的，不過我們並不是捨不得自家兒郎戰死，而是捨不得自家兒郎死得毫無價值。
其實，這兩千兒郎中的一大半，都會在三年之內戰死，馬將軍共有十七個兒子，全部做了無當軍，現在已經陣亡了十四個，我們也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林幕風將馬副將的最後三個字重複道：“習慣了!這三個字帶着血啊！馬副將，帶我去找你家將軍吧，我想向他道個歉。”
馬副將先是點了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道：“您有這份心就夠了，還是請您先休息一下吧，這時候馬將軍估計是帶隊去車陣外邊打掃戰場，給沒死的沙蜥補刀去了，末將現在也要去幫忙了，暫且告退。”
說完，他朝林幕風一拱手，退下去組織無當軍們開始往馬車上搬軍械。
林幕風看着忙碌的軍卒們，嘆了一口氣，說道：“範青、範藍，你們原來是在鎮魔城前線的吧，也和這裡一樣麼，說來聽聽。”
兩兄弟都是悶葫蘆，不過相對而言，範藍還要好一些，他說道：“差不多吧，戰死對於我們而言沒什麼感覺，習慣了，只在乎死得有沒有價值，
我有一個戰友，剛剛開戰便被一名影魔偷襲抹了喉嚨，接下來那頭影魔就被我殺了，沒有輪到他動手，他死的時候一隻手捂着傷口說不出話來，一直用另一隻手指着我，眼睛還瞪着我，我知道他是怨我沒有給他機會，讓他哪怕擊傷一名魔族。”
沉悶的範青此時也插話道：“那時候煉獄魔族進攻，我們守在了血肉長城上，哪有什麼傷亡率的說法，就是一支支軍隊往上填，法師和弓箭手們還好，靈力或者體力耗盡之後，還會撤下去修整，我們耐戰士基本上就是整建制地陣亡，我們兄弟算是命大，熬死了數萬名戰友，六個親兄弟，到現在還活着，對於死亡，習慣了。”
林幕風聞言沉默了。
現在，這個世界的向他露出了真實的一面，殘酷！只能用殘酷來形容。
以前在學宮的圖書館看書時，有一本書，名字現在他想不起來了，作者形容人族的崛起，用了一個字。
“耗！”
當時他還沒有感覺，現在終於明白，這一個簡簡單單的“耗”字，浸染的全是人族的鮮血。
找了一輛空着的馬車，林幕風跳上去坐在車廂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能夠做些什麼？
纔不枉來到這個世界一趟。
小熙看到林幕風迷茫的模樣，感到很是心疼。
她也爬上這輛馬車，緊挨着林幕風坐下。
林幕風轉頭看向她那精緻的小臉，一把摟住她，呢喃道：“人族萬歲！”
“什麼？”小熙沒有聽清，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想抱抱你！”
這章寫得很累，因爲涉及到林幕風三觀的變化，所以多次斟酌，多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