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象萬小霞三個,已是很美麗的女孩子了,但有心去找,光江南地面,找個二、三十個不成問題,但象寒月清、朱萱這樣的女孩子,你便找遍天下,找到頭髮發白,也未必能找着一個,這樣的美女,也許百年纔出一個,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

朱萱冷冷的看着寒月清,寒月清也看着她,兩女對峙着,一個如萬古玄冰裡破冰而出的利劍,無堅不摧的鋒銳裡包裹着凜冽的嚴寒;一個如萬里無雲朗掛高天的明月,清遠淡逸的光芒裡蘊含着包容天地的力量。

“你知道我是誰了?”

“是,你是昔年江南第一劍朱心劍大俠的孫女。”寒月清點頭。

“如果不是五大門派,我爺爺完全可以代你師父出戰,而成爲天下第一劍。”朱萱冷厲裡挾着憤怒。

寒月清點頭:“我師父在世時,也說朱大俠是舉世難尋的劍道奇才。只可惜天不假年,去得太早,否則明年二月初二,他可成爲俠義道中流砥柱。”

朱萱嘿嘿冷笑:“真大方啊,自己拔了頭籌,卻將洗腳水留給別人喝。”

寒月清默然不語,大愚羅漢在世時曾和她說過,朱心劍劍道奇才,就是心胸太窄,劍路流於陰摯,喜走偏峰,雖有出奇不意之效,對天龍這樣的絕世之雄卻起不了什麼作用,所以他才應五大派之邀,出任盟主,挑戰天龍,朱心劍因而極爲不滿。泰山大會數年後,即鬱鬱而終。

“但怨氣看來一直傳下來了。”寒月清心想。

“不過這回不同了。”朱萱傲然道:“藉着這小子,我將打敗你,成爲俠義道的盟主,並將在明年泰山大會上向天下證明,四十年前,俠義道不讓我爺爺出戰,是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寒月清點頭:“你先打敗我再說。”

朱萱身子偏轉,手握劍柄,眼睛睨着寒月清,叱道:“小心了。”聲落劍出,一道寒光直射寒月清咽喉,速度之快,真只有用閃電來形容。

朱萱劍出,無論太白樓上還是五大掌門,幾乎個個臉上變色。

趙肅叫道:“好傢伙,當年的朱心劍也不過如此。”

金鳳姣瞪着眼睛道:“朱萱什麼時候練出了這等劍法?”

驚訝間,寒月清劍已出鞘,劍尖斜指,於咫尺之間擋開了朱萱劍尖。

朱萱一聲冷叱,斜身錯步,劍尖到了寒月清左肋,前一劍和後一劍之間,幾乎毫無間隔,當真快得異乎尋常。

相對來說,寒月清卻慢得多了,不僅慢,甚至看上去還有些笨拙,寶劍回防,雖及時隔開了朱萱劍尖,姿勢卻極不好看。

朱萱一劍接一劍,一柄寶劍便如一道冷電,繞着寒月清不絕轟擊。

寒月清左擋右格,雖讓朱萱攻不進來,看上去卻被動之極,總跟不上朱萱的速度,便彷彿她的劍有千百斤重,又彷彿她已是個暮年的老僧,手腳再也快不起來了。

數十劍過去,情況毫無改觀。寒月清始終處於守勢,朱萱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卻也始終不見成效。

趙肅慨然長嘆:“四十年前,正是如此。”

管智明道:“大愚劍貌拙實奇,看上去呆頭呆腦,笨手笨腳,內中似藏了無限玄機,昔年我們都上了它的當,想不到今日又是舊戲重演。”

萬小霞、金鳳姣都是看好朱萱的,聽兩老這麼說,齊道:“怎麼,朱萱要輸?”

五老一齊點頭,趙肅道:“朱萱劍術已不輸於昔年的江南第一劍,凌厲之勢甚至猶有過之。但若論攻擊的威力,還遠不能與教主相比。寒月清等於就是昔年的大愚羅漢,教主尚且攻不破大愚劍的防禦圈子,朱萱又如何做得到?只等氣勢一懈,大愚劍的大威力發揮出來,朱萱想近身都困難,非輸不可。”

三女急了,水蓮柔道:“那怎麼辦?”

