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皇帝的經濟頭腦
有了早上的閱兵儀式，中午的宮宴就略顯無聊起來。
儘管如此，京中的皇親國戚們給皇帝的禮物還是花足了心思，特別是皇帝的幾個兄弟，還有皇帝的兒子們。
兄弟們討好皇帝是爲了保命，兒子們則是爲了過上好日子。
只不過今年這個生辰禮不太好送。
皇帝現在抓貪腐抓得緊。
這京城中的宗室，就沒有乾淨的，所以給皇帝送禮也不能過於奢華，一旦暴露家底，很有可能非但不能討得當今這位新帝的歡心，還有可能落個抄家發配掃馬糞的下場。
所以今年的禮物，都不算多貴重，卻是有許多巧思在裡頭。
在各色禮物中，宋清月送的那副刺繡肖像並不算多出彩，貴在那畫兒上的內容討極了皇帝的歡心。
皇帝當場讓汪祿恩將那副肖像掛在勤政殿的偏殿裡，每日辦公累了去茶歇的時候，就能瞧見。
那小傢伙，仰着小腦袋，睜着大大的眼睛，張手軟軟萌萌地喊一聲“鴨鴨抱！”
怎麼就那樣可人疼！
當然，皇帝不光喜歡皇長孫李琨，抱着老二家的小不點也都弄了許久，還賞了孟玉妍和寶郡王小世子不少好東西。
可這份寵愛到底不如皇長孫，孟玉妍心裡又妒又恨，這個宋三哪裡來的膽子給皇帝畫肖像？還是皇帝抱着長孫殿下的肖像！
帝王的畫像可不是能夠隨意畫的！內容也不可擅自決定。
皇帝也那麼縱容她！
在場的年輕嬪妃們則紛紛動起了小心思。
瞧着皇帝這麼喜歡兩位皇孫，如果她們可以給陛下再添一位皇子豈不更叫皇帝歡喜？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皇帝登基都兩年了，後宮也沒少去，怎麼到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
徐娉婷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小腹，現在她算是這宮裡頭最受寵的了，皇帝每個月都要來五六日，怎麼就不見自己的肚子有動靜？
順妃穆玉卉更是覺得納悶，從前她受寵的時候，皇帝每個月來七八日呢，每次都精神頭很足，龍精虎猛的，自己怎麼那麼長時間也沒懷上？
其餘家世不顯的小嬪妃們就更着急了。
有個孩子傍身，至少位份能提一提，也能真正幫襯到孃家人。
可現在皇帝不知聽了誰的話，竟然開始禁慾養生了，一個月裡總有那麼十來天是獨自睡在自己寢殿裡的。
除皇后以外，像是莊貴妃、尤賢妃、蘇嬪、耿嬪、高嬪之類的潛邸老人，一月裡也總能見皇帝一回。
可皇帝去了她們宮裡也只是說說話，喝喝茶，下下棋，寫寫字，基本上不做那事兒了。
若是她們使手段賣力勾引呢，很有可能三個月內都見不到皇帝，弄得大家都沒有卷的動力了！
若是努力上進卻不能升職加薪，還不如做條鹹魚呢。
不過這些潛邸老人也在好奇啊，皇帝登基這麼久了，後宮裡頭也沒個響動，不會是……陛下他不行了吧？
無論各家是個什麼心思，天啓朝第一個萬壽節慶典總算是熱熱鬧鬧地結束了。
宮宴結束回到府中，宋清月美美地泡了個熱水澡，打算帶着小豬仔先睡一覺再起來吃晚飯，一天慶典下來，小崽子玩得累，她這個當孃的更累。
不想李昭這廝像個甩不掉的橡皮糖一樣粘上來，還吩咐阿芳把孩子抱走。
他抱住宋清月不住吻她的耳朵，帶着些許可憐的意味問道：“你累了？”
宋清月本想拒絕，可對上李昭那滿是欲色的眸光，她又說不出口了。
她一個月也就那麼十來天能侍寢，剩下的時候都要李昭憋着，對於李昭那麼一個正是身強力壯年紀的男人來說，確實有點難爲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在這個年代，在這樣的家庭裡，當真是太過難得的一件事。
然而李昭做到了。
在後院裡滿是誘惑的情況下做到了。
所以每當他求歡的時候，宋清月再累也想好好疼一疼信守承諾的男人。
