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東方出現了瑰麗的朝霞,荒野客棧的屋頂飄着縷縷炊煙,空氣中瀰漫着輕紗似的薄霧。
楊半仙和小牧早早起牀後,便來到大廳空桌處坐了下來,王掌櫃早已過來接待,外面天色漸亮,但時間還早,周圍空蕩蕩的,此時,但見王掌櫃向着他們笑了一笑,問道:“兩位客官,要吃些什麼嗎?”
楊半仙肚子倒是不餓,不過他看了看小牧的神情,還是決定要一點吃的東西,當下開口道:“王掌櫃,您先給我們來兩碗飯,再來幾個…”話音未落,突然後面傳來一句:“掌櫃的…”
衆人聞言回首相望,卻見是林若曦從樓上走了下來,王掌櫃見狀,忙擦拭了一下旁邊的空桌,同時笑道:“客官如何起的這般早?”
林若曦面無神色,毫無聲調道:“睡不着,所以起的早。”
“哦哦!”王掌櫃聽着林若曦毫無聲調的話語,更是看着她面無神色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嚇了一嚇,額頭也滲出絲絲冷汗,賠笑道:“客官,你想要吃些什麼?”
“給我來一碗飯…”話音未落,卻聽小牧微怒道:“什麼嘛?你還有沒有規矩了?不知道先來後到麼?”說罷,用着憤怒的目光向着林若曦望去。
“喂,你這個小鬼頭胡說些什麼?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啊?竟也不怕惹禍上身?”楊半仙連忙低聲訓斥着。
小牧卻冷聲一笑,用着眼角餘光看着楊半仙,道:“半仙,你不是很厲害麼?要不怎麼能叫做半仙呢?總之你法術無邊,所以不用害怕一名小小女子…”
楊半仙聞言,差點沒氣的口吐鮮血,當下他低聲道:“你這個小鬼頭…小油嘴子,胡亂說些什麼,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什麼法術無邊,要是法術無邊,我們還能坐在這裡?”說着,面露微笑的望着林若曦,賠笑道:“姑娘別見怪,這孩子年紀還小,說話不着邊際,所以你千萬不要生氣。”
“老人家說笑了,我又爲何要生氣?”林若曦淡淡的說着,面無神色的面容上依舊如初,只見她的雙眼一直望着外面越發明亮的天空,怔怔出神。
“姑娘不介意就好…那我們就先叫菜了。”楊半仙小心翼翼的說着。
“老人家請隨意吧!”林若曦還是淡淡的說着。
小牧早已等着不耐煩,搶先道:“王掌櫃,先來兩碗飯,在有…哦,對了,你這裡可有‘黃燜雞米飯’?”話音剛落,林若曦目光一驚,不由向着小牧看去,同時楊半仙也多看了他一眼,道:“小牧,你什麼時候吃過黃燜雞米飯?我怎麼不知道?”
小牧臉上笑意更濃,目光閃動時,似乎在回憶什麼,慢慢道:“哦,對了,還有‘蛇肉湯’、‘烤鹿尾’、‘紅燜肥牛’、‘紅心果’…”剛開始時,語速還是比較慢,但是說到後面,竟是越說越快,那種感覺好似萬能的神靈一般無所不知。
林若曦聽着小牧說出的菜式名稱,目光愕然間,突然想到了曾經在青鸞峰時,自己也是做過這些可口飯菜的,那時林頊師兄還有來到廚房去幫忙打打下手,昔日溫馨的景象,至今都無法忘記,可是現在就算能做出這樣可口飯菜又如何?回首夢遠,人去樓空,思念亦成空。
此時,小牧大概在一口氣說出了二十多個菜名之後,這才停下歇了歇,隨即轉頭對着王掌櫃笑道:“這些菜式,你們這裡可有?”