五老對視一眼,趙肅道:“搶人。”

管智明道:“繞到街後,打破牆壁,突然搶出。”

趙肅點頭,道:“萬春去,萬春輕功最好,你一動,我們同時出擊,但要小心,莫給五派的人發覺了。”

肖萬春點頭,悄無聲息潛了下去。三女心中嘭嘭直跳,再無心思看場中的爭鬥。

正如趙肅所說,朱萱劍術已不輸於她爺朱心劍,而寒月清武功之高,更等於大愚羅漢的翻版,似這等當世頂尖高手的決鬥,一般練武人活一輩子,也未必看得到一回。奈何三女心懸一靈,再精彩的神功絕技,也無法讓她們靜下心來。

趙肅四個也是如此,肖萬春一走,四個便全神貫注注視着一靈背後的牆壁,只待磚牆一裂,就立即撲出,截擊寒月清、朱萱兩女。

時間靜悄悄過去,場中情勢並無改觀,朱萱攻勢不僅未衰,反更形凌厲,寒月清則始終如怒濤中的礁石,巍然不動。

金鳳嬌三女手掌互握,掌心皆是汗津津的,算來肖萬春應該到了。

便在這時,猛聞一聲鷹唳,隨着叫聲,一隻巨大無比的金鷹俯衝而下,掠過街心,一把抓起一靈,沖天而去。

這種變故太也突兀,看着轉瞬飛入雲端的金鷹,所有人都呆若木雞,朱萱、寒月清兩個也停劍罷鬥,同樣的不知所措。

這時候肖萬春才破壁而出,但等他閃電般的撲到時,一靈卻已無影蹤不見,再看滿世界人都呆頭鵝似的看着空中,他也呆了,摸着腦袋:“怎麼回事?”

這種變故也出乎一靈的意料之外。

一靈一體三心,武功也有三個體系,點穴功其實根本制他不住,如果他不想給制住的話,以一靈的武功,無論場面怎麼混亂,來襲者的武功再怎麼高,也不可能劍架到脖子上還不知覺。

所以如此,是他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心灰意冷到了極點,全然不想反抗。

寒月清給一靈的震撼之大,或者說給情魔的震憾之大,確實是空前絕後的,因爲寒月清本就是空前絕後的美女。她的容貌和形體固然美到了極點,而來自佛的空靈飄逸的氣質更使她達到了靈與肉相結合的境界。

一靈的心,可說已完全給她佔據了。

一靈對水蓮柔、萬小霞三個,先有欲,後纔有愛,而對寒月清,卻是一眼就愛上了她,這種愛,甚至前所未有的壓制了心中的慾念,至今爲止,他還未曾想過寒月清的肉體,及與她交歡的景況,而萬小霞三女,他是見第一面就在眼睛裡將她們剝光了。

但寒月清卻對他毫無好感,甚至對他極其厭惡和痛恨。寒月清對男人不易動情,一靈可以理解,他靈異的魔覺只一眼就感覺出寒月清的心境帶有佛的心境,而佛是反情慾的,這一點一靈不怕,他同時也覺察出寒月清的禪心有破綻,佛講出世,斷一切情,寒月清的心卻是入世的,雖對男女之情不動心,對武林蒼生及俠義道命運卻太關心,這就是破綻,有這一絲破綻她就無法真正忘情,不動男女之情無非強自抑制而已,以一靈的魔功絕對可以攻破她的防禦圈。

但寒月清的厭惡尤其是痛恨讓他受不了。一靈的心在寒月清面前,可說是不設防的,對其他女子,他嬉皮笑臉,苦磨死纏,任其罵也好打也好漫不在乎,只要把你弄上牀就好。對寒月清不行,寒月清能一下子傷到他的心,別說罵,別說打,就一個眼神便可以傷到他。因爲他心中有了真正的愛。