她轉身面向李昭，雙手環住他的腰身，仰頭親了親李昭的脣角，無聲地表達了同意。李昭頓時心花怒放，低聲笑起來，親暱地啄吻她的脣，嗓音裡全是迫切：“月兒，月兒，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夫君……”
“月兒，我的好月兒，你就是個妖精！”
……
男人滿足之後，他總是格外體貼。
宋清月也喜歡暴雨初歇之後的安寧。
她枕着李昭的手臂，忽然想起宮宴上那些年輕嬪妃們望向皇孫時候那渴望的眼神，她忽然也有了疑問：兩年了，後宮怎麼就沒有新的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出生呢？
亦或是誰動了手腳？
心中悚然一驚，轉頭看向李昭。
“怎麼了？”李昭伸手幫她將臉旁汗溼的頭髮撩到一邊去，“想起什麼了？”
“夫君，你……你是不是……”
面對宋清月的欲言又止，李昭相當有耐心，他盯着她，眸子好似全是濃濃的情意，語氣也十分柔和：“我是不是什麼？”
“就是……”
“月兒，對我還有什麼不敢問的，問吧。”
宋清月側過身體面向李昭，將手臂搭在他胸膛上，這樣二人的姿勢就變得更親密些，她將聲音壓得極低，問道：“夫君給後宮娘娘們下藥了？”
“我？爲何……”李昭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狠狠在宋清月腰肉上狠狠一掐：“爲夫在你心裡到底是有多壞？你要這麼想爲夫？”
宋清月嬌聲叫着，瞪着李昭哼哼：“就是很壞！你這個人，本來就很壞！壞得不得了，就會欺負人……”
這女人撒嬌總是叫人那麼喜歡呢？李昭重重親了她兩口，亦是湊近了壓低聲音道：“是父皇不願意她們生。”
“爲什麼？！”
“也就是父皇登基之後，才知道的，每年養這般皇室宗親居然要花那麼多錢！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光是太祖爺就封了二十五個藩王，世宗爺又封了十八個藩王，先帝之前那位……削了十七個，剩下十二個，可到了皇爺爺那兒又生了十四個皇子，除去大伯父，還有被殺的、被廢的幾位王叔父，還剩下八個王叔。再加上我這輩的，一共就是四十一個王！要是再算上公主，就更多了……可再往後傳呢？每代都多出那麼多個王，朝廷的開支哪裡吃得消！”
皇帝從前當王爺的時候，兒子隨便養，怎麼養都沒人管，可當了皇帝就不一樣了，生了孩子日後都是要封王封公主的！
知道封一個王多貴麼？
公主也不便宜啊！
皇帝還想留着錢搭橋修路造船鑄大炮呢。
兒子有一個李昭繼承皇位就足夠了，養那麼多吞金獸他吃飽了撐的？
宋清月用力點頭，給公爹的經濟頭腦點贊：“是該精簡皇室！最好的辦法就是後宮裡少進點人！”
李昭噗嗤一聲笑出來，捏了捏宋清月的臉。
宋清月立刻瞪他：“我說得不對？”
“對！娘子說得是！進太多人麻煩！”李昭立刻投降。
宋清月這才滿意地哼唧一聲。
李昭接着說道：“父皇還說以後儘量少辦選秀，宗室子弟想要成婚，就自己挑去，有看上眼的，報到內務府來審覈，聘禮、嫁妝什麼的，一概自己負責，朝廷只負責爵祿。”
噗！
宋清月笑得打顫。
“那父皇真打算日後不再生孩子了？”
“之前父皇特意讓我去宮外幫他尋那隱蔽的避孕法子，我這不是有經驗麼，就把那什麼安全期的事兒跟父皇說了。用不着費心思下藥，看準時間去就成了。”
“這法子可不是百分百靈的。”宋清月提醒，“若是有嬪妃特意在侍寢前喝些改變小日子時間的藥，那就更會有意外之喜了。”
李昭不甚在意地嗤笑一聲：“想從宮外弄藥可不容易。不過……若實在是有了弟弟妹妹，也沒什麼，只不過就是看一次內務府的賬冊心痛一次罷了。”
這話把宋清月逗得咯咯直笑：“咱們的九五至尊現在摳門得就像一隻貔犰。”
李昭摸着宋清月光滑的肌膚，忽然又起了心思：“月兒，咱們生幾個好？”
宋清月累了，閉上眼睛，將頭靠在他懷裡：“最多再生兩個。”
