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傾訴

太極山飛雲峰上。

林楓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目光怔怔出神。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柔和溫暖的光線從房間裡的窗口處透了進來,灑在房間中的灰石地板上,也許是因爲空氣中帶了一絲懶惰的氣息,趴在這個房間中的小白,竟也顯得有些懶洋洋的。

只見它靜靜的趴在林楓的身旁,把頭埋在自己雪白的兩隻前腳上,眼睛半眯着,耳朵搭在兩邊,全身上下只有皮毛白皙的尾巴時不時的來回擺動着。

這個寧靜的午後,彷彿一切的一切都和從前一模一樣,不曾有變。

林楓的目光,茫然朦朧的望着遠處,似乎在看着什麼,但他同時好像忘記了,這已是他回到太極山的第二天了。

突然,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一直睏倦懶惰的小白猛的擡起頭來,雙眼睜開,連耳朵也豎立起來。

林楓皺了皺眉頭,隨即聽到了門外響起的緩慢腳步聲,片刻之後,但聽吱呀一聲,門緩緩被人推開了。

溫暖的陽光頓時灑了進來,照的人的雙眼有些刺痛,林楓回頭相望,看到門口站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待到眼睛微微適應了刺目的陽光之後,他的臉色不由白了一白,只見周逸羣目光黯淡,更是面容上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神情,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門口。

這是兩天來,周逸羣第一次前來探望他,似乎除了日常給他送飯的二師兄杜方平以外,這個所謂的大師兄卻並沒有想要見他一面,想必他心中自是疑問滿滿,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不來探望。

這時,小白早就跑了過來,一條美麗的白色尾巴大搖特搖,在周逸羣的腳邊蹭來蹭去,很是歡喜的樣子,似乎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樣子大爲親暱。

周逸羣低下身子,看了小白一眼,伸出手來,摸了摸它那毛茸茸的小腦袋,小白“喵喵”的低低叫了兩聲,用毛茸茸的小腦袋去蹭他的手心。

周逸羣溺愛的看着它,用手拍了拍小白的頭,站直了身子,向着林楓看去。

不知爲何,林楓不曾與他的目光相對,是不敢麼?還是不願?但聽他口中低聲道:“你來了,周師兄!”

周逸羣默默看了他半晌,也沒有答應什麼,只是慢慢走近,深深嘆了一口氣,林楓下意識的擡首望了他一眼,口中卻依舊沒有說出什麼。

但見周逸羣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緩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林楓心中沒來由的緊張一番,但更多的是茫然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大師兄會說出什麼,其實自從他回山之後,自己也料想到要面對今天這樣的局面,甚至是要面對師父以及其他掌門的審問訓斥,畢竟他中間和穆青瑤,也就是魔教妖女在一起,在正邪不兩立的古訓下,只是他已經犯了戒訓,所以面對現在的情況,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就在這個溫暖而平靜的午後,當這些年來他一直尊敬如父的大師兄沉默的坐在他的面前時,他也只能深深低首,就那樣深深低首的站在那裡,腦海中一片空白,良久,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聽到周逸羣的口中緩緩說道:“三師弟!”說着,又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林楓身子一震,幾乎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口中答應道:“是…大師兄!”

“哎…三師弟啊!到了現在,你也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說麼?”

林楓慢慢擡起頭來,向着周逸羣看去,但見林楓面無神色的看着他,根本沒有人能夠猜出,他到底在想着什麼?

許久的沉默之後,林楓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些什麼。

是不想說?

是不願說?

還是根本無話可說?