寒月清對他的痛恨讓他心碎,而因爲他的疏忽給寒月清造成了痛苦和壓力,又猶如在他滴着血的心上更撒了一把鹽。

他的痛苦是一般人不可想象的,因爲他本就不是一般人,他是情魔。

所以朱萱才能一擊得手,所以他纔不肯自己解開自己的穴道。

等金鷹將他一把抓入空中,清醒過來,解開自己的穴道,卻已掙扎不得。

風在耳邊過,雲在腳底飄,龐大的洛陽城,不過一塊巴掌大。

這樣的高空中,他敢掙扎嗎?除非他想死。

一靈扭轉脖子向上看,金鷹巨大的身子讓他倒一口涼氣。心中叫:“我的天,這老鷹的翅膀伸開,沒有十丈也有八丈。”隨即又尋思:“不知它要叼我到哪兒去,是叼回去吃呢還是到雲裡面去吃?哎呀不好,它若是嫌活的吃起來麻煩,先將我摔下摔死了才吃,那可真是死定了,否則倒或許還有幾分逃命的希望。”

正自忐忑,金鷹帶着他穿雲下鑽。

一靈心中不住祈禱:“鷹老兄,千萬別鬆爪子,落地再說,落地再說。”同時做好了一落地即開溜的準備。

一面盤算着,一面往下看,突然他又呆了。

一座孤峰上,一個年輕人背手而立,他穿着淡黃的衫子,頭上黃巾包頭,下垂的繫帶在風中飄揚。

有許多人背手站立過,或者說每個人都背手站立過。穿着黃衫背手站立的人也不是沒有,至少一靈在戲臺上就看見過。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背手而立象這個年輕人這般有氣勢,這般優美,這般高貴。

他就象一個帝王在揹着手俯視他的臣民,那種威嚴自信,那種雍容華貴,實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因爲言語形容不出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他側面對着一靈,他的旁邊還蹲着一隻巨大的金鷹,金鷹發現了他們,叫了一聲,那年輕人轉過身來。

一靈的眼光直了。

年輕人的側面威嚴恢宏如王者,而他的正面高貴華美,卻恰如天神。

一靈從沒見過一個男人五官象這年輕人一般富有魅力。他從沒見過,不僅是十八歲的他,還有縱橫天下的天龍和陰魔以及看盡天下美色的情魔。

“如果是女人,或許還有仙子姐姐可和他比美,一個高貴典雅,一個飄逸清雅,正是旗鼓相當,但他是男人,在這世上,哪個男人能和他相比?我若和他比,簡直就是癩蛤蟆和天鵝去比,沒得比啊。”一靈魂不守舍的想。

金鷹帶着他直向峰上飛去,那男子看着一靈,四目對視,一靈心中突然一陣迷惘。

這雙眼睛怎麼這麼熟悉?他一定在哪裡看見過。但好意去想,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飛上峰頭,金鷹鬆爪將一靈拋下,一靈運起氣,緩緩的落在那男子面前。

甫一落地,一靈即抱拳爲禮:“小弟一靈,對兄長頗爲眼熟,卻又實在不知在哪裡見過兄長,還請兄長示知。”

那男子深深的看着他,隨即就笑了起來,道:“王兄真是個趣人,給我金鷹抓到此地,既不問敵友,更不憂安危,卻先問這麼個問題,真是好膽色。”

他笑起來的時候,具有一種極其驚人的魅力,那是先天的俊美和後天的高貴融合一起而形成的。便如女人,如楊貴妃,先天的美豔加後天的嫵媚兩種混合在一起才能回眸一笑百媚生。兩者缺一不可。

一靈看得一呆,隨即也笑得一臉燦爛,道:“我是真的好象在哪裡見過兄長,彷彿是在夢中,但若在夢中能見到兄長,那麼如果兄長不是神仙我就是神仙了。可我怎麼會是神仙呢?”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王兄真真有趣,你當我是神仙麼?”一靈摸摸鼻子,也陪着笑,一面想:“我笑起來若有他那麼好看,三位好老婆一定愛熬我了。”

這麼一笑,生疏感完全消失了。那男子抱拳道:“我叫李非,十八子李,韓非子的非。我們確實見過,那是你在惡鬥兩會大發神威之時。”

“哦,”一靈一拍額頭:“原來如此。”

“王兄想起來了?”李非深深的看着他。

一靈摸摸鼻子,搖頭:“老實說沒有,不過既然李兄說了,那就不會錯。”

李非看着他:“以王兄之好色,不能算作君子,但王兄不作假,卻絕對是個真小人。”

“原來李兄騙我。”一靈恍然:“不過這事真是怪了,我絕對見過李兄,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別想了,喂,你怎麼不問我請你來做什麼?”李非叫。

“是呀,你請我來做什麼?”一靈問。

李非瞅着他,欣然一樂:“你這人,真是一點擔心也沒有,好吧,告訴你,我找你來,是想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寒月清?”