李昭本想說多生幾個的，可想起宋清月生李琨時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又緊緊將嘴給閉上了，手不自覺地摸向她小肚子上長了妊娠紋的地方。
罷了，三個也好，三個夠了。
——
萬壽節過後，京城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和忙碌。
李昭回天津辦事，科學學院的課程則由宋清月暫代。
這麼一來，她每天都要去科學學院打卡上班。
上午上課，下午回家帶孩子，若非有墨竹、墨蘭兩個助教，幫她批改作業、準備教案，這日子的酸爽程度堪比前世996。
目前的作業都是由兩位助教用粉筆寫在黑板上，同學們抄題回家做的方式進行。
其實宋清月也有嘗試過“紙印法”，
也就是需要雕蠟紙的工匠們按照墨竹、墨蘭用硬炭筆謄抄的試卷，將題目在蠟紙上鏤空雕雕刻出來，最後在滾筒上沾上黑色的油墨，隔着紙張滾一下，一張試卷就印製好了。
這羣工匠需要在蠟紙下頭墊上一塊特質鐵板，用專用的雕刻筆一筆一畫地半寫半刻。輕了重了都不行，輕了刻不透蠟印不清楚;重了蠟紙會被刻破，蠟紙破了就不能印刷，前功盡棄。
所以刻蠟紙是個細心活兒，還考驗耐心。刻蠟紙就怕錯，錯一小筆還可以融蠟修改，錯多了就必須重寫。蠟紙刻筆還寫不了連筆字，基本上都要寫正楷。
這是個新技術，幾個被宋清月喊來琢磨“紙印法”的工匠還在摸索中。
另外就是調製紙印法所需要用到的“速幹油墨”也是另外一個需要技術攻堅的點。
這事兒宋清月交給老爹去辦了，皇家印刷廠的廠房裡張貼了告示：誰能調製出粘稠度合適的速幹油墨，晉王妃獎勵三百兩紋銀，還可獲得由皇帝頒發的傑出貢獻獎章一枚。
這種有獎勵的事兒實數頭一遭！
從前爲皇家辦事，辦好了賞賜也輪不着他們，辦砸了全是他們的鍋。可現在竟然有鉅款獎勵，甚至還能得獎章！？
張貼告示的第二日，宋大人來印刷廠巡視的時候，就發現工匠們幹活時候的表情都不一樣了，有了精神氣！
他一邊觀察，一邊思考，是不是有必要改變一下印刷廠一直以來的月錢制度，改成像是閒月莊羊毛廠那樣多勞多得的月錢制度呢？
之前預售的書籍需要加緊印製，如果按照印製頁數來發放月錢，或許可以加快印製速度。
這麼想着，宋大人直接派人閒月莊跑了一趟，跟羊毛廠的廠長取取經。
從前沒注意，現在開始思考這問題了之後，就發現自家閨女的真他孃的是個天才！
原來羊毛廠給每個工人都排了編號，之後十人組成一組，五十人組成一個班。
除了每個人的工錢跟自己生產的產品數量有關係，班與班之間有競爭，組與組之間也有競爭。
生產效率高的組、班都有獎勵，最後一名則有懲罰。
這樣就算是勞動積極性不高的人，也會被身邊的人督促着上進，有了好方法的人也會與組內成員分享經驗。
宋大人將這套制度稍作修改，開始在皇家印刷廠試着施行新的月錢制度。
其效果讓他大開眼界！
原本他以爲需要至少兩個月才能印完的預售貨，竟然在五月下旬就印製完成了！
而印刷廠一個叫林安中的印刷工，因着家裡有個秀才兒子，還有個七拐八繞的親戚在順天府做推官，他從前在內閣印房的時候就不怎麼幹活，他年紀也大了，從前大家都讓着他，對他多有容忍，都不說什麼。
現在依舊不說什麼。
五月底這個林安中去皇家銀行取月錢的時候，驟然發現，他這個月竟然只有六十文大錢！
“這……沒搞錯吧？”林安中望着手裡短短一串銅板瞪大了雙眼。
櫃檯小哥道：“你稍等，我查查。”
後面排隊等着取月錢的人紛紛嚷嚷：“搞什麼？！皇家銀行是皇上開的，怎麼會搞錯？你可快點吧！人多，別浪費咱們時間！”
“就是！那麼多人排着隊呢！”
林安中被身後的人嚷得臉都紅了。
來這兒領取月錢的，基本都是幫着官府做事的吏員或是匠戶，按照現在的話說，不是公務員也是事業單位的員工，在這個年代都是鐵飯碗，可沒有誰比誰高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