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回家了,懷着對童瑤的思念和期盼回到了北京,回到了那個曾經令他萬念俱灰的家。本來從離家那刻起他就發誓永不回去了,但是爲了盡孝他不得不回去,他也想家了,更想母親。
家還是那樣,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點喜慶的氣氛,從跨進自家院子的那一刻,葉風就發覺了,他不明白今天是什麼好日子,爲什麼張燈結綵的?而且院子裡連個人影也沒有,葉風很納悶。突然,"噼哩叭啦"一陣爆竹聲在院中響了起來,嚇了葉風一跳,表姐月如和年邁的外公外婆笑嘻嘻的出現在他的身邊,"葉風,歡迎你回來。"表姐月如說道。兩個老人早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葉風,"你總算是回來了,想死我們了,快,讓我們好好看看,你瘦了沒有?"兩個老人圍住葉風上看下看,場景可真是感人。"外公外婆,對不起,現在纔回來看你們,我在外可想死你們了,你二老身體還好吧?"葉風忍不住流下了熱淚。"好,好,好,一切都好。"又是一陣寒暄,表姐月如在一旁乾站着看着他們,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好了,好了,幹嘛老站在外頭啊!我們進屋聊。"月如一邊擦拭淚水一邊提醒他們,他們這才分開,由她和葉風扶着兩個老人走進了內屋。
到了內屋,葉風這纔想起問他們有關父親的病情。"表姐,你不是說我爸住院了嗎?他住哪家醫院?我去看看。"
"葉風,你纔剛到家,不用這麼急着去,你爸有你阿姨照顧的。"月如安靜的說。
阿姨?是啊!提到她,所有的往事都涌上了葉風的心頭,正是她的出現和父親的背叛,才導致母親傷心過度以致於去世的。葉風打心底恨她,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葉風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恨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葉風,你怎麼了?"月如見葉風呆呆的忙問他。
"哦,我沒事,我只是坐飛機太久了,覺得有一點累,我想休息一下。"葉風捂着腦袋說。
"呃,這樣啊!那你去休息吧,明天我們陪你去醫院看你爸。"月如很是關心葉風。
葉風站起身來,分別向外麼外婆打了招呼,這才懷着心事的走進了闊別已久的自己的臥室。
臥室很乾淨,還和走的時候一個樣,看來是表姐幫他弄的吧,從小到大,除了母親,也只有表姐最瞭解他了。葉風心裡很是感激,不想去想許多煩心的事,先睡一覺再說,倒頭便呼呼大睡。也不知過了多久,表姐來敲門叫他吃飯,他才慵懶的爬起來下樓簡單的吃了一點,回屋又是倒頭大睡,看來,這回家的感覺對他來說還真好,他戀上了自己的牀。
第二天一早,葉風倒是麻利,他知道今天要去醫院看父親,所以一大早他就起牀做早餐,做好之後,他又一一去敲門。當衆人睡眼朦朧的看到一桌豐盛的早餐時,都顯得極爲驚訝,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葉風。"你做的?"大家異口同聲。"對啊!快嚐嚐我的手藝如何?"葉風一臉的自信。顧不上洗漱,衆人便紛紛開始品嚐,從他們的表情看得出來很合味口。要知道葉風以前從不會做早餐的,看來他在外的確學到了許多。
一陣忙碌之後,衆人出門打車來到了醫院,走在走廊裡,熟悉的味道,不一樣的心情充斥着葉風的大腦。
在表姐的指引下,葉風來到了父親的病房外,透過門上的玻璃,他看到了父親的身影,這是一間環境優雅的病房,看得出是特意安排的。葉風輕輕轉動把手走了進去,來到父親身邊,他並沒有去驚動父親,因爲父親正在熟睡。看着眼前的父親,骨瘦如柴,臉色蒼白,葉風彷彿一下不認識他了,曾經的那個飛揚跋扈的身影儼然不存在了。葉風很難相信這是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僅僅只是過去一年多啊!一切都變得那麼的陌生了,他的心也開始一點一點解凍了。
突然,病房門開了,一個身影拎着保溫盒走了進來。她不是別人,正是父親現在的妻子林子姣,葉風的阿姨,衆人紛紛看向她。
"葉風,你回來了。"林子姣發現了葉風,顯得很不正常,畢竟葉風當初那樣對她,她心有餘悸啊!
"阿姨,你好。"葉風很友善的向她示好。看到這,她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哦,你們快坐,我剛纔回去給振雄做飯了。也不知道你們要來。"她一邊招呼,一邊走到葉振雄牀前。"振雄,快醒醒,吃飯了。"葉振雄在她的搖晃下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你看,葉風來看你了。"何子姣用手輕輕拐了他一下。
葉振雄揉了揉惺鬆的眼睛,這才發現周圍坐滿了人,一個盼望很久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葉風,你回來了?"聲音很柔弱。葉風聽他這麼一問,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從喉嚨裡勉強擠出一個"嗯"來。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僵硬。
表姐月如看在眼裡,示意衆人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父子倆,大家見到暗示後都識趣的退到了病房外。
此時,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了葉風父子倆,見葉風沒有主動搭訕的意思,葉振雄便乾咳了兩下,嘶啞着嗓音說:"葉風,你恨爸爸我嗎?"
