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章 下山路，路難行
沿着一條青石小道往山下走去，走到山腹處小徑先是往石板爲階的主道兩邊分流，繼而徹底變成泥土山路。
崇軒不願意走在主道上，頻頻與上山下山的蜀山弟子偶遇，不論男女老少都得駐足看猴戲似將他瞧上半天，因此揀選了一條看似僻靜的分道。
真就這麼下山去？也不與山上故人們一一告別？雲海和雨嫣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葉江流那小子上哪去了？
下山了又該做什麼？去涼州打聽那昆吾劍的下落嗎？那個江湖上捧成天人的蜀山掌教就在自己身後，不拔出囚牛試試與他搭個手？
在心中問了自己很多問題，崇軒都沒法自問自答，下山路上駐足轉身回望，半晌後似乎釋然，“現在去找那老頭打架肯定是自取其辱，給小爺三年時間，回去看看姑姑就上後山閉關。”
走在山間小道上，崇軒一腳踢飛一枚礙眼石子，“去他孃的昆吾劍，去他孃的魔劍仙，你們蜀山那麼多神仙怎麼不去降妖除魔。”
正在腹誹蜀山做甩手掌櫃，崇軒忽然瞥見不易落腳的山路上有個老頭兒推着一輛獨輪車，舉步維艱的上山，車子已經在老頭的竭力扶持下開始傾斜。
目光所及時，崇軒已經用身法蒞臨老人家身側，雙手將木車扶正後才瞧見，車上除了些布袋包裹的傢什細軟，竟然還有個睡在襁褓中的嬰孩。
粉面撲紅的娃娃好似被顛簸至醒，第一眼沒見着至親開始不講道理的哇哇大哭，直到拉車的老人扭過頭來。
老人一張佈滿褶子的老臉擠出個笑容，放下車把將孩子抱在懷裡，對崇軒會心笑笑，“謝謝這位公子。”
崇軒回報一笑湊過去盯着那張肥嘟嘟的嫩臉，“老人家，是孫子還是孫女啊？這麼可愛。”
不足百日的孩童裹在襁褓裡，約莫如出一轍的長相，天能曉得男女。
可憐老漢一把年紀還要對孩子做鬼臉，可一點不見怨言的笑道：“是小孫子，兒子兒媳都在山下沒了，只好帶孩子先上蜀山來。”
老漢似乎很看得開，將兒子兒媳的死歸於天命，或許是該傷的心早已傷透，該流的淚早已流乾。
畢竟這個小家還有個香火苗子，總不能把自己也氣死了。
崇軒收回逗弄孩子的手指，心有所思提出一問，“是因爲那些殭屍？”
老人點了點頭，打開車上包裹，哪裡是什麼值錢家當，不過二十多疊在一起的薄餅和一囊清水，以及兩尊靈位與幾件衣服罷了。
喂孩子喝過清水，老人遞給崇軒一張大餅，“公子別嫌棄，家裡就剩下這些了，聽說蜀山上有靈田靈稻，吃一碗飯能三四天都餓不着呢。”
將薄餅撕開入口，嘴裡淡出個鳥來，崇軒心裡卻充斥着滿滿的苦味。
一邊吃餅一邊看似自言自語，“那都是說書先生瞎編的，靈田靈稻是沒有，不過上山後你們爺孫一定不會餓着。”
老漢先是心中一緊，隨後放鬆笑逐顏開，唸叨着餓不着孫子就好之類的言語，白麪大餅吃到嘴裡似乎都格外的香。
“我就說那些說書的都不可信，偏偏將這場妖禍說成是什麼天下氣運枯竭，蜀山金蓮衰敗，兒子兒媳的死各安天命，怎麼能怪人家蜀山。”
老人不重不輕的編排那些說書人一番，將其餘大餅盡數收入囊中，崇軒心裡咯噔一聲。
金蓮枯，妖禍起？
是一場萍水相逢後的好聚好散，崇軒盯着老人家拉起獨輪車的佝僂背影漸行漸遠，手中攥着的那半張大餅一時間彷彿有千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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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緊那半張死活沒好意思入腹的大餅，崇軒走了一路思索一路，直到被一陣悽慘哭號聲驚醒，才猛然發現已經快到山下。
哭喪的是個十二三的少年，此刻跪在一具已經涼透的屍體身邊，躺着的跪着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年紀也差不多相仿。
“哥！”少年搖晃逝者的手臂，涕泗橫流喊出一聲，“哥，你再撐一會兒啊，神醫馬上就到了，再堅持一下就沒事了啊！”
起先聽到少年對逝者的稱呼，崇軒下意識扭頭看去，發現不是趙平趙忠兄弟，心中一塊巨石稍微變輕一些。
駐足後崇軒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去安慰幾句，似乎這種時候不論自己能把話說的如何天花亂墜，也是無用的，何況崇軒並不是能說會道的人。
猶豫之後崇軒便打算將這對苦命兄弟當作路人走過，偏偏這會兒有個漢子匆忙往蜀山腳下跑來。
“喂，神醫到咱們鎮子了，快跟我把你哥擡過去！”
那漢子只叫喚了一聲，就讓十二三的少年前一刻還是泣不成聲，下一刻直接抹乾了滿臉淚痕，擡頭一臉笑意喜出望外。
兄弟倆爹孃死於屍潮妖禍，與方纔被老漢帶上蜀山的嬰孩一樣苦命，自幼便對弟弟十二分關照的哥哥更是命途多舛。
原本躺着的和跪着的該調轉一下，要不是那頭白毛殭屍撲上來時哥哥幫弟弟擋下，鎖骨硬受了一爪子的話。
蜀地被屍潮禍害的人命成百上千，爲何獨獨他哥哥命途多舛？
那頭白毛殭屍撓了一爪子後，就跟如潮四海的屍羣一樣突然化作齏粉消散了，事後據說是屍王被一個蜀山弟子斬殺，這才使妖禍平息。
如果那蜀山弟子早出手一刻，如果自己晚一點碰到那頭殭屍，如果哥哥沒來替自己擋下飛來橫禍。
如果那些如果中任何一個實現了，少年的哥哥就不會躺在這裡。
然而那些如果都已經變成如果，哥哥總不會命苦到還趕不上已經近在咫尺的神醫？少年想到這裡，慌忙和跑來報喜的漢子將哥哥擡起。
“大哥，神醫到什麼地方了？”少年雙手扶在哥哥腋下，對幫忙抱起哥哥雙腳的漢子問道。
那漢子一番計較後沉聲應答，“不到半里路，已經是出了鎮子的地方了。”
少年聞言又是一喜，半里路纔有多少？自己若孤身一人撒開腳丫子瘋跑起來，一盞茶可不就是一個來回？
崇軒一聽再過半里路這孩子的哥哥就有救了，也打算上去幫忙，多兩條腿半里路總會更快些跑到。
然而崇軒才邁出一步還未落下，異變突生。
本該早已絕了生機的人突然睜開眼睛，一對死灰色暗淡無光的眸子睜眼瞧見的就是自己弟弟。
生前對弟弟百般呵護不假，可死後？
崇軒突然提起氣機，拔腿朝擡着個要命邪崇的兩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