說到寒月清,一靈的面色立即黯淡了下去,傷心的道:“我喜歡她,她不喜歡我,她甚至厭惡我,恨我。”

“她爲什麼恨你。”

“因爲她以爲我殺了方大俠和七夫人。”

“那他們到底是不是你殺的呢?”

“當然不是,但我太狂妄,現在洗不清了,我真的該死。讓她受這麼大的壓力,這麼爲難。”一靈痛心疾首。

李非卻笑了起來:“王兄,我看你這個人,有時聰明絕頂,有時又實在傻得一塌糊塗。”

“怎麼?”一靈淚眼汪汪的看着他。

“看你。”李非摸出一塊手帕給他道:“把眼淚擦了,淚汪汪的象個什麼男子漢。”他語調雖平和,卻自有一種威嚴,叫人情不自禁的服從。

一靈乖乖的擦掉眼淚,看着李非道:“李兄,你真象我哥哥或者姐姐,真的,我從小就夢想有你這麼一位讓我崇敬的哥哥或姐姐這麼管着我,只是一直沒有。”

李非笑了起來:“我最多是你哥哥,怎麼是你姐姐?”

一靈猛地叫了起來:“李兄,不如我們結拜作兄弟吧,你做我的結義哥哥。”

他眉飛色舞的看着李非,眼睛裡滿是渴盼,那種急切,竟幾乎和渴盼得到寒月清的愛一無差別。

一靈一體三心,無論天龍、陰魔還是情魔,在他們各自的領域內都是通天徹地、稱王稱聖的人物,所以,一靈一直是自信的。

但今天,李非頭一次讓他產生了一種仰視的感覺,他高貴的氣度,尤其是不怒自威的風姿叫一靈充滿了仰慕,只盼望與他親近些纔好。

他這提議顯然太過突兀,李非看着他,不點頭,也不搖頭。

李非笑時充滿魅力,不笑時,沉默的臉龐充滿了高貴的威嚴,有一種叫人不敢逼視的力量,一靈竟不敢直視他,囁嚅道:“李兄……不願意嗎?”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李非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知怎麼,心中一軟。叫道:“好吧,我們就結拜爲兄弟。”話方一出口,心中猛地一震,自責道:“你怎麼了,一開始就和他嘻嘻哈哈,這時又答應和他結拜,什麼時候變得沒有一點原則了。”

他自責,一靈卻是喜得整個人都差點要炸開來,繞了兩個圈子,猛地一把將李非抱了起來,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李非大吃一驚,猛地沉下臉,怒喝道:“你做什麼,快放下我。”

他這一喝一扳臉,充滿了一種帝王般的威嚴,一靈嚇得心臟猛跳,忙放開他,垂下頭,喃喃的道:“對不起,我……我是太高興了。”

他這樣子,就象做錯了事的小孩子在父母面前認錯一般,又可氣,又可憐。

確實可憐。一天裡,一靈竟碰到了兩個叫他的心完全無法抗禦的人,一個叫他愛慕,一個叫他仰慕,在他們面前,他有着前所未有的束手縛腳,服服帖帖。

對自己愛慕的人,再傲的人也硬氣不起來,古今同理,倒不是一靈一個人是這樣。

最初那一會兒,李非氣得全身發抖,但看着一靈可憐情怯的樣子,一腔怒火,慢慢的又化作烏有,心中嘆了口氣,想:“罷了,這也是天意,老天叫我下不了手,還能說什麼?”看着一靈,喝道:“你要和我結拜兄弟,就須規規矩矩的,決不許這麼毛手毛腳。”

一靈趕忙點頭,道:“是,是,我知錯了。”聽着李非的語氣有些鬆動,偷偷擡眼看他,道:“我以後一定乖乖的聽大哥的話。”

李非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還沒結拜呢,誰是你大哥。”

一靈大喜,剛纔死了猴子,這時又活了,道:“我們立即結拜。”折了三根樹枝做香,伸手來拉李非的手,道:“來,我們對天盟誓。”

不想這樣又得罪了李非,李非一縮手,臉登時又扳了下去,喝道:“剛纔叫你不許毛手毛腳,你又忘了是不是?”