王掌櫃一臉尷尬神情,半晌才幹笑一聲,道:“沒想到,你年級輕輕,居然這般見多識廣,你剛纔說的這些菜式,都是泰州城特產的有名菜式,雖然本店存有其中的許多材料,但是並不能做出菜品,抱歉至極。”
小牧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遺憾的神情,低聲嘆氣道:“哎,看來我們今天是沒有口福了。”說着,望了望楊半仙又道:“半仙,你說我今日是怎麼了,特別想嚐嚐這些當年的風味,對了,你曾經也去過泰州城,可有吃過這些菜式?”
楊半仙搖了搖頭,往昔他來到泰州城,不過是遊山玩水,順便替人卜卦算命,以此作爲生計混口飯吃,掙得也都是一些小錢,如何能夠買得這樣名貴吃食?一般就是在普通小店對付一口罷了,雖然現在也是在一處普通小店,但他萬萬不曾想到小牧會說出這些有名菜式,當下沉默片刻,道:“小牧,黃燜雞米飯我可以猜的出來,那紅心果又是什麼?”
小牧還未答話,卻聽林若曦淡淡道:“紅心果是泰州城特有果子,外表黃綠,肉白嫩,但內心卻是紅色,用油鍋炸食,味道很是鮮美。”說着,頓了頓,又道:“老人家是否還想問烤鹿尾又是什麼東西?”
楊半仙一驚,結結巴巴道:“你怎麼…怎麼…知道…我要問…”
林若曦淡淡道:“我在想,老人家是想知道烤鹿尾所用的材料是不是鹿的尾巴,因爲幾乎沒有人聽過鹿尾也能入菜的!”說着,又是自顧自道:“此鹿非彼鹿,在泰州城一帶有一獸叫做“長尾鹿”,個頭遠遠小於我們熟知的鹿種,但肉質鮮美,遠非它們可比,尤其是一條長尾,更是精華所在,在泰州城本地大爲有名!”
楊半仙聽聞點了點頭,道:“哦,原來如此,雖然我曾經去過泰州城無數次,卻並沒有聽聞關於長尾鹿的事情,哎,看來老朽真是孤陋寡聞了…”說着,又是看了她一眼,忽地道:“奇怪,姑娘怎麼會對這樣的事情知曉如此詳細呢?老朽看你並非只是有着幾分興趣那麼簡單!”
林若曦一怔,半晌無語,她在太極山青鸞峰中已有多年時間,下廚時日已長,對廚藝一道,除了興趣之外,天賦更是無人能及,若是換做普通人家,她恐怕早已憑着這身廚藝混出名堂,只是如今…
林若曦輕嘆一聲,低聲道:“敢問這位少年,可是想要吃這些菜品?”
楊半仙和小牧聞言一怔,自然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當下小牧搔了搔腦袋,道:“大姐姐,你的意思是要親自下廚爲我們做這幾道菜麼?”
林若曦慢慢點了點頭,然後在不多言,徑直站起身,向着王掌櫃問道:“請問廚房在哪裡?”
王掌櫃向着身後一指,道;“就在那裡,客官請便。”
林若曦聞言向着廚房方向走去,小牧看着她遠去的身影,眼中目光閃動間,低聲向着楊半仙道:“半仙,你知道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麼?”
楊半仙低聲一笑,道:“哎呀,你這個傻孩子,有飯吃最要緊!”
小牧:“你…壞老頭…”
而林若曦進入廚房後,目光向着周圍看去,果真菜品材料齊全,更是窗外陽光如同月光清輝,幽幽灑在那些菜品材料上時,亦然灑向了她的身上。
蒼茫荒野,寂靜無聲,只有些許黑暗角落中,傳來低低的蟲鳴聲,聲聲悽切,讓人聽聞,往事如雲,涌上心頭。
曾幾何時,那個身居商家堡的平凡小孩卻沉淪在滾滾紅塵之中,隨風漂浮。
人生…真是無奈…真是寂寞…
日光照耀的女子,低首無語。
原來自己不過是一個傷心人罷了!