葉風壓根就沒料到父親會這樣問他,但沉思片刻之後他還是清了清喉嚨回答:"恨,從我上小學四年級時就開始恨,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就是從這一刻起我就獨自在外住校,很少回家了。而我一回家經常看到的就是你和媽媽吵架、打架的身影,你知道這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創傷嗎?儘管如此,我還是會把你當做一個好父親來尊敬,因爲不管是鄰居還是社會人士對你的評價都很高。可是你爲什麼就不能安安分分好好的做一個父親呢!你爲什麼要變本加厲的迷上賭博,迷上那些風月場所?這種種的一切有多傷人你知道嗎?母親勸你你還打她,多少次我看到她偷偷的落淚。"說到這葉風哽咽了一下換了口氣接着說:"知道爲什麼我們父子倆很難溝通交流嗎?原因其實很簡直,那是因爲你太自我了,從來就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說話也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想什麼就說什麼,不管對或錯。而我的性格又過於衝動,愛爭強好勝,只爲爭一個理,所以我們在一起講話只會火上澆油,越燒越大。另外你壓根就沒正眼看過我,我做什麼事你都只會往我身上澆冷水,從不顧及我的感受,你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爲了滿足你的虛榮心和麪子。當着外人的面你會毫不留情的說我這不行那不行,可事實證明並非如此。天哪!試問有哪家孩子不想得到家人的誇獎和鼓勵呢!一直到現在,我都忘不了因爲我勸你別再賭博時你對我說的那句'連看門狗都不如'的話,我是你兒子啊!這話殺傷力有多強你明不明白?你還說過以後都不用我管你,是的,我知道你很有錢,也組建了新的家庭,而且讓我叫哥哥姐姐的都各自有了事業,即便你退休了,他們也會照顧你對吧?我只是個小角色而已。可是你想過沒有,人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吧!誰能保證你以後會怎樣?我最起碼是你的親兒子啊!你不認我沒關係,但我得盡孝。這是做爲一個男人必須肩負起的責任。"說完,葉風看着父親。
此時,葉振雄已是老淚縱橫。"葉風,爸爸對不起你啊,聽你說了這麼多,爸爸才覺得自己白活了這些年,真的很對不起你們母子倆。只可惜我現在時日不多了,不能彌補你們了,如果有機會,你會原諒爸爸嗎?"
沉默,看着眼前從不認輸的父親竟然落下了悔恨的淚水,葉風心裡直翻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其實這淚水從母親去世後就開始流了,只是當時葉風並不理解和原諒葉振雄罷了。
病房外的表姐、外公、外婆和阿姨聽着父子倆的對話,心裡也都不是滋味,見兩人又是沉默不再講話,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葉風,站這幹嘛啊!快給你爸倒杯水啊!你看他都哭了。"月如向葉風使了一個眼色。
一直沉默的葉風經表姐這麼一提醒,嘴裡發出了低沉的"哦",很機械的給父親倒了杯水遞過去,"爸,渴了吧?喝水。"葉風已經好久沒這麼稱呼父親了,這多少讓葉振雄心裡感到一陣欣慰。"謝謝。"葉振雄從葉風手中接過水杯,看起來有點不自然。"不用謝。"葉風也跟着客氣起來,父子倆這樣敬來敬去,月如有點看不下去了。她走過去狠狠的敲了一下葉風的腦袋,湊到他的耳邊小聲的說:"臭小子,叫你倒杯水緩和下氣氛,你怎麼和你老爸說起客套話來了啊!"葉風覺得很委屈,也小聲嘀咕着:"是他先說的嘛!" "你~"表姐月如氣得張開了鷹爪,這一舉動引起了病房裡的每個人的注意,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月如。月如頓覺不好意思起來。
"月如,你剛纔和你表弟說什麼呢?表情爲什麼這麼誇張啊?"外婆開始發話了。
"哦,外婆,我們沒說什麼啊,我剛剛在逗表弟玩呢!呵呵~"表姐嬉皮笑臉的說。
"哦!是嗎?"外婆看起來有點不相信月如。
"真的,外婆,表姐剛纔的確是在逗我玩呢!她說讓我看看她剛彩繪的手,評價一下!"葉風很大度的替表姐解圍,月如也只能附和着他:"是啊!外婆,我只是讓表弟給我的彩繪打打分,沒其他的了。"說完月如向葉風投去了感謝的目光,葉風起先還領她情,但很快便露出了真面目。
"你剛纔好fool哦!"葉風湊到表姐耳根旁小聲的戲耍她,弄得月如小手是又庠又恨,最後還是拿葉風沒轍。"臭小子,你等着,回去後我再找你算帳。"月如雖然無計可施,但卻向葉風發出了警告。"啊!"葉風不由自主的叫了出來,隨即發現不對後,這才用手捂住了嘴。
"又怎麼了?"衆人的心本已平靜下來,卻又被葉風的尖叫嚇了一跳,異口同聲。
"哦,沒事,我們是說今天天氣不錯啊,挺適合出去散步的。"葉風很無奈的說,他現在覺得自己也是個fool。
"幹嘛這麼一驚一乍的,這裡是醫院啊,要保持安靜,再說你爸心臟不好!也不爲他考慮考慮?"外婆竟然站在父親那邊教訓起葉風來,這多少出乎葉風的意料之外。
"對不起,外婆,我們錯了。"葉風和表姐異口同聲,兩個大青年雖然都說自己不對,但卻又互相怨着對方。
"好了,好了,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振雄啊,我們剛纔替你向醫生請了半天假,葉風剛回來,我們全家出去聚聚怎麼樣?"外婆提議。
"媽,太好了,我正想向你們說呢,沒想到我們想到一塊去了。那我們今天就出去好好聚聚,活動活動筋骨。"葉振雄一下子來了精神,氣色也好了許多,大概是因爲見到葉風太高興的緣故吧!
一大家子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出了醫院向目的地駛去,城市上空飄來了一陣喜慶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