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夥飯

突然一雙皮鞋映入眼簾,陳曦擡頭一看,是陳宇。

此刻的陳宇,頭髮凌亂,眼下烏青,下巴下長出些短短小小的鬍渣。

這樣不注重形象的陳宇是她沒見過的,陳曦一時不知說啥,只乾巴巴的說了句。“進去吧。”

“嗯。”陳宇提腳跟了進去。

離婚的窗口沒什麼人,只拍了兩三分鐘就輪到,把填好的單子加所有證件一起遞過去。工作人員看了看他們,帶着惋惜的問了句“要不要再考慮下?能結婚都是緣分。”

陳曦搖搖頭。“不用了。”

陳曦看着手上的綠本本,整個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身上的枷鎖徹底沒了。

現在正值六月,是太陽最毒的時候,陳曦站在陽光下,閉上眼,仰着頭,感受着太陽的炙熱,讓它把藏的太久的冰冷血液照熱。

陳宇把綠本本揣進西裝褲裡,而後靜靜看着陳曦。

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了陳曦身上的變化,是一種由心散發到全身的喜悅。

或許……他應該早點離。

看着陳曦離去的背影,陳宇突然喊道“陳曦,一起吃個飯吧?”

陳曦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陳宇臉上真誠的笑容,想到他們確實沒一起好好的吃過飯,便點點頭同意了。

民政局前面的路口就有家餐廳,他們便走着過去。餐廳人還不少,好多都是帶着家人一起。

陳曦沒什麼胃口,隨便點了份粥。陳宇也叫了份跟她一樣的。

服務員走遠後,陳宇才輕輕的問了句“你恨我嗎?”

陳曦搖搖頭,“不恨。”

她是真的不恨,她沒有那種你必須愛我的變態心理,他們是什麼樣的情況她清楚,這一天不過是早晚罷了。

陳宇聞言露出一抹苦笑,“可是我恨你。”

嗯?

陳曦瞪大雙眼不解。這一年怎麼說也是陳宇在冷暴力她,怎麼說她也是受害者,怎麼還能說恨她?

她自問做到了一個妻子的一切,煮飯洗衣打掃衛生,每個月的電費水費是她交,上班累了也不抱怨,更主要的是結婚一年,她沒找他要過一分錢。

看着疑惑氣憤的陳曦,陳宇頓時感覺喉嚨苦澀難忍,端起桌上水杯喝兩口,希望能將它壓下。“你是不是覺得你做到了一個妻子該做的一切,甚至比他們做的更好?”

陳曦沒有說話,但他在她微縮的瞳孔裡,找到了答案。嘴裡的苦澀又重新涌起,比剛剛更甚。

果然,喝白水沒用,得喝酒。

“就因爲你什麼都做到了,什麼都不抱怨,我才覺得難受。你以爲這一年是我在懲罰你,不,是你在懲罰我。我常常覺得我娶的不是老婆,是一個裝着程序的機器人。父母跟我說,你對我很好,很愛我,讓我別再抱怨,要好好對你。你知道嗎,每次我聽見這些話,心裡又酸又澀,煩躁至極。”陳宇喝口水又接着說,“他們都說你愛我。可你愛我嗎?不是,你不愛我,甚至可以說不喜歡我,再甚至可以說你其實討厭我。只是你的討厭藏的很深。陳曦,你知道嗎?我每次看着你故作親密的跟我說話,任我爲所欲爲,我就會感覺到屈辱,一種身爲男人的屈辱。我名校畢業,公司銷售經理,長的也不差,算是別人眼中的成功男人,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討厭我,但你爲什麼明明不喜歡我還要嫁給我,還要做着妻子該做的事。”

聽着陳宇的句句控訴,陳曦明白她真的錯了。她乖乖聽父親的話,嫁給了陳宇。可她真的甘心嗎?沒有,她把不甘到了陳宇身上,所以就算平日掩飾的再好,也會有所遺漏。

她明白了爲什麼他們的夫妻生活缺乏,因爲在那個時候,她藏着的東西便會不自覺泄露出來,也是如此,陳宇纔不再碰她。

她想做父親的乖乖女,就忘了她只是裝的乖乖女,她平日拼命壓下的東西,終會壓不住,並反彈。

“對不起。”

陳曦低着頭,她知道這句話很蒼白,可她只能說這句。

陳宇聽着這句‘對不起’,心裡剛剛涌起的萬般情緒瞬間消失,他想他釋然了。

看着眼前低頭愧疚的陳曦,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陳曦,我跟你說這些是讓你去做真正的自己,不要再做傀儡人。”

他是第二個讓她去做真正自己的人,陳曦紅着眼,笑了,笑的很真誠。“陳宇,謝謝你,還有,真的很對不起。”

漂亮的眼眸亮的像有星光,是他最初見到的樣子。陳宇嘴角也露出舒心的笑。“沒關係,但我希望你以後一直能這麼笑。”

誰也想不到這倆夫妻吃的最交心的一頓飯,居然是領離婚證後。

晚上,周燕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問。“怎麼樣?怎麼樣?離了沒?”

沙發上的陳曦瞟了眼激動的人,從身後掏出綠本本甩她面前。周燕翻開綠本本,看到民政局的公章,興奮的拿出手機發朋友圈,

恭喜好閨蜜逃出人間煉獄。

搞定完這一切,雙手一攤坐到沙發上。“接下來準備幹嘛?要不要姐們給你介紹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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