一靈見他不象特別發怒的樣子,吐了吐舌頭,道:“我想拉大哥一起結拜嘛,大哥又不是女人……”

方說到女人兩字,李非的臉陡然又黑了三分,一靈一跳而起,對着樹枝做的香撲通跪下,道:“一靈該死,一靈不該說大哥是女人,一靈以後絕對聽大哥的話,一靈還是那句話,一靈若做了對不起大哥的事情,叫所有一靈愛的女人都離開一靈。”

他一口一個一靈,說得又多又快,李非忍不住撲哧一笑,道:“你呀。”到一靈身邊跪下,心中卻忍不住一陣顫抖,暗叫:“這也真是天意了。”叩了三個頭,作誓道:“李非將來若負了王一靈,也叫我心愛的人永遠離開我。”說到這裡,心裡又是一陣顫抖,禁不住暗暗祈禱:“老天爺,這不是我的真心話,請你千萬原諒我。”

一靈卻驚喜的叫道:“原來大哥也是個風流人物,大哥有幾位妻子了?”

李非冷冷的道:“你問這幹什麼?”

一靈摸摸鼻子:“問問嘛。”

李非看他一眼,道:“聽沒聽說過‘崑崙玉鳳’?”

“‘崑崙玉鳳’李青瑤?”一靈驚天動地一聲大叫,盯着李非,道:“大哥,難道……”

李非點點頭,道:“李青瑤就是我妻子。”

一靈一呆之下,猛地笑逐顏開,道:“好,大哥,我祝福你,說實話,大哥,我本來發下宏天大願,要將‘崑崙玉鳳’李青瑤、‘廣寒仙子’寒月清一起娶回來,現在看來兩頭都要落空了。不過大哥,我真的祝福你,也只有李青瑤那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大哥你。”

他說得誠摯無比,李非看着他,點點頭道:“謝謝你,不過你也不要擔心兩頭落空,對寒月清,你還是有希望的。”

說到寒月清,一靈立即垂頭喪氣,搖頭道:“我還有什麼希望?我揹着殺人的罪名,偏又扯着天龍舊屬這個大靠山,叫她左右爲難,她不痛恨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李非看着一靈,突然道:“一靈,你不老實。”

一靈吃了一驚,道:“大哥你說什麼?”隨即誠懇的道:“我對大哥從心裡充滿崇敬,絕不會撒謊,也絕不會違背大哥的話,大哥若問什麼,我一定照實回答。”

李非點點頭,道:“那你和天龍,到底是什麼關係。”

“天龍是我師父,他以傳燈大法的形式,將他的一身武功都灌注給了我。”一靈毫不猶豫,老老實實回答,他對李非,真的是從心裡充滿了崇敬,只覺決不應該瞞他任何事情。

“那你爲什麼不肯承認自己是天龍傳人。”

“我不想殺人,不想爭名奪利,更不想重建天龍教,去攪得武林天翻地覆,但最主要的……”他不好意思的看着李非:“我比較懶又好色,我現在已經有三個老婆了,我認爲,每天陪着三位嬌妻,白天遊山玩水,夜間顛鸞倒鳳,更加逍遙自在,大哥,你認爲呢?”他誠懇的看着李非,希望李非贊同。

男女之事,雖然人人行之,卻又人人引以爲羞,這麼公開討論,也只有一靈才問得出口。

一靈認識李非這麼久,他笑時豪爽,怒時威嚴,不笑不怒時高貴沉靜,絕無一絲小兒女態,這時卻移開了眼睛,臉頰甚至還有一些微微發紅。

一靈心頭一陣迷惘,想:“這世界到底怎麼了?每個人都是這樣,人人做着,卻又人人引以爲羞,連大哥這樣的人物也是如此。”

李非臉上的紅暈也只是一掠而過,隨即轉爲平靜,道:“你不願承認身份,那麼明年泰山天龍大會,你未必不參加不成。”

一靈肯定的點點頭:“是。”

他毫不猶豫的表態叫李非好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他道:“其實對寒月清,你是犯了糊塗。”

話題一下子轉變這麼大,一靈不禁愣了一下,道:“怎麼?”