周逸羣緊緊盯着他在平日裡最爲疼愛的三師弟,縮在白色衣袖中的手慢慢的握緊,似乎連指尖都深深的扣入肉中,貌似要流出絲絲鮮血。

“其實…”周逸羣慢慢的說着話,彷彿這樣才能深深埋藏起他心中那說不出的糾結情感:“今早有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

林楓深深嘆了一口氣,道:“周師兄,你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情了…”說着,頓了頓,又道:“周師兄,不論什麼事情,我都會接受的…畢竟這件事情…都是我…”話音未落,周逸羣擡首看了他一眼,但見那一眼之中充滿了無比心疼的痛楚目光,口中低聲道:“其實…我…哎…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只是…今早青鸞峰的司空羽過來傳信,明日一早,掌門歐陽真人要在天脈峰太清殿上見你。”

林楓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因爲這個時刻,最終還是到來了。

清涼的山風,從敞開的門口輕輕吹了進來,彷彿還夾帶着遠方竹林中發出的波濤聲,可是這樣清晰的聲音,在房間裡的兩個人,這兩個沉默的人卻彷彿沒有感覺到。

小白在一旁重新躺了下去,彷彿又睡着了一般,在不去理會他們,只有周逸羣依舊深深的凝望着眼前這個曾經疼愛的三師弟。

深深、深深凝望着他,似乎一眼要看到他的深心之中。

“這幾日,方平是不是來看過你…我以爲…我以爲他沒有…”

還未等他說完,林楓搖了搖頭,道:“沒有…杜師兄一直都來看我,一直給我送飯送水…其實…這件事情…說到底,是我不對,是我的錯…”

周逸羣不說話了,房間中再一次恢復到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良久,周逸羣的口中長長嘆息一聲,彷彿心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緩緩站起身,頭也不回,轉身向着門外走去。

林楓望着那個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背影,一時間茫然失措。

就在周逸羣的身影快要完全消失在遠處的時候,他突然又停下了身子,但不知爲何,卻並沒有回頭,林楓看着他那有些令人猜想不到的舉動,口中怔怔的叫了一聲道:“周師兄…”

“三師弟!”周逸羣的聲音依舊平穩,但在那背後,卻似乎涌動着悲楚的情緒。

“其實我想…我想問你,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女子麼?真的沒有做對不起太極門的事情…”

還不等他說完,但見林楓緊緊咬住了蒼白而沒有一絲血色的嘴脣,口中澀聲道:“周師兄…我真的…其實…我…”

那四個字,他不想說,而且他更是沒有辦法說出口,周圍之中,淒涼的山風呼嘯吹過,盡是顯露出一陣哀傷之感,片刻…他口中在一次苦澀,道:“周師兄,你相信我,我並沒有做對不起太極門的事情…真的沒有…周師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低低的說到,對着周逸羣,似乎也同時在對着自己的深心,就那麼斬釘截鐵的說着。

陽光裡,彷彿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當林楓再度擡首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了。

林楓深深嘆了一口氣,目光怔怔的望着門口,保持着這個姿勢,佇立許久,才轉身走回牀邊坐了下去。

小白似乎被他的動作所驚醒,轉過頭來,看到是林楓,一張貓嘴似乎在咧開笑着,彷彿經過短暫的睡眠之後,精神又恢復了很多,但見它調皮的跳回到了他的肩膀上。

林楓自是很久以前對小白就感情深厚,此刻見它一副親暱的神態,不由下意識的環過手來,把小白摟在懷中,但目光卻依舊望着門外,似乎在期盼等待什麼,良久…才用只有他自己,或者還包括小白可以聽懂的聲音,低聲說道:“你知道的,其實…其實我真的很喜歡她…不過,我真的…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太極門的事情…”

小白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懂他說的話,但它明顯對這件事情並不在意,只是伸出一雙白色的貓爪,親暱的在他那雪白的衣襟上來回撥弄着。

林楓沒有挪動身子,而是任憑小白撥弄他那雪白的衣襟,只聽他口中緩緩道:“其實現在能夠留在我身旁的,也只有你了…畢竟…我想在見到她…已經很困難了…因爲我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情,因爲我想憑藉人力去改變…所以那個時候…我纔沒有讓她跟來…只是,我是爲了她好…不知道…她心中到底明不明白…”

小白“喵喵”叫了兩聲,似乎在說着什麼,或者笑着什麼,也不知道它到底聽懂了沒有,而在遠處,一片如同綠海一般的茫茫竹林之中,又是一陣風聲掠過,自是竹海如波,彷彿也在低聲訴說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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