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蘇省。
昆市。
錦溪鎮,一棟老舊的居民樓。
“周老師,又去公園舞劍?”
“周老師早啊!”
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從樓上下來,碰到的街坊鄰居都滿臉笑容地打招呼。
老太太滿頭銀髮,精神矍鑠,手裡提着劍,剛出了樓,便看到了一個女人站在面前,老太太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皺眉看着這個女人:
“你怎麼又來了?”
老太太名叫周傳嫺,是華夏目前僅存的幾位崑曲名家。
崑曲發源於600多年前,經歷了時代更迭,戰火硝煙,曾一度面臨曲種滅絕的境地。
所幸最近這一代的崑曲名家竭力呼籲,在國家的幫助下,終於將崑曲保存了下來。
當時就有曲藝界人士感嘆:“這是爲華夏保住了一脈重要的文化傳承,這些名家功德無量,足以載入史冊。”
這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那些足以名垂青史的名家已經相繼離世,目前就僅剩周傳嫺幾人。
而周傳嫺是其中最有聲望的一位,但她的脾氣卻最爲古怪,一生未曾收徒,這也讓很多曲藝界人士頗爲惋惜。
“周老師,我這首歌裡有兩句崑曲,可我老是唱不好,您能再指點我一下嗎?”
年輕女人眉眼溫婉,舉止嫺靜,讓人頗有好感,但周傳嫺卻對她沒有好臉色:
“讓我教,除非做我徒弟,但你們這些人不配。”
老太太說完便提着劍大步走了。
年輕女人只能讓開,然後默默地跟在她後面,這時一個七歲左右的小男孩從後面追上來,氣呼呼地道:
“沈姨,這個老婆婆太討厭了,我們別理她了!”
“沈秋,這樣說話沒禮貌。”
雖然在教育孩子,但沈瑤的聲音依然溫柔,沈秋嘟着嘴哦了一聲,緊緊拉着沈瑤的手。
一大一小遠遠跟着周傳嫺,老太太知道他們跟在後面,懶得搭理。
到了公園,一羣老頭老太太正在等周傳嫺,見她來了紛紛熱情地上來打招呼。
很快,在周傳嫺的帶領,這羣老年人便耍起了劍。
沈秋看得無聊,一屁股坐在了花臺上,他和沈瑤昨晚從日島坐飛機來到昆市,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周傳嫺家裡拜訪,結果吃了閉門羹。
今天一大早起牀再次過來,此時沈秋已經有點困了。
很快,小男孩便躺在花臺上睡着了,沈瑤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輕輕蓋在他的身上。
然後走到一邊,自己也開始練習起來。
這首歌其他部分她都已經練的差不多了,只有這兩句崑曲,一直不得要領。
現在周傳嫺不願意指點,她自然不能浪費時間,一邊找機會繼續懇求周傳嫺,一邊抓緊時間繼續練習。
半個小時後,耍劍的老年人們暫時休息,周傳嫺見沈瑤在旁邊練習,聽了兩句,冷笑搖頭。
“娛樂圈的這些人,沒一個對藝術認真的。”
周傳嫺這種老藝術家從小苦練技藝,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而現在娛樂圈的這些明星們,唱歌走音,演技稀爛,只知道掙錢,把觀衆當傻子。
對這些人,周傳嫺打心底瞧不上。
就像這個叫沈瑤的所謂歌星,聽她來回唱這幾句崑曲,簡直辣耳朵!
這種人她見得多了,就是想靠自己這塊“崑曲名家”的牌子給她臉上貼金,至於所謂的學崑曲,就是一種噱頭而已。
看她那樣子,兩句詞而已,連氣息都不穩!
如果不是自己年紀大了腰腿不好,早就提劍把她趕走了。
“周老師,這女娃娃是你親戚啊?”
一個老頭問道。
“我哪有這種親戚?”
周傳嫺不屑。
“哦,這娃娃這麼漂亮,我以爲是您侄女兒呢,真挺像的。”
“呵呵。”周傳嫺提起了劍,她打算把沈瑤趕走了。
“這女娃娃早上六點就到了,還跟我們打聽您來着,見您沒來,她就在那兒一直練,來來去去就這兩句。”
“你說什麼?她早上六點就在這兒練曲了?”
“對啊,您聽聽,唱的還挺好的。”
“好什麼啊!”
周傳嫺依然不屑,不過看沈瑤的眼神已經沒那麼厭惡了。
這個年輕人,好像和娛樂圈裡那些人不一樣。
上午九點半,七月的陽光逐漸變得火辣,耍劍的老年人各自散去,沈瑤還在練習。
周傳嫺走到她的面前,沈瑤這纔回過神來,連忙垂手彎腰,恭敬地道:
“周老師。”
周傳嫺看着她,忽然道:“把你那首歌唱一遍。”
她想看看是什麼樣的歌會用到崑曲,如果又是那種浮於表面,沽名釣譽的垃圾歌,那她手裡的劍可不會留情。
“是。”沈瑤連忙把那首歌唱了一遍,還講了一下歌曲的背景故事。
周傳嫺聽的怔怔發愣,轉過身,擡手擦掉了眼角的溼潤。
對於她這個年紀的人,對華夏民族曾經的苦難體會尤爲深刻,而沈瑤唱的這首歌,居然講的就是那段歷史中的無名英雄!
現在的娛樂圈,居然還有這樣的歌嗎?
“我可以教你。”
周傳嫺雙手負後,看着沈瑤:
“但是,授藝則須收你爲徒,可曲藝講究的是童子功,你的年紀太大,已得不了崑曲真傳,我也只能收你爲記名弟子。”
“同時,你既得我授業,你肩上便承擔着把崑曲發揚光大的責任,這就意味着,你必須放棄很多在娛樂圈裡賺錢的機會。”
“無名無利,卻要肩負重任,你還願意學嗎?”
聽到周傳嫺的話,沈瑤陷入沉默。
她這一生,前半段迷失在名利中,錯過了最珍貴的東西。
現在終於沉靜下來,好好唱歌,認真演戲,但卻總是像一個提線木偶,在別人的安排下往前走。
可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寄託終生的目標。
現在,這個目標好像出現了。
周傳嫺見沈瑤沉默下來,不禁搖搖頭。
畢竟是娛樂圈裡的人,最看重眼前的名利,怎麼可能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也是老糊塗了,怎麼會把弘揚崑曲的責任強加到一個外行人身上。
周傳嫺收劍,轉身就走。
“老師!”
身後傳來那溫婉嫺靜的聲音,周傳嫺回頭,卻見美麗溫柔的年輕女人深深鞠躬:
“我是一個犯過錯的人,如果有一個目標可以讓我一生都不再沉浸過去,我願意承擔起您說的那些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