“我問你,你心裡認爲,寒月清該不該痛恨你?”

一靈這回真的愣住了,好半天才道:“該……不該,我沒殺人……但是,是我狂妄自大……”

李非一揚手:“好了,你沒殺人,而寒月清恨的是殺人兇手,所以,她是恨錯了對象,她本來不該恨你的。”

“真的?”一靈又驚又喜,想了一想道:“是啊,我沒殺人,她確是恨錯了對象。”

“但這對你,絕對是福不是禍。”

一靈剛明白,又迷糊了:“爲什麼?”

李非看着他:“你看寒月清的武功怎麼樣?”

“高極了,簡直就是大愚羅漢的翻版。”

“你猜她年紀輕輕,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武功?”

一靈想了一想,道:“我猜,大愚羅漢也是用了類似於傳燈大法的內功,將一身神功融進了仙子姐姐體內。”

李非一皺眉頭:“你能不能不叫什麼仙子姐姐,難聽死了。”

一靈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是,以後我叫她寒姑娘。”

李非點頭,道:“你猜的沒錯,據我所知,大愚羅漢確是以一種極類似於傳燈大法的佛門奇功‘禪心轉註’,將一身武功融入了寒月清體內,然而,‘禪心轉註’有一點與傳燈大法不同,傳燈大法是灌,他是融,將兩心融爲一體。因此你繼承了天龍的武功,天龍晚年的禪心你卻未能承受,稍受外邪引誘,便弄得跟個色鬼似的。寒月清卻不同,你注意沒有,她的氣質空靈飄逸,正是承受了大愚羅漢的禪心,將一切都看開了,纔有這份心境。然而大愚禪心有個致命的缺陷,太過牽掛俠義道及武林蒼生的命運,時時以挽救武林危亡爲己任,這個致命的弱點同樣傳給了寒月清,於是寒月清就表現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態氣質,無事時,太上忘情,而一旦有事,她又情烈如火,恨不得一切都攬下來。”

李非的看法,正與一靈魔覺感受的相同,連連點頭,道:“是,但我還是不明白,怎麼是福不是禍?”

“很簡單,寒月清的禪心有缺陷,但承自大愚一百餘年的禪功也絕非等閒,它的缺口是爲俠義道及武林蒼生而開的,如果你不惹起這樁事,一舉攻入她心中,而是以世間普通男子追求女子的手法去追求她,那麼人你一世也休想在她心中留下影子,更莫想得到她,但現在卻不同了,她恨着你,想殺你以安撫武當團結俠義道,卻又擔心天龍舊屬大舉報復掀起武林從所未有的大禍。殺不得,放不下,你在她心裡就牢牢的紮下了根,可以慢慢挑起她與生俱來但受到抑制的情慾愛戀,這樣你就有了機會,可以讓她從廣寒仙子下凡到人間,做你的妻子。”

“太對了。”一靈一彈而起,歡天喜地的看着李非道:“大哥說得太對了,是我犯糊塗。哈,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喜極欲狂,一時無以發泄,想抱李非卻又不敢,竟在峰上翻起跟頭來。

李非見他喜成那樣子,又氣又笑,不由罵了聲:“這色鬼。”但他隨即警覺,自己的心裡,竟是充滿溫馨。看着一靈胡鬧,便如看着自己淘氣的弟弟,親切愛戀遠多過嗔怒,不由怵然而驚,心道:“難道你越陷越深了?”

一靈一個跟斗翻到李非面前,一揖到地,道:“多謝大哥提點,大哥請看好,不出三月,小弟一定叫廣寒仙子重返人間,羞答答的也來叫你大哥。”

李非含笑道:“好。”嘴角邊掠過一縷頑皮的笑意,道:“你是無賴慣了的,告訴你,越無賴越好,捉弄得那廣寒仙子哭不得笑不得氣不得惱不得時,她也就再無法將你從她心裡趕出來了。”

一靈大叫:“是這樣。”卻看着李非道:“原來大哥也會作弄人,我還以爲大哥只會扳着臉訓人呢。”

李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麼,我扳着臉很難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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